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陜西洋縣方言中“ɡɑ［ｋɑ］”的語音演變和語用特點

摘要：陜西洋縣方言中有一個使用非常普遍的語氣助詞 “ɡa[kɑ]”， 與hɑ[ha]、xiɑ[ia]并存使用，它是中古音的保存；ɡɑ[kɑ]作為語氣詞，主要表達祈使語氣，還可以用在表陳述、疑問、感嘆、虛擬等語氣的句子中，以強化語氣，還可以表示停頓。

關鍵詞：陜西洋縣“ɡɑ[kɑ]” 語音演變語用特點

洋縣位于陜西省西南部，洋縣方言中有一個使用頻率很高的語氣助詞ɡɑ[kɑ]，與其并存使用的還有hɑ[xa]、xiɑ[ia]。它們可以相互替換，它們之間有什么聯系？ɡɑ[kɑ]到底是怎么來的?它有什么功能和作用?

一、ɡɑ[kɑ]的語音演變

在洋縣方言中，ɡɑ[kɑ]、hɑ[xa]、xiɑ[ia]不但可以自由隨意替換，并且替換后語義不變(如圖)。ɡɑ[kɑ]、hɑ[xa]、xiɑ[ia]韻腹基本相同，讀音非常相近，那么它們之間是否有語音上的某種聯系呢？

(一)“hɑ[ha]”與“xiɑ[ia]”的關系。

現代的“下xiɑ[ia]”在中古時的讀音為[a]，是匣母麻韻，由[a]到xiɑ[ia]的演變過程如下：

1.聲母的變化。匣母[]是全濁音，全濁聲母在發展過程中全部清音化，[]清音化后成為曉母[x]。中古音的ɡ[k]，k[kh]，h[x]，到現代一部分演變為j[t]、q[th]、x[]，一部分仍讀ɡ[k]、k[kh]、h[x]。例如， 洋縣方言中把街jie[ti]讀為ɡɑi[kai]，鞋xie[xi]讀為hɑi[xai]，ɡɑi[kai]和hɑi[xai]就是中古音ɡ[k]、k[kh]、h[x]在洋縣話中的保存。再如：洋縣人經常把“下xiɑ[ia]面”說成“hɑ[ha]面”，“嚇xiɑ[ia]人”說成“hɑ[ha]人”。hɑ[ha]就是xiɑ[ia]的中古讀音的保存。

2. 韻母的變化。[a]在中古時是麻韻，麻韻二等的字，到現代主要元音沒有發生變化，只是多了個介音[i]，由[a]變為[ia]。例如：家、加、呀、霞、瑕、遐。另外在多音字中也可以反映出來，如：卡kǎ片，關卡qiǎ；夾gā支窩，夾jiā雜。

可見，由[a]到hɑ[ha]，再到xiɑ[ia]是合乎語音演變的一般規律的。

(二)ɡɑ[kɑ]與[a]、hɑ[xa]的關系

ɡ[k]與h[h]在現代都是舌根音，在中古時ɡ[k]是見母牙音，[]是匣母喉音，清化為曉母h[kh]，曉母和匣母都是喉音。李芳桂先生認為：見母與匣母，同為牙喉音，發音部位相同，古音相通，形聲字亦相諧。朱聲琦先生認為，牙喉音可以發生聲轉。例如：會讀hui，又kuai，就是“牙喉音聲轉”的反映。又如：鎬gǎo頭，鎬hào京；蛤ɡé蜊，蛤há蟆；紅hóng色，女紅ɡōng；合hé作，ɡě（一升的十分之一）等。即使在現代語音里，發ɡ[k]音的時候，只要把舌根稍微向下降一點，讓氣流從窄縫中摩擦而出，就會發成h[x]。ɡɑ[kɑ]的韻母[ɑ]是歌韻，[a]、hɑ[xa]的韻母[a]是麻韻，歌韻和麻韻在中古時都是果攝開口，發音很相近，所以[ɑ]與[a]可以發生旁轉，在現代語音里，它們可以歸納為同一個音位/a/。所以，ɡɑ[kɑ]與[a]、hɑ[xa]的讀音是互通的。

綜上所敘述，[a] 依次演變為：[a]—[xa]—[xia]—[ia]。由于牙喉相通，歌麻同攝可以發生韻轉，ɡɑ[kɑ]與[a]、ha[Xa]讀音互通，ɡɑ[kɑ]和hɑ[ha]是兩個中古音在洋縣方言中的保存。三個音同時并存，混合使用，是語音演變歷時性的共時體現，其演變軌跡和關系，圖示如下:

二、ɡɑ[kɑ]的語用特點

ɡɑ[kɑ]作為一個語氣詞，主要表達祈使語氣，還用在表陳述、疑問、感嘆、虛擬等語氣的句子中，以強化語氣，還可以表示停頓。

(一)表達祈使語氣。

1.表示命令，要求別人做某事。如：

你去把那件貨給我拿來～！

2.表示請求，勸阻別人做某事。

(1)屋里來坐～。（表客氣、邀請）

(2)休息～，再做。（表建議）

(3)你盡量能早點把錢給我還～。（表敦促）

(4)請領導考慮～我們村里的實際困難，村里的小學不要撤。（表請求）

(二)強化陳述語氣。例如：

(1)我不過是給你提醒～而已，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2)這人架子大得很，非去請～不可。（雙重否定句）

(三)強化疑問語氣，可以用在下列疑問句中。

1.是非問。例如：開～門？

2.特指問。例如：誰叫你做完不再檢查～？做錯了，活該！

3.選擇問。例如：我沒聽清你的話，取～籃球，還是取～排球？

4.正反問。例如：你讓～不？

5.反問句。例如：難道你不進城去趕～交流會？

(四)強化感嘆語氣。

(1)來，我們弟兄倆碰～杯！（表喜悅）

(2)救～命！（表緊急）

(3)哎，再等～吧！（表嘆息）

(4)來，孫娃，叫爺抱～你！（表喜愛）

(5)哼，騙～人還是你那個樣子！（表鄙視）

(6)孫娃，好好學，將來叫爺跟你享～福！（表寄托、期望）

(五)強化假設、虛擬語氣。例如：

如果思想開放～，這里早就變富了。

(六)用在句中表停頓。例如：

出來～你。

(2)過來～你們。

這種句子可以從ɡɑ處切分為前后兩部分，ɡɑ可以看作一個逗號。但是，“叫ɡɑ他”、“抱ɡɑ我”中的ɡɑ處不能停頓，也不能看作逗號，說明只有后邊的賓語是第二人稱代詞時才能表示停頓。

另外，ɡɑ還有補足音節的作用，例如：坐～，等～。單音節動詞加上ɡɑ后變成了雙音節，說起來比較順口，有節奏感，符合現代漢語以雙音節詞為主的特點，如果沒有ɡɑ，就顯得很別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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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新民，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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