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西部方言探微

摘 要：本文主要探討了內蒙古西部方言的形成及語音特點，認為其形成有特定的地理、歷史和社會因素，并通過與晉語語音特點的比較，具體分析了內蒙古西部方言的特點。

關鍵詞：西部方言 晉語 形成因素 語音

內蒙古自治區地域遼闊，東西跨度很大，東西部地區漢語方言差異極大。東部區有的方言接近東北話，如呼倫貝爾市；西部區烏蒙、呼市、包頭、巴盟、伊盟等盟市的漢語方言之間差異相對較小。籠統地說，東部區方言接近普通話，而西部區方言特點顯著，離普通話更遠些。文中內蒙西部區方言是指錫林郭勒盟以西，包括烏蘭察布、巴彥淖爾、烏海、臨河、呼和浩特、包頭等晉語區的方言，不包括蘭銀官話區的阿拉善方言。

趙元任先生在談到北方方言入聲情況時說：“大概除掉河北的西南跟山西東部一個小區域有入聲之外，北方各省都沒有入聲，入聲都分散到其他四聲了。”①1985年，李榮先生把山西省及其毗連地區有入聲的方言稱作“晉語”，并主張把“晉語”從“北方官話”分出來。《中國語言地圖集》(李榮，1990) 體現了這個主張，把晉語看作是與官話、吳語、閩語、粵語、贛語、湘語、徽語、平話、客家話等平行的方言區。晉語分布山西省、河北省西部臨近山西的地區、河南省黃河以北地區、內蒙古自治區中西部黃河以東地區，以及陜西省的北部地區。

晉語分布上述五省區，使用晉語的人口約6170萬，其中內蒙古自治區39個市縣旗，使用人口約1061萬。學界通常把晉語分為八片：并州片、呂梁片、上黨片、五臺片、大包片、張呼片、邯新片、志延片。根據有無入聲標準，內蒙西部方言分屬晉語區的三大片：張呼片、大包片、五臺片。分布在五臺片的有內蒙西部地區四個市縣旗：杭錦后旗、磴口、烏海市、巴彥淖爾市（原臨河）；分布在大包片的有內蒙西部黃河以東二十二個市縣旗：包頭市、固陽、武川、土默特左旗、土默特右旗、和林格爾、托克托、清水河、達拉特旗、準格爾旗、伊金霍洛旗、五原、杭錦旗、烏審旗、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四子王旗、烏拉特前旗、烏拉特中旗、烏拉特后期、鄂托克旗、鄂托克前期、鄂爾多斯市（原東勝）；張呼片有內蒙中部十三個市縣旗：呼和浩特市、卓資、涼城、商都、太仆寺旗、興和、化德、察哈爾右翼前期、察哈爾右翼中旗、察哈爾右翼后旗、烏蘭察布市（原集寧）、豐鎮市、二連浩特市。

內蒙西部晉語的形成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特定的歷史、地理、文化和社會因素。周振鶴、游汝杰兩先生曾在《方言與中國文化》②中指出：“不同類型的文化從相互隔離進入滲透和交融狀態， 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人口的遷徙， 亦即移民。移民一方面造成文化的傳播， 另一方面又使不同地域的文化發生交流， 產生新的文化， 推動文化向前發展。所以移民史在文化史上應占有重要的地位。人口的遷徙， 在促使文化發展的同時， 也使文化發生很大的變化。方言是語言逐漸分化的結果， 而語言的分化往往是從移民開始的。”

在清代以前，內蒙地區主要為蒙古族居住， 他們過著游牧生活。馬汝珩的《清代西部歷史論衡》③中記載:“陜西、山西與鄂爾多斯交界處，‘沿邊數州縣百姓， 歲歲春間出口…接往鄂爾多斯地方耕種。’這些季節性出邊種植者， 或曰伙盤， 或曰雁行。”清初以降， 晉、冀、魯、豫、陜等地，由于人口迅速增長、土地短缺與貧瘠、自然災害頻繁、農民日益貧困， 人們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遷徙他鄉。這是促使內蒙古移民潮——走西口(指殺虎口)的主要動因。自清代康熙帝實行“移民實邊”政策以來，漢人更是大量涌入內蒙古地區，并逐步定居下來。可以說，移民是內蒙西部區方言形成的關鍵，形成了西起內蒙古黃河之畔的烏海市，東至河北省鄰界的太仆寺，包括與山西、陜西、河北接壤的巴彥淖爾盟、烏蘭察布盟和伊克昭盟范圍廣大的移民圈。

現代學者趨向于將內蒙古西部方言稱為“內蒙古晉語”，將其看作晉語的一個分支，出于這樣的考慮，由于內蒙古西部地區從明末以來一直成為山西移民北上的聚居之處，是在當地人口中遷入最早，人數最多，當地方言即是這些移民所輸入，至今影響深遠。當地所形成的方言特征漸變成以山西方言為主。在今天看來，盡管這種方言有些特征與山西本地方言并不完全相同，但這只是方言在新的語言環境中的演化，因為即使是今天山西本地方言與明清時期也不會毫厘不爽。

因此，關于方言的形成，人們以前主要從移民史的角度入手進行探討，這是很有道理的。但是，一種語言或方言的形成又是極其復雜的，不能簡單地從移民史角度去解釋。內蒙這一大片相連的地區，東邊到太行山，西邊和南邊鄰黃河，北邊一直延伸到內蒙古陰山山脈，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地理環境。巍峨的太行山和古老的黃河以及山西南部的太岳山脈、中山山脈作為天然屏障抵擋處于強勢的北京官話方言的西進與中原官話的北上。內蒙古晉語形成與其獨特地理地貌特征有關，使得這一地區的方言保持了與官話諸多不同的特點，同時又使得內部方言產生分歧。

內蒙西部方言和晉語的語音系統有不少共同點：鼻尾只有一個后鼻音韻尾，咸山攝、宕江攝為鼻化韻或元音韻，深、臻、曾、梗、通、攝多是鼻尾韻。如：宕攝“將”“壯”“旁”等為鼻化韻，山攝“鮮”“田”等為元音韻，梗攝“兄”“霆”等為鼻尾韻；咸山見系細音同假攝、果攝、蟹攝，如：前=茄；古宕江攝今北京話分別讀開口呼和合口呼的字，內蒙西部方言往往讀成開口呼了，如：剛=洸，康=誆，航=皇，章=裝，暢=創。

晉語的主要語音特點是有入聲，即古入聲字今大多收喉塞尾。通常說有入聲是指有促聲韻、入聲調，晉語大多數方言入聲韻分兩類：咸、山攝為一類，深、臻、曾、梗、通攝為一類。從入聲韻一二等的分別看，一般分三種情況：曾、梗、攝一二等不同，內蒙西部晉語即屬于這種情況；從入聲韻數目來看，內蒙古晉語多為4個，少數8個，山西晉語多為8個，少數4個，內蒙古晉語更多的受到山西方言的影響。此外，晉語入聲調類分三種情形：入聲分陰陽；入聲調只有一個，這種情形又分為三類，一是古入聲今讀入聲，內蒙西部晉語屬于此類，二是古清入、次濁入今多歸陰平，全濁入保留入聲調，三是古清入、次濁入保留入聲調，全濁入多歸陽平。在晉語邊緣地帶的方言入聲丟失喉塞尾，自成調類，比如張呼片和冀魯官話交界處的靈壽等地。內蒙西部區方言保留了古入聲調，都不分陰陽入，讀音短促。調類有四至五個，如呼和浩特市、烏蘭察布部分地區和錫林郭勒盟太仆寺旗等接近晉北方言，有平聲、上聲、去聲、入聲四個聲調，沒有陰陽的區別。包頭、巴彥淖爾及烏蘭察布市的清水河等地平分陰陽、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和入聲五個聲調。現在內蒙西部方言形成了以烏蘭察布盟各旗縣、呼和浩特市各旗縣、包頭市各旗縣為代表的晉方音；以巴彥淖爾和伊克昭盟為代表晉翼混合方音；以錫林郭勒盟西部區為代表的屬晉方言、河北混合方音。呼和浩特片古清平和古濁平無別，反應的當是晉方言并州片的情況；臨河片古清平與古清音、次濁上聲無別，反映的是晉方言五臺片和陜西晉語的情況；包頭片清平與古濁平有分別，古清平與古清音、次濁上聲有區別，反映的是晉方言大同方言的情況。

我們從語音方面指出了內蒙西部方言和晉語的某些共同特征，可見兩者的密切關系。現代漢語方言，往往都有自己的古代形式，有自己的古代發展階段，是從古代某種漢語方言發展而來的。例如可以將吳方言的古代形式稱為“古吳語”或“原始吳語”，這些方言的古代形式或原始形式，是這些現代漢語方言的源頭。當然，它們都是古代漢語的一種地方變體，晉語的祖語當是唐五代時期以長安為中心的西北方音，一種獨立的“秦晉語”，只是經過后期北京官話的劇烈打擊，分化、演變成現在的樣子。

注釋：

①趙元任《語言問題》，商務印書館，1980年，P75.

②周振鶴、游汝杰《方言與中國文化》，2006年年6月第一版，上海人民出版社，P15.

③馬汝珩，《清代西部歷史論衡》，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初月，P117.

參考文獻：

[1]侯精一．論晉語的歸屬[A]．現代晉語研究[C]．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2]沈明．晉東南晉語入聲調的演變[J]．語文研究，2005，（4）.

（高 樂，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