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討論了元語用意識的概念,初步思考了這一概念的哲學基礎,以及面向社會生活實踐的應用價值。
關鍵詞:元語用意識哲學思考社會實踐
一、何謂元語用意識
元語用意識是語言使用者對語言選擇行為的自返意識(reflective awareness)。在Verschueren(2000)的綜觀論、順應論基礎上,可進一步解釋如下:意義生成是一個語言選擇順應語境的過程;而這一過程是由處于社會中的語言使用者心智意識程度的不同驅動的。對語言所要表達的現實世界的意識屬于語用層次;而對用于表達的語言本身的意識才是元語用意識,如Fig.1所示:

需要指出的是,元語用意識和語用意識二分法是基于解決某種問題的需要而劃分的。而現實中兩者之間存在很大的模糊地帶。例如:“Jack’s behavior is not acceptable.”這一句中,否定(negation)這種情態(modality)體現的意識,如果認為是對現實的否定,那么就應歸于語用層次;如果認為是對這個語言表達形式,即命題的否定,那么就應歸于元語用層次。另外,這一否定顯示的意識突顯度(degree of salience)也很難度量。筆者認為這兩點提示非常重要,元語用意識和其他理論思想一樣,并不能代替人類解決問題,它只是一個工具,不能離開研究者的判斷和思考。
順便說一下,錢冠連教授在不同場合多次提及“metapragmatic”應譯成“工具性語用”。筆者承認這種譯法有利于入門者理解,但卻消解了其哲學色彩。“meta-”是本質,是深一層的根源,所以能解釋表層現象。從這個意義上說確實起到了工具的作用,但不宜把它降格到“工具”。況且“元語用”以及前綴“元”構成的其他詞語既順口,也已被大眾普遍接受了。
二、是否有必要建立元語用學
“元語用”的提法受啟發于Leech(1983)的“元語法”,即用于討論語用學理論的理論。Mey(1993)和Verschueren(2000)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默認了元語用的學科地位。如Verschueren(2000:188)認為:“本質或者說元層面的系統研究,構成了通常稱作元語用學的固有領域。” 劉森林(2001)集中探討了元語用學的學科建設,他說得更為具體:“元語用論結合對語言使用的語境的研究,來研究語用學原理的成立條件。”所以,錢冠連(2000)稱對PRAGMATICS雜志九年來的首文研究屬于元語用研究,筆者認為這種提法雖有道理,但和通行的元語用學、元語用研究的概念容易混淆,歸入文獻綜述或語用學史范疇則更為合適。
筆者認為元語用思想一方面引出了對語言本質的哲學思考,另一方面提供了解決社會文化問題的工具(這兩點下文將作進一步解釋),但是一定要細化,以致從語用學中獨立出來的必要性是值得商榷的。語用學對語境的過度關注會陷入陳嘉映(2003:379)所謂的“語境主義”,插手本應由其他學科解決的問題,徒增混亂。語用學完全可以在適當的邊界把接力棒交給其他學科。進一步界定一下,本文討論的“元語用”隸屬語用學范疇,是作為分析語言的一個角度或說層面。
三、元語用的哲學思考
先回溯一下元語用思想的哲學淵源。簡單地說,元語用概念基于Wittgenstein的“語言游戲”論。1953年,Wittgenstein出版了《哲學研究》,提出了“意義即使用”的中心思想,重申了“語言游戲”的概念。這是理想語言學派向日常語言學派的轉折或說回歸,啟發了以后的Austin、 Searl等人的研究(轉引自陳嘉映,2003)。在Wittgenstein后期研究中,語言本身就是一種活動、一種行為。用Verschuren的話說就是事件(event)。當語言被視為做事,那么才有可能區分出兩重性:第一層在特定環境面對做事的對象(語用層);第二層就是結合各種因素對做事本身的考察(元語用層)。很難想象當把語言視作透明介質而非一個活動或事件時,人們會注意到對語言本身進行的自返意識。
“元語用”的概念從一開始就帶有濃厚的哲學色彩,可以把我們引向對人類行為本質的深邃而有趣的思考。但筆者發現國內有關元語用論文多集中于話語標記、模糊限制語等進行討論分析,對這個原本非常富有哲學的概念缺少形而上的追問,實在可惜。
其實不單“元語用”這個概念,西方語用學乃至整個語言學研究都基于深厚的哲學基礎。Verschueren(2000)在勾勒語用學全貌梳理構成傳統時,我們可以發現是哲學家開創并引領了語用學的發展。從Morris把關注點放在符號與人的關系上,到Wittgenstein“意義即在使用”所啟發的語言觀,到牛津學派的言語行為理論和會話邏輯等等。但“不無遺憾的是,我國語言學界在引進時,汲取了語用學課題的營養,卻將哲學家原本的哲學目的與哲學色彩淡化了,忽視了。”(錢冠連,1999)
何止語用學,西方的語言學從整體上看,都是“果子結在語言學,根子長在哲學”。多年來我國語言學界感嘆“兩張皮”的問題,正是因為眼里只有“果子”沒有“根子”。“語用學的最終目的是解釋語言交際的過程,也就是說話者是怎么說話的,聽話者是怎么理解所聽到的話的。”(廖巧云,2005)“最終目的”沒有跳出語言交際的圈子,那么再刻苦的創新、整合都無法和西方語言學界對話。
四、元語用的應用價值
錢冠連(2000)分析PRAGMATICS雜志九年來收文,發現
國外語用學界研究涉及范圍非常寬廣,語用視角幾乎投向了一切現實領域,他呼吁我們的研究也應該打開思路,“……與政治聯系,與社會現實聯系,與日常生活相聯系”。
筆者認為,深刻的哲學思考和宏大的社會人文關懷是同行的。哲學思考的缺失必然導致語言學貧乏,因此所能關注的社會人文領域自然極其有限,也就是說理論做不上去,應用也打不開來。上文提到國內元語用研究集中于話語標記、模糊限制語等方面,其研究當然是有價值的,但是僅有這方面的研究明顯不足。
元語用意識,也就是語言使用者的自返意識必然體現在對語言不同程度的操縱、包裝上。當交流的雙方具有極其一致的背景,這種操縱、包裝的影響就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視作透明。可是當語言使用者是不同權力或意識形態的代表時,這種元語用層面上的操縱和包裝就會先于語言表達的內容而產生沖突。當今世界跨文化交流已成大勢所趨,在這一過程中意識形態、民族、種族紛爭不斷,而語言所建構的話語往往承擔了交流和沖突的載體。語言越來越不能當作是透明的了,它本身就預設了問題。所以元語用這個工具大可用于政治、外交、歷史、法律等等文本的批評和解構,從而發揮其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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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 明,深圳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