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與“天堂之女”

從貝爾格萊德回到北京，與高洪波通電話，電話里傳來洪波興奮、洪亮、詩朗誦般的聲音：

——德宏兄，去巴爾干的陽光下，必定有充盈的收獲吧！

——是的，感想很多，收獲頗豐。

——見到我的朋友“菩薩”了嗎？還有他的妻子——“天堂之女”金曉蕾？我還去他們家喝過酒呢！他們中南合璧的兩個胖兒子太可愛了……

接下來是一串舒心爽朗的笑聲……

1995年10月，洪波率中國作家代表團出席第32屆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并訪問南斯拉夫。南斯拉夫獨特而優美的自然風光，豐富而又極具個性的民俗風情，給洪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觸動了他的詩情，連寫12首詩，發表后引起很大反響；之后，又以“貝爾格萊德的鴿子”為總題，收入他新近出版的詩集《心帆》。七年多時間過去了，談起那次訪問，洪波的感覺好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情一樣，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高洪波所說的“菩薩”，即菩薩奇，是南斯拉夫的漢學家，貝爾格萊德大學漢語系教授，上個世紀80年代初曾在我國南京大學留學，學習中國古典哲學。其間結識了南京大學生物系的女學生金曉蕾，演繹出了當時頗為轟動的“國際戀”，最終，又演繹成一樁“國際婚姻”，比翼飛回南斯拉夫，方塵埃落定。

金曉蕾祖籍江蘇，因生于杭州，長于杭州，形象甜美，待人和善，故大伙親切地稱她為“天堂之女”。菩薩奇、金曉蕾夫婦，一方面在貝爾格萊德大學教授中文，一方面不斷地把中國及南斯拉夫的文學、文化做雙向的翻譯與交流。比如，被許多中國人視為“天書”的老子的《道德經》，經他們翻譯出版后，在南斯拉夫掀起了一股研究中國老莊哲學的熱潮。有一本南斯拉夫當代詩選（1950—1995）——《我沒有時間了》，選錄了南斯拉夫馳名世界文壇的詩人波帕·瑪西摩維奇、波德羅夫等最具代表性詩人的詩作百余首，便是由臺灣女詩人張香華、南斯拉夫學者靚山弛引博士編選，由金曉蕾翻譯成中文的。南斯拉夫當代詩選由臺灣的九歌出版社和大陸的友誼出版社同時出版，在整個華人世界發行。

張香華在這本詩集的后記中說：“靚山、曉蕾和我三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合作，曉蕾不但精通塞文，對南斯拉夫的文學、文化，都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加上女性天生的細致和敏感，使她對這部詩選的翻譯，比起她前一部在臺出版的童話《藍色的狐貍》，更能展現她文字的功力。而她的夫婿普舍奇則是一位優秀的漢學家，從一開始，他就陪伴我們在貝爾格萊德度過許多埋頭苦思、斟酌推敲的夜晚。”而張香華文字優美如抒情詩的訪南隨筆《南斯拉夫的觀音》，則由金曉蕾譯成塞文，由普薩奇為塞文版寫序，由臺灣的圓神出版社出漢文、塞文對照版，而大陸的友誼出版公司則在大陸出版漢文版，在全世界的漢文地區及塞文地區發行。

與此同時，中國作家代表團訪問南斯拉夫，以及一些文化代表團訪問南斯拉夫，使館也請他們幫忙，當翻譯，無形中，他們成了中南文學及文化交流的使者與橋梁。

第一次見到菩薩奇是在我們參加第39屆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中國作家代表團抵達貝爾格萊德的第二天——2002年9月28日中午，在我們下榻的古老、傳統而又韻味十足的卡西娜賓館，菩薩奇給我送筆會開幕式上的發言及朗誦詩的塞文翻譯稿。

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是南斯拉夫一項傳統的文學盛會，至2002年已舉辦了39屆，從未間斷，包括遭到美國及北約轟炸的1999年。當時，南斯拉夫遭到封鎖與制裁，買面包要排隊，汽車加不上油，生活困難，交通不便，許多工廠停產，學校停課，商店關門，但作家筆會卻照辦不誤，而且把國際筆會的詩歌朗誦會的舞臺搭在了廣場上，臺下的聽眾群情激昂，人山人海……想起當時的情景，至今仍讓人壯懷激烈……天天都有轟炸，天天都有流血，天天都有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而詩人們竟然以詩為號角，以詩為利劍，朗誦著，朗誦著，不斷在朗誦著……

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每屆都有中心議題，組織者擬出一些題目，供與會者參考，每個國家的代表團團長，選擇這些題中的一個，寫出書面發言，以本國語言、英語和塞爾維亞三種語言文本提交大會，并在大會發言、交流。本屆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文學的貶值；政治中的作家，作家身上的政治；戰爭與和平——文明受到的侵害和它的命運。中國作家協會外聯部人少事繁，負責我們這個團的同志幾度易人，直至我們在北京集中的前一天——2002年9月24日中午，才將要我擔任團長并發言的事電話告我。經過認真思考，當晚我就起草了一份發言稿，題目叫《地球毀滅無強弱》。主要內容是結合實際，闡述和平與發展這當今世界的兩大主題。為了這兩大主題，人類共同的目標是反對戰爭，反對霸權主義，反對恐怖主義，反對民族分裂主義和宗教極端勢力……全世界的作家應有所作為……

菩薩奇中等身材，微胖，像大多數南斯拉夫知識男性一樣，年輕輕的便蓄著黑白雜陳的連鬢胡須，在南斯拉夫這仿佛是知識分子與地位的象征。他臉上蕩漾著含蓄的微笑。他那雙眼睛看你時，總有一種嘲諷的意味，特別是當他操著略帶口音的中國話表現幽默時，更是如此。

“你好像不常寫詩吧？”菩薩奇把我的講話及我準備朗誦的詩《這兒是西部》交給我時說。

俗話說，拳不打會家，樹不遮鷹眼。我這位“冒牌”詩人，菩薩奇一眼就看穿了。

出席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除了準備發言而外，每人還得準備詩朗誦。我們代表團的董生龍（青海作協主席）本身就是詩人，準備了《城市里的日子》、《心之外》、《萬里謠》三首短詩。代表團的另一成員鄭恩波，曾在南斯拉夫留學，是南斯拉夫文學研究專家，寫過《南斯拉夫文學史》及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得里奇》傳，用漢語及塞語朗誦南斯拉夫著名女詩人戴珊卡·馬克西莫維奇的名詩《我相信》，自然是得心應手，倍受歡迎。只有我不會寫詩，也不曾寫過詩。不可為而為之。我只好將西部的名山大川、人文景觀堆積起來，湊了一首《這兒是西部》的“詩”，以應付差事。沒想到，尚未登場，便遇到了行家里手。

“趕鴨子上架。”我連忙說。這既是我的自嘲，也算我對菩薩奇的回答。

當晚六時，菩薩奇陪我們出席中國文學晚會。地點在與土爾其公園只有一路之隔的貝爾格萊德博物館。由于雙方都做了精心的準備，晚會開得簡短、精彩而熱烈。我的即興發言與詩朗誦，董生龍的詩朗誦，都由菩薩奇擔任翻譯。鄭恩波用塞語朗誦詩，并介紹南斯拉夫文學在中國的出版、傳播及影響。菩薩奇除了當翻譯而外，還介紹了中國文學在南斯拉夫的出版、傳播、研究及其影響。一個小小的文學晚會，確實起到了雙向的交流與溝通。

通過這次接觸及工作上的配合，我同菩薩奇成了朋友。他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翻譯。他對中國文學的深刻了解與理解，令人感佩；而他翻譯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睿智與機敏，更令人贊嘆。會后，我接受《南斯拉夫快報》記者采訪，約半小時，記者不斷提問，我不斷地回答，菩薩奇不斷地翻譯，中間從未間斷，甚至連一次“咳吧”也沒有。在翻譯我的即興發言時，我雖不懂塞語，但從臺下經常轟然而起的笑聲與掌聲，我知道，他已把我的幽默及良好的祝愿及時地傳遞給了聽眾……

當晚我們回到“卡西娜”賓館已是9點多鐘，賓館大廳里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是北京軍區京劇團的演職人員，應邀參加貝爾格萊德戲劇節演出。其中有一位女士，穿一身休閑裝，個頭高挑，身材勻稱，長發披肩，臉上略施粉黛，一雙眸子，顧盼生輝，一邊忙碌著給大伙分配房間，一邊交待著相關事宜。她就是菩薩奇的夫人——“天堂之女”金曉蕾——一個干練麻利的知識女性。

北京軍區京劇團在南斯拉夫幾個城市的演出活動，全程由她負責安排聯絡。

當晚她很忙，我們緊鑼密鼓地活動了一天，直到此時尚未吃晚飯，也很累了，只是相互寒暄了幾句，便算認識了。

時間只隔了一天，30日早晨剛剛用過早餐，天空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我在房間等待乘車通知，前往南斯拉夫文學的“老祖母”——有“南斯拉夫的冰心”之稱的戴珊卡·瑪克西莫維奇的故鄉瓦列沃參觀訪問。倏然，電話響了，是金曉蕾打來的。她說，《快報》對你的專訪已登出來了。她是來給我送報紙的。我請她到房間坐一會，她說她要陪京劇團去踩臺，必須在大廳候著，不能上來。我急忙前往一樓大廳。她將報紙遞給我。大概出于禮貌，她稱贊了我在專訪中的觀點。

她說：“文學離不開政治，文學又不能服務于服從于政治。你的觀點很好，很有說服力。”

我說：“我的觀點在國內幾乎已成為文學界的共識。這一共識是中國當代文學走了幾十年的彎路，付出了高昂的學費及慘痛的教訓才獲得的。”

她說：“南斯拉夫文壇目前的狀況，跟我們國內粉碎‘四人幫’以后頗為相似，整個文藝界討論文藝與政治的關系問題。你的觀點，肯定對這場討論有某種啟迪作用。起碼可供參考……”

通過交談，我發現金曉蕾對國內文壇很熟悉，某某出版了新作，某某作品又引起爭議，她都了然于胸。對于發軔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并于八十年代初形成澎湃之勢的“朦朧詩潮”及其代表人物，比如北島、江河、舒婷、楊煉、顧城，也是了如指掌，談起他們的代表作，更是如數家珍。尤其令我感動的是，我所供職的文學月刊《飛天》，一份偏處西北一隅的省級刊物，竟也在她的涉獵范圍之內。《飛天》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在全國率先開辟的刊發大學生詩歌的“大學生詩苑”專欄，以及那篇引起軒然大波的關于朦朧詩歌理論的文章，至今仍是她深刻美好的記憶。

上世紀的八十年代，真是新時期文學的黃金時代，對文學“發燒”的不僅僅是中文系的大學生，也包括學生物的金曉蕾。這多少讓我感到有些意外，同時也讓我找到了他鄉遇故友、異國逢知音的感覺。

第二次見到菩薩奇，是在中國文化部舉辦的“中國農民畫展”開幕式上。時間是10月3日晚。地點是南斯拉夫歷史博物館。南斯拉夫外交部的一位副部長，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溫西貴夫婦，大使館的許多外交官，以及中國留學生、中國駐南的一些商務人員，應邀出席。當然，出席開幕式最多的還是南斯拉夫文化藝術界的朋友。

開幕式隆重、熱烈而又簡短。先由貝爾格萊德電視臺童聲合唱團合唱中國民歌《好一朵茉莉花》，然后由南斯拉夫副外長及溫西貴大使先后致辭，共同剪彩。儀式結束后，大家開始參觀。這期間，有一群漂亮的南斯拉夫姑娘，身穿中國旗袍，亭亭玉立，穿梭于人群之間，為展覽會服務，而且都能講流利的漢語。通過交談，才知道，她們都是菩薩奇、金曉蕾的弟子——貝爾格萊德大學漢語系的學生。我稱贊她們的漢語講得好。其中一個女學生瞅了一眼菩薩奇，怯生生地說：“我們老師經常批評我們，說我們還差得遠呢！”而此時的菩薩奇，默默地注視著我同他弟子的對話，不茍言笑，一臉的嚴肅，頗有些“師道尊嚴”的味道。

我們參加了貝爾格萊德國際作家筆會，又訪問了瓦列沃、諾瓦薩德、斯麥得列沃等地，并于10月6日下午乘飛機前往黑山共和國（又稱門的內歌羅）的首府——保得格里察，對黑山進行了為期兩天的訪問，參觀了四季如春的亞得里亞海海濱的采蒂涅、科托兒、布特瓦，于10月9日返回貝爾格萊德。南斯拉夫本是聯邦制的社會主義國家，它由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黑山（門的內哥羅）、斯羅文尼亞和馬其頓六個共和國組成。如今，六個共和國中的四個已經獨立出去了，南斯拉夫僅剩下塞爾維亞和黑山。因此，我們參觀訪問了黑山，等于整個南斯拉夫就都參觀訪問了。

我們返回貝爾格萊德的當日晚上，中國駐南使館的資深外交官、文化參贊劉永紅，在頗負盛名的中餐館——香港酒樓設宴為我們送行。出席宴會的除了我們代表團的三人而外，作陪的是菩薩奇、金曉蕾夫婦，加上主人一共只有六人。菩薩奇對我們的訪問給予了許多幫助，而金曉蕾更是辛苦，北京軍區京劇團在南訪問演出的十多天里，她全程陪同，可以說是鞍馬勞頓。因此，劉參贊請他們不僅僅是作陪，亦有答謝的意思。

在南訪問半月，天天是奶油面包，真是有些膩歪，倒胃口；突然來一頓中餐，色香味俱佳，看著便令人胃口大開，真是如沐春風，其樂融融。幾杯酒下肚，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了光彩，話多了起來，也親熱了起來。我稱菩薩為“中國女婿”，獲得了大家的認同。對此，菩薩不僅欣然領受，而且簡直有些洋洋自得，深以為榮。

我稱金曉蕾為“20世紀的文成公主”，也獲得了大家的認同；看得出，金曉蕾亦很高興。接著我又補充了一句：“可惜啊！菩薩奇不是塞爾維亞國王。”

“我才不愿當國王呢！我比國王幸福多了，也幸運多了。”菩薩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金曉蕾，似乎在爭取她的贊同。菩薩的話引起一陣哄笑與掌聲。

“你是怎樣把我們的‘天堂之女’‘拐’到南斯拉夫來的？”我與菩薩碰了一杯酒問道。

菩薩手握酒杯，眼睛盯著金曉蕾，笑而不答。金曉蕾連忙說：“騙來的。我是被騙來的。”

“騙也是本事。騙也需要本事。”菩薩說這話時，一臉壞笑。大伙又是一陣哄笑與掌聲。

此刻，鄭恩波給我們講了一個他親歷的故事。上個世紀的80年代初，他到南斯拉夫留學，在諾瓦薩德塞爾維亞語言文學研究所研修，導師就是這個研究所的所長——一位頗負盛名的女教授。他向這位導師請教，如何才能學好塞語。這位女教授一本正經地說，學習塞語最好的辦法，是找一位塞族姑娘。老鄭當時年屆“不惑”，家有愛妻嬌女，加上他又是留學生支部的書記，天天給大家講“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自然是不敢越雷池半步，這段往事，只能化做美好的記憶。

“老鄭在南斯拉夫沒敢做的事，菩薩在中國輕而易舉地做成了。”我接著老鄭的故事，繼續跟菩薩調侃。

“老鄭是有賊心沒有賊膽，我是既有賊心又有賊膽。”菩薩說這話時，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神情。

飯桌上的話題，猶如物理學上的查朗無狀運動，誰也把握不準方向，說不準就拐到哪兒去了。劉永紅參贊說，國內的某歌星，拿中國人的眼光看，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說有點“丑”，可南斯拉夫人卻認為很漂亮，是大美人，演出引起轟動，場場爆滿。

包括菩薩，大伙都點頭稱是，承認這一審美差異。我想給這一話題作一個小結。于是我說：

“中國人認為漂亮的南斯拉夫人認為不漂亮，不算漂亮；南斯拉夫人認為漂亮的，中國人認為不漂亮，也不算漂亮；只有中國人與南斯拉夫人都認為漂亮的，才是真漂亮。”

“就是。就是……”菩薩連忙表態附和。可是，當他發現我和其他人都瞅著金曉蕾笑時，知道上了我的語言圈套，急忙改口，“也不一定，也不一定……”

……

第二天我們就要回國了，宴會上雖然歡聲笑語不斷，但總有一種依依惜別的情緒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宴會結束時，已是晚上9點多鐘了。劉永紅參贊開車送我們回賓館，菩薩、金曉蕾夫婦的寓所就在附近，可以散步回家。就在我們揮手告別的一剎那，我發現金曉蕾依依不舍的目光——送別的畢竟是祖國來的親人啊！

倏然，我記起了高洪波的詩：

你曾固執地追求真純

以一種東方女性的堅定

但從瑪克西莫維奇的詩句中

我聽到一種心靈的悸動

道一聲祝福

道一聲珍重

巴爾干之旅從此嵌入記憶

奶酪與葡萄酒的芳冽

以及那一夜人生之語

像銀飾與小刀一樣

將裝飾我們

寂寞而又喧囂的一生

——高洪波《贈友人》

鄭恩波告訴我，菩薩的名字有好幾種譯法：普什奇、普舍奇、菩薩奇……都可以。既然有好幾種譯法，為什么訪問南斯拉夫的作家獨選“菩薩”而省掉“奇”呢！無疑這是一種愛稱、昵稱。當然與他的人緣有關。進一步往深里想，同行的這種稱呼，是否與佛學有關呢？佛教指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地位僅次于佛的人為“菩薩”。“天堂之女”金曉蕾呢？我們不妨把她看做“飛天”——佛國里的香音神——播撒祥和音樂的仙女。

將中國文學、文化播撒到南斯拉夫，同時又將南斯拉夫文學、文化播撒到中國、乃至整個華人世界的“佛國”伉儷，你們還好嗎？

責任編輯 子 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