張正民,1962年生,江蘇沛縣人。1983年畢業于江蘇宜興輕工業學校美術專業;1989年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人物專業;2000年結業于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人物畫研究生課程班。現任《畫刊》雜志社主任編輯。
我只在門口向里面望一望,望見里面很深遠廣大,內容很豐富,卻沒有走進門去。
——梁漱溟
真實的山和想象的山
當月亮在遙遠的喜馬拉雅山脊上升起又落下了許多個春秋后,誰能想象在抬頭就望得見的白雪皚皚、氣勢宏偉神山背后有關佛陀降生的故事。從此,在漫長的路程里,佛陀扎根在印度人的精神世界的同時,也占據了另外土地上信仰她的每一個臣民的心靈。
即便是現在,地質學家仍宣稱喜馬拉雅山在不斷地增高,對于滿懷抱負的登山者,與之比較的阿爾卑斯山竟成了孩子們在海灘上游戲的小沙堆。在藏區的寺廟里,按照自己的模式,喇嘛們每天獻給佛陀的祭品小飯團,象征著他們通向神山的絮熱之夢,以此通過物質來接近自己的靈魂。而在沒有高山的地方,人們興建了人造山,這些人工建造的佛教諸山中,記憶與想象是跨越不同族群與宗教的。想象使人們對山勾勒出一些粗略的輪廓,并以此在瞬間適應自己的希望。或許,喜瑪拉雅山比地球上任何山脈制造出更多的奇觀。住在高山陰影下的人們,不斷幻想在山的后面還屹立著一座更高的山峰。在未來的日子里,誰能保證被賦予山中的神靈還會制造多少不朽的神話?
仰望喜瑪拉雅山巍峨矗立的高峰,拉卜楞境內的臣民早已穿越身邊的達黎加、阿密方日、桑多卡、阿米公洪、阿威也卡登山,融化在他們向往的神圣世界里。雖然神山令人望而生畏。
風馬
關于“風”這個詞是地理學意義的,開始的時候表示蜿蜒前進的某些東西,因為空氣的原因,風的形成在人類文明中常常扮演著神秘的角色。
關于馬,無疑是一種動物。動物被馴養的漫長過程常讓人想起狼人與狼的關系,以至狼的部分最后被馴養漸漸地變為人的從屬物。有誰知道幾萬年前馬的野性又為如何?或者馬的天性是溫順的。今天,人們不再懷疑馬的種性,馬所充當的角色無論在神話中還是現實生活里,總能給人類帶來意外的驚喜。
于是,關于“風馬”的故事在這里發生了。
從拉卜楞寺到郎木寺的路途中,眼前被天空中飄起的不同顏色的方形紙符所吸引,隨風吹來的方向,我遠遠望見聚集在草原中的人群,藏民說這是一場賽馬會,不同色彩的方形紙符是一種叫“風馬”的吉祥物,上面印制小的方形圖案,有飛奔的馬、馱著寶,藏民在他們大多的節日中都放這種“風馬”,幾乎飄落在藏區每一個角落里。因為好奇,我撿起這些“風馬”,還隱隱地感覺到在我創作里將要發生的故事。后來,在法國藏學者石泰安的《西藏文明》一書中找到了我想知道的東西。
“風馬的形象含有輪回意味的象征,指出人的誕生時間及其心愿:‘生命力、身體和權勢如同新月一般大’,或者是‘某年所生的人連同其財產和周圍的人像風馬一樣增多’,……風馬之榮耀旗幟的主人是戰神的大王和魔鬼的征服者……藏人中的‘風馬’的‘風’是生命的本原,和印度人的‘生命’相類似……”
因為輪回的生命意味,因為財富的不斷增多,因為驅除魔鬼的法力,風馬才有了它的宗教意義。而當宗教演變為大眾習俗時,也便滲透在人們的日常生活里。
“風馬”的藏語叫“龍達”,龍是風,達是馬。
心中的居住地
8000年前新石器時代農業的出現,使人類的歷史有了深刻改變。歐洲人相信進步,從不懼怕未來,所以歐洲文明以其開拓性、適應性與自信心不斷地超越從前。不過,不是所有的時候這種自信心都讓他們勇往直前,正如某些人輕松地進入工業新時代時,另一些人卻夢想回到理想化的前工業世紀。通常,我們視逝去來預示一個新的開始,就像一種文明消解另一種文明一樣,誰能在逝去的文明背后去慰籍人們因異化而被創傷的心靈。不知何時,是喜瑪拉雅山還是西藏竟成了佛教的壁壘,在抵御任何文化的滲透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世世活佛的誕生及其自動式的延續,好像歸因上蒼一種十分驚人的安排。無處不在的佛陀,讓信徒們始終誠信靈魂的再生,他們不知疲倦地努力找尋,找尋靈魂自己在地球的某一處再現。
許多人的印象中,藏傳佛教徒的蝸居地是暫時的;在詩人的眼里,更像位虔誠的旅行者,一切物化的東西皆成了行囊。多少世紀,為追隨來生,他們不倦地沉浸在佛陀的世界里。
摩托的速度
在社會中困惑我們的難題是人類如何超越自身的生物學天性。如果拋離我們本質上的自私和具有的攻擊性,就必須放棄越來越多的固有自我,或許文明的價值正是建立在個人的痛苦之上。因此,我們對未來的美好希望源于理性與善良的心智,從而超越我們的生物局限。
蘭州火車站的廣場上豎立著甘肅博物館鎮館之寶西漢時期“馬踏飛燕”的復制放大雕塑,這是從飛機場到下榻賓館路過時看到的。“馬踏飛燕”經典般的構思所折射的歷史,讓人遐想起2000年前大漢王朝的征戰速度。今天,通往拉卜楞的交通早已今非昔比,汽車和公路夾雜著快速標志的白色線不時消失在草原與起伏的山巒間。此時,我才注意與汽車并行的還有這里棄馬駕著摩托車的小伙子,野性與飛馳的速度像是一種自我力量的證實。我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生硬的機器嘶鳴突然間與草原如此這般地協調,卻又在霎那間接受了相互沖突兩極中的個性張揚。曠達及被簡化的靈魂使他們心中建立起莊嚴,浪漫化作激情與想象被置于廣闊的草原中。原來,人類在他的生物天性里還存有一種信念。
在途中朝圣
記得海明威在他的小說《乞力馬扎羅山上的雪》開篇對凍死在半山間的豹子的描述。是的,豹子到那座終年積雪的乞力馬扎羅山上尋找什么呢?我想作家只是提醒人們社會帶來的物質享用永遠不能替代人在精神家園里的失落。當然,書中外溢的遠非如此。
每看見拉卜楞朝圣的教徒,總讓我想到單純與堅毅。這種場景不僅在寺廟、在神山下,還常出現在曠野中無盡的公路上,幾個,十幾個一步一拜地向前挪行。表面上,朝圣的地點是固定的,其實目的地永遠藏在自己的心里。是什么使他們支撐著這種堅定、執著于生命?是來生的圖像深深地印在腦海里時刻轉動。或許讓藏民族引發種種聯想的是他們身邊的地理環境與氣候條件,更多的時候是需要那種超自然的力量給他們帶來幸福與撫慰。
不同的文化中,人類關于災害的故事都安排在遙遠的過去,雖然災害的根源歸因于人類存在的弱點和錯誤,但是,人類最終選擇了故事的關鍵——善,并重新敘述一個新的世界。
我描述了一個影子,這個影子不再是神性的,雖然現實異想與佛法是沖突的,幸福卻在每時每刻中油然而生。傳說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年輕時經常在晚上微服走出布達拉宮,在一所黃色的小房子里,常有他情詩中寫到的姑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