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輕盈（外三首）

我常常在行走時

不自覺地張開雙手 就像張開翅膀

讓風 鼓動我的衣衫

仿佛一種飛翔 但我的雙腳

一直只在地面上行走

無論平坦 無論坎坷

許多次 我被路人們的目光

折斷我的飛翔 我不知道

我的這種行為 是否是一種宿命

我懷疑 我的前生是一只鳥

在空中飛行 在樹上做巢

在流水的旁邊 跳躍鳴叫

而此刻 我沉重的身軀

再也無法輕盈

盡管那熟悉的風 還在吹拂

我的毛孔 我的雙手

最無限地感受到風的邀請

但我真的無法飛翔

白天的陽光 夜晚的花香

多么美好的歲月呵 我只有仰望

我只有聆聽 我無法讓自己的一生變輕

從前的痕跡 被風一點點吹動

一點點露出來 飛翔的欲望多么頑固呵

它在沒有翅膀的軀體上 如同一棵青草

哦 我再一次在早晨的風中匆匆行走

在風中張開雙手 這前世的念想

它要纏住我多少沉重的日子

當我閉上眼睛

當我聽到遠遠傳來的鳥鳴

我知道 我已經在飛翔了

在道路的上方 仿佛一只真正的鳥

記憶的流水 正閃爍著清涼的光

它等待著 要洗去我今生今世的全部塵埃

對心來說

這顆小小的心一直懸掛著

就像那只空中的氣球

它在漂浮 一根生活的細繩

牽著它 這樣一種姿勢

對鳥來說 是飛翔

對心來說 是痛苦

它怦怦地跳著 它慌不擇路地走著

生活的繩索其實還是一根真實的鞭子

每時每刻抽打著

讓一顆心怎么也停不下步子

讓一顆心即使像石頭一樣堅強

也時刻感覺到有刀尖劃過

一下比一下重

一下比一下深

就算你閉上眼睛 你躲在角落

太多的擔憂 依舊如同河水

涼透你全部的緘默和嘆息

水邊書

再一次來到河邊

我敏感的心 在細細分辨

今天的流水

和昨天、前天的流水 有什么區別

它們不動聲色 緩慢地托著落葉

向著前方流動

我想起一句話 一個人

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不錯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我看見樹葉飄零 浪波晃動

在細雨的打擊下 水面不再平靜

就在同一處河沿

在同一級石階 我看見

河水又一次泛出浪花

仿佛從前的一聲嘆息 深入我的心臟

那種涼那種痛 多么熟悉

還有那么多的魚 要沖出水面

雨中行走

我這樣在雨中匆匆行走

如果一條道路豎起來 而我不停步

是不是就會一直走到天空

我把這個疑問向雨水詢問

她會告訴我一個什么答案呢

雨水從天上走來

一路上她遇見了什么

如果我向天空走去

一路上又會遇見什么

所有的問題 誰來解釋

在城市的人行道上 我在行走

而樹不走 它們站在一直站著的地方

最多是在風中搖晃幾下

發出一些聲響 抖落一些雨水或者葉子

而我在行走 雨水打濕肩頭、視線和道路

是的 一把傘能撐起多少干燥的時光

從天空走來的雨水 走向大地的途中

它們輕易繞過傘 繞過樹

甚至繞過眾多的屋頂 使白天和夜晚

一點點濕潤起來 仿佛漸漸發酵的面團

哦 雨水使每一棵樹每一棵草

都成為綠色的火焰它們閃亮

它們燃燒 道路多么漫長 河水流向遠方

我這樣在雨中匆忙行走 一小團松軟的時光

在生活的烤箱中 會烤成一只什么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