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應計利潤分析法在模型設定上存在著較為嚴重的問題,中國企業的快速發展變化給數據收集工作帶來較大干擾,此外,應計利潤分離法本身也無法全面客觀地計量盈余管理,具有很大局限性。因此,應計利潤分離法在中國作為計量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研究方法應謹慎使用。
關鍵詞:應計利潤;盈余管理;利潤操控模型
中圖分類號:F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217(2008)06—0056—04
一、引言
現有的盈余管理計量方法主要有三種類型:應計利潤分離法、具體項目法和分布檢驗法。三種方法中,應計利潤分離法在盈余管理的計量中運用廣泛。
目前,關于盈余管理的研究文獻使用的應計利潤分離法很多都是以修正Jones(1991)模型(De-chow,Sloan and Sweeney,1995)為基礎,將總應計利潤(Total accruals)——一般定義為樣本公司以及對照公司某期的凈利潤(NI)或線下項目前的經營利潤(EXBI)與經營活動現金流之間的差額——分解為非操控性應計利潤(Non-distretionary accruals)與操控性應計利潤(Discretionary accru-als),將操控性應計利潤作為盈余管理的測度指標,通過對這個指標的分析,即可以得到公司是否進行了盈余管理以及盈余管理程度的估計結果。盡管這類以修正Jones模型為代表的研究方法目前已經成為盈余管理研究的主流方法,但是還是存在著較為嚴重的問題,其估計過程中計量模型的可靠性目前受到廣泛質疑。
二、模型設定存在的問題
Kaplan(1985)指出,權責發生制會計的本質是應計利潤會隨著經濟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在對非操控性應計利潤的計量中應該控制經濟環境變化產生的影響,但這種控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以修正Jones模型為代表的應計利潤分離法在模型中引入了收入變化額、固定資產以及其他長期資產等變量來控制外界經濟環境的變化,但這些控制是否得當目前還沒有令人滿意的答復。Dechow,Sloan Sweeney(1995)比較了五個關于操控性應計利潤的常用模型,最后指出:雖然Jones模型(或者他們的修正Jones模型)效果最好,但是五個模型中沒有一個模型可以很好地檢測盈余管理,因為這些模型的調整R2普遍較低,解釋能力十分有限,Bernard Skinner(1996)對Subramanyam(1996)的研究進行分析時指出:Subramanyam的研究結果并不一定表明操控性應計利潤是有信息含量的,也可能是因為Jones模型錯誤地對應計利潤分類所造成的,而且錯誤分類的問題對于目前使用類似模型的絕大部分盈余管理研究都是普遍存在的。Dechow,SloanSweeney(1995)和Lev(2003)都提出:使用Jones模型時需要謹慎,尤其是當用來估計應計項目的變量(如銷售增長)與盈余管理手段相關的時候,Jones模型會存在嚴重的問題。他們的研究指出,絕大多數報告利潤的操控是通過虛增收入實現的,因此當收入被虛增之后,研究人員在模型中使用被虛增之后的收入來估計應計項目的期望值,一定會提高應計項目的期望,從而大大低估盈余管理。Guay,Kothari Watts(1996)以及De-chow,Sabino Sloan(1998)的研究表明,即便在使用最好的操控性應計利潤模型計算出的操控性應計利潤估計值中,也包含大量的非操控性應計利潤部分。
我國學者夏立軍(2003)利用中國上市公司2000年度財務報告數據,對以截面Jones模型和KS模型為基礎調整的各盈余管理計量模型的揭示能力進行了檢驗,結果發現:在眾多截面模型中,基本Jones模型以及調整KS模型最能有效地揭示出盈余管理,但其回歸結果表明基本Jones模型的調整R2只有0.12,對應計利潤的解釋能力有限,說明計量模型在國內的應用同樣面臨著與國外相類似問題。表1列出了部分國內其他研究人員使用修正Jones模型研究盈余管理時所得到的檢驗結果(還有部分研究人員使用了修正的Jones模型,但在研究中并未報告R2或調整R2,故對這部分研究未歸集),從中可以看出模型的R2和調整R2普遍較低。盡管幾乎所有研究人員都贊同“并不是模型的R2或調整R2越大越好”的觀點,但我們不得不承認:如果模型的R2或調整R2過低,將很難對因變量進行有力的解釋。此外,Chen Yuan在美國《會計評論》雜志上發表的“關于中國上市公司盈余管理與資本資源分配的研究”中并未使用應計利潤來計量盈余管理,而是使用非經營性活動收益(the in-come from nonoperating activities)來作為盈余管理的度量指標,因為他們的檢驗表明,用應計利潤測度的盈余管理并不能有力地解釋監管部門的審批決策,其中部分原因可能源于非正常性應計利潤(ab-normal accruals)估計過程中的測量誤差。因此,到目前為止,國內外的研究均一致表明應計利潤分離法在解釋能力方面始終存在著重大缺陷。

二、數據收集中的缺陷
即便模型自身技術上的問題可以通過改進得到解決,在我國特有的經濟環境下數據來源也存在嚴重的問題,使得此類計量模型的應用價值大打折扣。因為計量模型應用的數據無外乎兩個維度:一個是用于時間序列分析的數據,一個是用于橫截面分析的數據。至于現在應用較多的面板數據分析只是將二者結合起來,因此是對前兩種分析的綜合。
1.時間序列分析需要具有較長時期的序列數據(Jones在運用時間序列數據使用模型時要求至少10年的數據),而中國上市公司上市時間普遍較短,符合這一條件的公司數目十分有限。更為重要的是時間序列分析中存在一個暗含的假設,即假定被分析公司在分析期內沒有發生較大的變化,但是在經濟長期高速發展的中國,這一假設的合理性很難得到保證——不僅很多上市公司自身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經營環境、會計準則、法律制度也變化顯著,有的甚至“今非昔比、面目全非”。
僅會計準則及制度的頻繁變更,就使會計人員無法保證財務數據的一貫性,縱向的分析比較缺乏合理性。
此外,時間序列模型還內在地假設樣本公司在估計期不存在系統性的盈余管理,而國內外已有的實證研究文獻表明,中國上市公司存在著普遍性的盈余管理。可見,時間序列分析的研究不適合中國上市公司。
2.橫截面分析需要將上市公司按照行業分類進行研究。而中國經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各個行業之間的關系以及行業內部的格局都處在不斷的發展變化之中,一部分競爭實力較弱的上市公司很有可能在這種發展變化之中被淘汰出局,從一個行業退出而進入另一個行業,這些某類行業的新進入者在財務特征上是否具有新行業的特點還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因此,會大大增加對橫截面分析的干擾。另外,中國上市公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上世紀90年代國家為了解決國有企業資金不足而由政府推動上市的。早期的股票市場每年是有上市額度限制的,國家通過條(行業)塊(地方)分割的辦法把每年的上市指標分配下去,由行業部門指定的上市公司通常是行業內部實力較強的企業,其經營業務相對比較單一,專業化程度較高,在財務指標方面能夠相對較好地體現出行業特征。但是由地方政府指定的上市公司不一定具有較為明顯的行業優勢,其核心競爭力更多的是體現在良好的政府關系以及政府的大力扶持,這類企業一般也會有一兩個稍有優勢的行業去發展,但同時企業會憑借政府資源在當地盡可能地開展多元化經營,因此,這類企業的財務指標通常是多種業務混合經營之后的結果,一般不能很好地體現某一行業的財務特征,在進行橫截面分析時會帶來很大的干擾,不利于研究發現。
四、研究方法的局限
即便在最為理想的情況下——時間序列分析與橫截面分析的問題都不會影響研究結果,以修正Jones模型為代表的研究方法也只能估計出那些影響應計項目的盈余管理,而無法估計出那些不影響應計利潤但卻同樣影響凈利潤的盈余管理,例如公司增減當年的研發費、廣告宣傳費等等,這些費用的增減,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影響應計項目的。這些不涉及應計項目的經濟業務也是企業調節利潤的重要手段。
Hand et al(1990)研究發現,管理人員通過實質性廢約(Insubstance Defeasances)來平滑利潤;Dechow Sloan(1991),Baber et a1(1991),Bushee(1998)研究發現,高管人員通過操控研發支出調節年度利潤;Bartov(1993)研究發現,管理人員通過對長期資產和投資出售時間的控制來調節利潤,實現利潤平滑并降低債務契約的約束;Rus-sell Craig et al(1989),Paul Walsh et aI(1991)的研究發現,澳大利亞企業利用非經常性損益操控利潤;Burgstahler et al(1997)發現經營活動現金流以及營運資本的變化量被用來增加利潤;Sugata(2006)發現美國公司通過提高銷售收入、超額生產降低銷售成本以及削減操控性費用等實際活動(real activity)增加利潤。
我國學者陳曉等(2001)發現,中國地方政府利用財政補貼手段幫助上市公司提升業績取得配股資格;孟焰等(2003)、魏濤等(2007)、Haw,Qi,Wu和Zhang(1998)都發現很多中國上市公司利用非經常性損益操控利潤,其中魏濤等(2007)的實證研究還進一步表明,非經常性損益對于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的作用遠大于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操控性應計利潤;Chert等(2004)研究發現,很多上市公司通過操控非經營性損益(nonoperating income)提升會計收益,最終取得了配股權;陳曉等(2004)、孟焰等(2006)發現關聯交易活動和重組活動被管理人員用來實現扭虧為盈。
這些研究結果充分表明,管理人員操控利潤并不一定非要通過應計利潤來實現,而僅僅通過分離應計利潤的研究方法來計量盈余管理顯然不夠全面,甚至會出現以偏概全的錯誤。因此,以修正Jones模型為代表的研究方法具有較大的局限性,不太適合研究現階段中國上市公司的盈余管理。Ber-nard Skinner(1996)表示:關于盈余管理的深入研究需要從大規模使用數據庫資料向具有更為同質的環境的公司調查轉變,同時要求研究人員要對管理人員管理具體會計項目的能力有更為深入的了解。Beaver(1996),Schipper以及Leone Van Horn(1998)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此外,DeAngelo(1988),Bemard Skinner(1996)也都表示,研究人員需要更為可靠的方法來測度盈余管理,尤其應該像財務分析師那樣詳細地分析財務報表,那樣才有希望找到管理人員如何操控盈余的令人信服的證據。由此可見,國內外的會計研究人員都還需要共同努力,尋求更好的測度方法來計量盈余管理。特別值得反思的是,在探索過程中,研究人員如果過于追求研究方法的通用性,將會嚴重損害研究方法的有效性,應計利潤分離法就是這種情況的一個最好例證,因此,研究人員一定要在研究方法的有效性與通用性之間做好權衡。
五、結論
通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無論是在模型設定方面,還是數據收集方面,以及研究方法局限方面,應計利潤分離法在中國作為計量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研究方法存在著嚴重問題。因此,研究人員在進行盈余管理相關的研究時,應該審慎使用應計利潤分離法;同時會計研究人員還應繼續努力,爭取早日構建出能夠全面計量盈余管理的模型,為理論研究的發展做出新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