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一枝獨秀

1997年藏族作家央珍的《無性別的神》榮獲第五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而引起廣泛關注，這無疑是藏族文壇上的盛事。作家央珍憑借其雄厚的藏文化知識和豐富的生活積累，以其細膩端莊的筆法為我們打開了西藏這一雪域文化獨特景觀，創造了一個真實獨特的雪域文化世界。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它是藏族文壇乃至整個當代文壇的一朵奇葩。本文將從以下兩個方面來探討這部小說。

一、寫實主義筆法——再現了西藏一段歷史的客觀面貌

央珍在談及她創作的《無性別的神》經驗體會中寫道：

我在寫這部小說的時候，力求闡明西藏的形象既不是有些人單一視為的“凈土”和“香巴拉”，更不是單一的“落后”和“野蠻”之地；西藏人的形象既不是“天天燦爛微笑”的人們。更不是電影《農奴》中的強巴們。它的形象的確是獨特的。這種獨特就在于文明與野蠻、信仰與褻瀆、皈依與反叛、生靈與自然的交織相容，它的美與丑準確的說不在那塊土地，而是在生存于那塊土地上的人們的心靈里。

的確，央珍作品沒有馬原、扎西達娃作品中那種天馬行空變幻莫測的神秘色彩，也不像梅卓作品那般追求唯美浪漫之感，她的這部作品取材于現實，小說以上個世紀三十至五十年代的西藏為背景，以德康府二小姐的生活及心理活動為線索，通過她的所見所聞，全面細致地再現了從拉薩到鄉村莊園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描寫了貴族等級森嚴的生活狀態，預示出當時西藏封建貴族已行將末路，走向衰落。

小說一開始就籠罩在死亡、陰沉、凄清的氣氛當中。德康府的老爺去世了，這一家的支柱倒塌了，對于這個家族無疑是場災難，一些人把這歸于“不吉利”的二小姐央吉卓瑪，因為她生于大雪天而且整天啼哭不止，認為這會給家里帶來不幸。老爺的去世直接導致了家道的衰落，“第二年，全家人搬進了一座獨立小院”這還是租來的，連仆人也減去了大半，為了保住莊園，太太不得不招贅一位男人來維持家業，又給平庸無能的這個新丈夫捐了個七品官位，即使這樣，昔日的輝煌仍不復存在。之后，小少爺的出世給這個家族的確帶來了新的希望，然而家里仍然要節儉度日，依靠典當家藏過日子。后來，雖經幾番努力，一家人又回到了曾經的德康大院，但好景不長，貴族交椅上的德康府的人并不能穩穩當當地過日子，熱振活佛事件弄得一家人誠惶誠恐，陷入一片混亂：

當黃昏來臨時。人們好像聽到院門外一陣啪啪啪啪的敲門聲。“倉瓊。快看看什么人來了。”太太癱坐在床榻上疲憊不堪地說道。

“太太，不是敲門聲是槍聲。”管家神色緊張地闖進大客廳。房間里頓時大亂，所有的人都抱住腦袋尖叫著往墻角里鉆。過了一會，又屏聲斂氣地豎起耳朵傾聽。槍聲消失了，屋外傳來連續不斷的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人的奔跑聲和嗥嗥的狗叫聲。

這不難看出身為貴族的德康府其實危在旦夕、日夜不寧，當聽到熱振活佛圓寂的消息時“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差點被噎住。但是她的臉上很快露出了笑容。”又聽到對活佛不敬會遭報應時“太太頓住了。臉色霎時發白，筷子上的土豆包子也滑落下來，掉入骨湯里，濺了央吉卓瑪一臉的油水。”從太太這一系列反差極大的反常神態變化中，可看出這個家族時刻生活在不安定當中。如果說觀圣湖真的很靈驗的話，太太觀完圣湖的表現可以看出德康府前途不容樂觀，“遠處，太太仍然蹲在湖邊發呆，大伙頓時安靜下來，誰也沒敢再發出大的響聲。”最后，一向講究貴族身份的太太，為了節省一大筆嫁妝，而不失體面地把二小姐送到寺院當尼姑。可見曾經一度輝煌的德康府已經在捉襟見肘地過日子。然而，紅漢人的到來對于本已不堪重負的家族無疑是雪上加霜，小說形象地描寫了家人的不安：

新年前夕，曲珍在東部當官的繼父從昌都回來了，從此家人白天都在小佛堂或寺廟熱烈地祈禱。煨桑敬香，占卜打卦，晚上就都圍坐在客廳或餐桌中的氣燈邊。不停地談論著種種預兆，然后，又互相安慰著、猜測著，臉上個個都露出驚慌不安的神色，蒼白疲倦。

不難看出這個家族已經朝不保夕，幾度的極力努力和挽救已無濟于事，因此只有在信仰和佛經中去尋求一絲的安慰，小說的結局對于這個家族是以太太、老爺和少爺一起去印度朝佛而告終的。

如果說作者對德康家族留有感情，不忍心讓讀者看到其更悲慘的結局的話，那么二小姐曾生活的另兩個莊園的命運就坎坷多了。在帕魯莊園二小姐得到了叔父的無比寵愛，當她剛剛享受到親情的溫暖和幸福時，叔父卻突然病逝了。從此她的境況一落千丈，這個莊園同樣招贅了一位男人來繼承家業，莊園暫時保住了，但最終難逃滅亡的命運。央吉卓瑪后來在拉薩聽說：“莊子遭天花絕了”，“當然一個都沒有躲過，全死光了”。與前兩個莊園不同，貝西莊園可謂殷實富足、人丁興旺，并且有一個眾星捧月般的少爺繼承家業，然而不幸的是少爺無意于經營家業，只沉醉于酒色，最后喝酒喝死了，留下了一個傻呆呆的兒子。最后這家的“小姐嫁到日喀則去了。太太癱倒了，老爺在定日的一個山洞里修行。”這兩個莊園雖沒有像前兩個莊園那樣后繼無人，靠招贅新人來保全莊園，但最終還是走到了盡頭。

究根探源，一種歷史現象的存在有其深刻的根源所在，對于這三個莊園來說面臨同樣的問題：經濟收入逐日陷入困境。作者以藝術的形式把這一深刻的經濟根源在小說中得以再現，作者并沒有動用多么波瀾壯闊的宏大場面或題材，而是通過幾個細節在默默無聲中再現這一深刻原因：康德府自從老爺去世。底下莊園人連年報災而交不上租子，太太無奈發出抱怨“要是老爺在該多好，他們也不敢這樣。”帕魯莊園一方面遭到冰雹的襲擊，糧食損失很大，還有因不堪忍受新老爺壓迫兩戶支差逃跑了，這是帕魯莊園歷史上不曾有過的事。同樣，在貝西莊園，差戶窮達要求退出租地，引起姑太太勃然大怒。還有以上三個莊園都面臨差戶不愿受氣，出現不同程度的反抗。這就預示著貴族所建立的經濟基礎正在分崩離析，作者從小處著眼，通過細小事件的敘述，而觸及到了深刻的社會經濟問題，這一點也體現了小說藝術的深刻性。可以說，即使沒有天災人禍，莊園的衰敗和滅亡也是必然的。同時，小說多處用白描的手法仔細地刻畫了人物的起居、飲食、建筑、服飾等細節。無論從宏觀和微觀上來說，《無性別的神》正是一部現實主義的寫實作品，不愧為“一部客觀探索西藏心靈歷史的小說”

二、象征性顯現

(1)佛萊理論的呈現——情節中所包含的季節象征性色彩

文學是一種語言藝術，是運用富有文采的語言來表情達意的藝術方式，所以說文學是具有自身獨特藝術審美性。讀罷《無性別的神》，不難發現作品在情節安排上是頗費心機，作者有意將故事情節的安排與季節變化相應聯系起來，賦予故事情節以季節所特有的象征性藝術色彩，這可以從佛萊《文學基型》一文中闡述的觀點得到解釋。

佛萊認為四季與人生的四個時期和四個主要文學類型聯系在一起。他說，春天、黎明是誕生時期，英雄誕生的神話，復興復活創造的神話；夏天、日午，結婚和勝利時期的喜劇，田園詩牧歌的類型；秋天是死亡的時期，衰落垂死的神，暴死與犧牲，英雄疏離的神話，悲劇挽歌的基型；黑暗冬天是解體時期，洪水混沌重臨英雄諸神式微的神話，諷刺詩的類型。在《無性別的神》這部小說里，作者有意地把主人公央吉卓瑪的命運及其家族的變遷命運與季節變化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參照佛萊的觀點，可以看出小說中悲劇性情節多發生在秋冬兩季，而喜劇性故事情節多發生在春夏的季節。

故事一開始就發生在深秋到冬天的這段時季，這是一個萬物凋敝充滿蕭條衰敗死亡的季節。小說一開始就寫了央吉卓瑪剛從外祖母家回到德康府“央吉卓瑪站在下馬石邊茫然環顧，在秋日的陽光下，整座大院寂靜冷清，散發出廢棄的古廟般荒涼的氣息。她又疑惑地抬頭望著奶媽。奶媽只是沖她古怪地笑了一下，便牽起她的手默默地把她帶上石階。”小說一開始就給人一種冷清悲涼的感覺。她一回到家感覺一切都跟往日不一樣了，“母親穿著央吉卓瑪從來沒有見過的一身黑襯衣和黑緞袍，露出蒼白沒有涂脂粉的臉，一身的淡妝，以往常從沒有過的一種天生的豐腴，款款地弓著身，……”“太太們今天也不打麻將了”“兩只鸚鵡也不見了”，原來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老爺死了，他在官府擔任四品大官，是這個家族命運之柱，他的死導致這個家族從此衰落。“天越來越冷了，一到下午風總是呼呼刮個不停。后花園中花木已經枯萎凋謝，草坪只剩下一層蕭瑟的蒼黃。”“院中時而亂哄哄。嘰嘰喳喳，怨言不絕，時而又冷冷清清，寂靜得讓人心里發慌。到處是一片帶著秋日的爛樹葉味兒的喧鬧或者靜穆。”這兩個細節寫出了秋的蕭瑟凄清和悲涼，也正預示著這個大家每況愈下。“第二年，家人搬進了一座獨門小院，二層樓的土房子，陳舊簡樸，沒有厚實的石砌院墻。沒有花園草坪，沒有高大豪華的客廳，沒有專門的馬廄、釀酒房，也沒有……”還是租來的。同樣，第二章，主人公央吉卓瑪到帕魯莊園仍然是在秋天，在她住了三個月后有一段細節描寫“松軟的黑色田野結成堅硬的灰塊，泛出冷冷的白光。雄赳赳地從防畜欄前趕過的馬群迎著凜冽的寒風‘噗噗’噴著鼻子。黑叉叉的枯柳下兩只狗的鼻孔噴出白色的霧汽。秋天就這么過去了。”當她再次見到叔父時，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當央吉卓瑪剛剛感受到一些親情的溫暖和幸福時，悲劇終于發生在一個冬天——叔父死了，這個莊園同樣面臨后繼無人只得靠招贅新人來維持莊園。從此央吉卓瑪的生活一落千丈，陷入被虐待的境遇中。就在這一章的最后，屠宰場充滿殺氣和血腥場面的事件同樣發生在凄冷悲涼的秋末。

另一方面。小說中歡快性故事情節多發生在春夏兩季，因為春天是一個萬物復蘇的季節，正如佛萊所說的誕生時期，一切都具有新的希望，夏天是勝利時期，的確夏天是一個充滿熱烈激情的時季。在《無性別的神》中第一章有一句話“夏天，家中增添了一位少爺”對于這個差點因為沒有男人而保不住莊園的家族來說，這位少爺真是給他們吃了定心丸，少爺的出世給這個家族增添了無比的喜悅和希望，家里大擺宴席慶祝，所以作者特意讓這一喜慶故事情節發生在夏天。另外，央吉卓瑪在從貝西莊園接回拉薩時，也是在夏天，當時，她家已搬回到曾經的德康大院，恢復了往日的貴族生活，以至于使央吉卓瑪都有些不適應，尤其聞不慣刺鼻的外國香水味。出家進入佛寺，使得她在家中的地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她知道家人送她入佛寺的真正原因之前，在家人面前她體會到了從沒有過的尊重和優越感。那段時間她過得無比充實，一心只求佛事。這一切都發生在春天。此外小說的結尾，主人公又回到德康大院，準備參加青年聯誼會的活動。故事發生的季節仍落在春天“在春日的陽光下整座大院兒經冷清，散發出廢棄的古廟般荒涼的氣息。可是她非但沒有感到遺憾難過，反而沉湎在一種松馳愉快的心境中。”這是她第一次自己拿主意做事，在這個萬物復蘇蓬勃生機的季節里，央吉卓瑪走上了一條人生的探尋道路。這不能不說是有其特殊象征意義之所在。由此可見，作者并沒有單純地用寫實的筆法再現客觀現實。而是將情節融入象征的框架中，賦予小說豐富的藝術色彩。

(2)富有象征意味的題目

象征是文學創作中的一種重要表現方法，是根據事物之間的某種聯系，借助某一具體事物的形象，以表現某種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感情，即“托義于物”。象征是文學的最高境界。小說題目為《無性別的神》。作者無意于描寫穿行于天上人間虛無飄渺的神話之神，而是完全著眼于現實，著力寫的是現實生活中一個個活生生的具有人性的“神”，并賦予它多重意義。

小說著力寫了三個貴族莊園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里，我們看到的無非是這些：男人是主宰女人及家庭命運的神，父母是主宰孩子命運的神，主人是主宰仆人命運的神。德康太太再蠻橫專斷，在身為四品官、留學過英國的丈夫面前也是畢恭畢敬的，為了討老爺喜歡，特意抹上法國香水，連吸煙也得聽老爺的。家里沒有男人當然也不行，用倉瓊的話來說“這會失去莊園，家族中怎能沒有男人呢?”于是，不久太太就招贅了一位新老爺，后來家中增添了一位少爺，這個家算是后繼有人了。同樣帕魯莊園老爺死后，很快又招贅了一位老爺，從此主宰這個莊園。女主人一點權利也沒有，在那里，對于家庭和女人來說男人就是神了，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所以，太太告訴央吉卓瑪“女孩子不需要學太多的東西，只要能寫信會算就行了，反正女人也不用為政府工作。女人的責任是結婚生育，料理家務，協助丈夫。”大小姐德吉卓瑪從小受到母親的寵愛，她的一切就是由母親一手操縱和安排的。母親接央吉卓瑪回拉薩，她很不樂意，盡管“央吉卓瑪感到難過和委屈極了，拼命地把嘴咬得歪甭斜斜的”但最終她還是不得不遵從母親的意愿。后來，又接受了母親讓她去當尼姑的安排，總之，母親主宰著姐姐和她的命運。除此之外，小說還寫了尊卑森嚴的主仆關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拉姆，她跟央吉卓瑪年齡相仿，但要伺候央吉卓瑪而且還要受其他人的虐待，尤其是在大冬天光著腳給少爺跳舞，和男仆對打，遭受羞辱，就這樣央吉卓瑪回拉薩前鼓動她逃走，她卻說愿意伺候小姐一輩子，但不能逃走，認為自己一生都是貝西莊園的人。在拉姆這樣的仆人眼里，主人當然就是她命運的神了。

如果說題目中的“神”在作品中僅限于以上含義的話，那還遠遠不夠，作品在建構以上神的同時，又在推翻并重構著更具生命力和藝術形象的“神”們。德康莊園和帕魯莊園都面臨后繼無人，以靠招贅新人來維持和保全莊園，然而這種愿望最終落空了，即使貝西莊園有少爺繼承家業也難逃滅亡的悲劇，看來男人并沒有拯救家族的前途命運，當然也就算不上是女人和家庭的神了。同樣，德康太太竭力想不失體面地為央吉卓瑪安排好前程，沒想到女兒最后還是背棄了母親的意愿，自做主張參加了青年聯誼會，后來央吉卓瑪也明白了女人的責任不僅僅是結婚、生育、料理家務、伺候丈夫，女人同樣可以讀書、可以出去工作。可見，在這個從小就被一些人認為不吉利的孩子眼里，父母并不是她的命運之神。小說中變化最大的要算是拉姆了，曾寧愿忍受虐待也不愿逃離貝西莊園，心甘情愿當一輩子仆人，但她后來主動要讀書學習，她的變化讓央吉卓瑪甚為吃驚。從央吉卓瑪的驚訝中可以看出拉姆徹底地變了，拉姆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主人不是仆人永遠的神，同樣央吉卓瑪奶媽的兒子及一幫人帶了家里很多東西一去不歸，也說明了這一點。其實，每個人都是獨立的生命個體，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生活和命運的主宰者，能拯救自己。從這一點來說，每個生命個體都有獨立的人格尊嚴，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長輩與晚輩、主人與仆人都應是拯救和主宰自己生活和命運的神，應是對每個生命存在的充分尊重和肯定，每個人既不是別人的神也不是別人的附屬品，正如作品中所說的“眾生平等”。這里的“神”象征著普遍生存意義和復雜的人性內涵。

《無性別的神》中這個“神”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不同于以往寫此類關系的小說，作品中貴族與平民與仆人的關系也充滿溫情充滿友愛；央吉卓瑪出家寺廟的師傅，對他人充滿寬容和仁慈，并把自己的這種觀念信仰灌輸給徒弟。具體的如。帕魯莊園的老爺關愛自己的佃戶，央吉卓瑪對自己奶媽的感情比母親還要深，與女仆拉姆情同姐妹。這才是客觀地表現人與人之間的復雜而豐富的關系，表現人性。而以往此類題材的小說和電影，例如電影《農奴》，把不同階層間的關系處理的黑白分明、勢不兩立甚或你死我活、狹路相逢；把農奴們個個描寫得麻木遲鈍、愚昧無知；而把貴族描述得都極其殘忍，毫無人性，舊的制度一無是處。以至從此人們一聽到舊西藏和西藏人，就會聯想到“落后”、“野蠻”、“殘酷”這些充滿貶意的詞匯。而《無性別的神》顛覆了這些印象和觀念，正如作者的創作談里寫到的西藏人的形象“更不是電影《農奴》中的強巴們”。央珍是第一個否定和顛覆《農奴》的人。所以說，這部長篇小說反映西藏要更客觀和豐富。文學作品就是要避免淺溥。避免簡單化和概念化以及臉譜化。其實，不同的人，不同的階層，只要有一顆悲憫的心，一種慈悲的關愛，人人都可以具備神性。神性是不分等級、不分種族、不分階級，也不分性別。神性無處不在。神性就在每個追求善良者的心中。筆者認為，這才是以“無性別的神”為題目的真正象征和寓意之所在。

巴爾扎克說過“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特別是長篇小說，因其承載的信息量巨大，往往成為一個民族和社會的展覽館。成為凝聚一個民族心智的化石。央珍多少做到了這一點。小說選材涉及西藏及西藏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大到社會歷史巨變，如“熱振事件”“紅漢人進藏”等事件。小到人物動作神態及心理世界都得到了全面的展現。主人公生活的拉薩德康府、農村的莊園加上私塾和寺院共同構成了西藏生活的全貌。書中的互個莊園雖然都是貴族莊園，但又不是完全相同，所涉及的內容也各異，私塾和寺院又是另一番景象，通過這一切讀者看到的才是原原本本的西藏。不難看出，作品在寫實的同時作者又賦予象征性色彩的虛構，從而虛實結合，創造出了真實可信的藝術世界，這正是作品審美性的體現。有評論說“它勾勒出20世紀中期西藏的生活風貌，寫出了藏族的心靈歷史，也就是寫出了藏族的‘魂’來”。作者正是通過她細膩的寫實筆法。賦予故事情節以象征性的藝術色彩，呈現給讀者具有民族特色的真實藝術世界，使得小說的寫實性和象征性達到完美的結合，同時又兼備認知性和審美性，富有特殊的藝術美感，正如小說內容提要里所說的“在一定意義上可謂是一部西藏的《紅樓夢》”，還有評論者說，這部書在相當程度上成為表現西藏特色的“清明上河圖”。可見此小說之所以能獲此殊譽，自有它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