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除夕鐘聲敲響,2008年的春天款步而至。
華南虎照成為拖著冬天的尾巴進入新春的唯一大型公共事件,像一條韌勁十足的牛皮筋,拉過三四個月的時光。而這也是2007年參與人數最多的一起公共事件。但公眾的每一分子都沒能成為壓碎紙老虎的“最后一根稻草”,這也說明我們公眾只有參與權和表達權,還沒有決定權。如果公民手中擁有決定權,那么,真的會有一批官員要丟官的。但是,網友有一句話說得好:“全國人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陪審團?!标兾魅A南虎照案件,在陪審團制度的國家如果擱在法庭上審定,作假的人就毫無勝訴的幾率。
《南方周末》進行的2007年度人物評選中,出現了“打虎網民”“黑磚窯奴工之母親群體”和“廈門人”三個群體作為候選人?!皬B門人”最終當選。三個群體成為候選人、一個群體獲選2007年度人物,這是多么的意味深長啊。這讓我們看到,在涉及萬千公眾利益的公共事件面前,不再是過去常見的“一個人在戰斗”。
在很長的時間里,許多公共事件擺在我們面前時,推動力往往只來自一個人,凸現在我們面前的只是“一個人”的形象;公眾群體與那“一個人”的戰斗身影,脫節是那么的厲害——一個人沖在前面,后面多為觀望的群體。從2000年開始,為了選出對中國的進步和公眾的生活產生重大影響的人,《南方周末》年年評選“年度人物”,一直都是“一個人”當選:2000年是鄉里“一把手”李昌平,2001年是龍永圖先生,2002年是王選女士,2003年是鐘南山醫生,2004年李金華,2005年連戰,2006年陳馮富珍……這都是“一個人的世界”。就是每年的候選人,也一樣是“個體唱戲”。
當年作為湖北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的李昌平,“我向總理說實話”,直接上書,痛陳農民生活貧苦與農村不容回避的問題,最終卻是自己“敗走棋盤”,可見一個人的力量多么寶貴也多么有限。在候選人中,一個人的戰斗更是鮮明:與腐敗作斗爭的呂凈一、郭光允,與艾滋病作斗爭的高耀潔、桂希恩,與股市重重黑幕作斗爭的劉姝威,與足球重重黑幕作斗爭的陳培德,與彩票重重黑幕作斗爭的劉亮……在“一個人的戰斗”中,他們往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們能夠充分看到,一個人的戰斗是寶貴的,那就是星星之火,那就是薪盡火傳。馮小剛賀歲大片《集結號》里,“殘存”的九連連長谷子地,執著地為戰死的弟兄們“爭戰后待遇”,也是“一個人在戰斗”。2008年是林昭離開這個世界40周年,當年面對極左路線,林昭也是“一個人在戰斗”,何況她是位年輕的女性。但是,一個人的戰斗是不夠的,如果不能形成群體的戰斗力,那就難以進行真正的持久戰。辦好一屆奧運盛會,絕不可能是“一個人的戰斗”,這是常識;那么,辦好一個公共事件,憑借“一個人的戰斗”就能行嗎?
當越來越多的公民群體為公共利益、公民權利而吶喊抗爭之際,公民社會才逐漸走向成熟。因為公民社會,不是“一個人的社會”,而是公眾的、大家的社會。如果僅僅只有“一個人”“少數人”參與保衛廈門、拒絕PX行動,而沒有眾多的市民參與到理性而智慧的“上街散步”等行動上來,結果恐怕就不是如今的“多贏”了。正因為不再是一個人在戰斗,才充分體現了“咱們的公民有力量”。在《南方周末》年度人物評選中,“打虎網民”盡管沒有最終當選,但網友說得好,這是共同的勝利,“2007屬于網民、屬于公民、屬于我們”。
法國哲學家巴什拉在他的名著《燭之火》中,引用的一些詩句給筆者印象很深,比如“一棵樹遠不止是一棵樹”,比如“哦,微弱的燭光,哦,源泉,溫柔的曙光”……巴什拉在詩學名著《火的精神分析》中,通過對普羅米修斯情結、恩培多克勒情結等進行分析,描述了“火”的歷程:從原始形象,到生死本能精神的發揚,再到火象征的光和熱對人的靈魂的啟迪和升華,直至最高的火的純潔化的生命高度。在公民社會,“火”不正是這樣的歷程嗎?一棵樹遠不止是一棵樹,微弱的燭光遠不止是一束燭光。
當年,飛揚跋扈的希特勒曾說:“群眾只有十三歲。”因為在他看來群眾沒有第二層思考力。而在真正的公民社會,作為公民群體的公眾,是所有個體思考者的集合體。時代畢竟在進步,當代中國通過“廈門人”與“打虎網民”的群體,讓人類世界看到:21世紀的公民社會,絕不可能再回到白堊紀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