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復合動詞無標記轉指不普遍的原因

摘 要：現代漢語謂詞性結構的詞很多，但是無標記轉指的比例卻不是很高，本文著重探討謂詞性結構的詞無標記轉指不普遍的原因。

關鍵詞：陳述 指稱 轉指 標記轉指 無標記轉指

現代漢語詞匯中存在一批謂詞性結構的名詞，例如：將軍、主席、軍需、設備、收入等等。謂詞性結構的詞其詞義是講述分析一件事、一個動作、行為，所以其語用功能應該是陳述性質的。但是這些謂詞性結構的名詞其語用功能卻是指稱性質的。這些名詞用分析形式指稱從事那件事的人，例如：“將軍、主席”；或者是動作行為所支配的對象，例如：“穿戴、虧欠、配備”；或者是動作行為所憑借的工具，例如：“開關、護膝、圍脖”等。

我們認為，上述現象是謂詞性結構的詞其語用功能發生了轉化，由陳述轉化為指稱。陳述轉化為指稱有兩種情況：自指和轉指。自指單純是詞性發生變化，語義仍然保持不變，例如：“這次試驗失敗了。”“失敗是成功之母。”前一個“失敗”是陳述性質的，后一個失敗是指稱性質的。但兩個“失敗”的不同僅僅在于詞義的不同，所指并沒有什么變化。而轉指不僅詞性要發生變化，詞義也要發生變化。例如：“掌柜”指的是“掌柜的”，即掌控柜臺生意的那個人；“將軍”指的是“將軍者”，也就是指揮軍隊、帶兵打仗的那個人。謂詞性結構的詞轉指的對象是詞素和詞素組合所表達的事件中蘊含的一個對象；而自指仍然指事件整體，不是事件中所蘊含的某個對象。下面對轉指做一個圖示：

□ —— ○

A X B

“X”代表一個事件，“A和B”代表這個事件所蘊含的對象①。在一定條件下，有的事件X可能指A，有的事件X可能指B。即：X=A或者X=B。

對于謂詞性結構的復合次發生轉指的深層原因，筆者曾撰文做過一些探討②。

轉指又可以分為有標記轉指和無標記轉指，有標記轉指顧名思義就是轉化后有明確的形式標記。句法平面的轉指都是有標記轉指，詞匯平面也有很多有標記轉指的現象。漢語的名詞后綴“-子、-兒、-頭”加在謂詞性詞根上構成的名詞絕大部分都是表示轉指意義的。例如：

（1） -子——塞子 騙子 傻子

（2）-兒——蓋兒 畫兒 印兒 黃兒

（3）-頭——念頭 想頭 吃頭 苦頭

上面有標記轉指的這些詞，都是用“詞根+詞綴”的附加式構成的。此外，像“將軍、主席、收入、軍需、配備”等發生轉指的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沒有任何形式標記也可以發生轉指，這就是無標記轉指。謂詞性結構復合詞的轉指都是無標記的，而句法平面的轉指則全是有標記的。為了下文行文的方便，我們所說的無標記轉指都是指謂詞性結構復合詞的轉指。

需要注意的是，本文研究的轉指是詞匯平面的，而非句法平面的。也就是說，轉指對象是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詞素和詞素所構成的語義框架中蘊含的對象，這個對象是這個語義框架中的一個價，而不是這個復合詞進入句子后所充當的價。例如，“開支”一詞，轉指的對象是開支的那筆錢，是“開支”這個語義框架中的受事。用上述轉指的公式可以記作：X=B。我們再看下面的例子：“這個月開支不小”，這個“開支”在句中處于主語位置，可以看作施事，這個“開支”在這個句子中的角色與它本身所轉指的對象沒有什么關系。為了下文行文的方便，我們不妨將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詞素和詞素組合所構成的語義框架稱之為內涵語義框架。

現代漢語謂詞性結構的詞很多，但是無標記轉指的比例卻不是很高，有些語言學研究者基于語素數據庫，對各種結構、不同詞性的復合詞的數量進行了統計。關于謂詞性結構的統計結果如下③：

從上面的統計結果我們看出，雖然謂詞性結構的名詞總數不少，但是所占的比例并不是很高。在這些名詞中還有自指和轉指的區別，其轉指都是無標記轉指；排除一部分自指的名詞，我們可以看出謂詞性結構無標記轉指的比例是很低的。下面著重探討謂詞性結構無標記轉指不普遍的原因。

一、有標記轉指和無標記轉指的不同分工

一個謂詞性結構和一個名詞性標記相結合構成一個名詞性成分，轉指內涵的某個對象，這種名詞化的方法叫做有標記轉指，現代漢語中表示轉指意義的形式標記有構詞平面“子”“兒”“頭”“員”等等和句法平面的“的”等等；一個謂詞性結構不需要任何形式標記而實現轉指，這種名詞化的方法叫做無標記轉指。在考察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的轉指的過程中，我們發現，謂詞性結構（下面記做VP）要想實現轉指的目的，也就是說由陳述功能轉化為指稱功能，可以有以下幾種途徑：

1.無標記轉指（VP），例如：將軍、軍需、支出；

2.有標記轉指（VP+名詞化標記），例如：蓋子、蓋頭、蓋兒出口的；

3.謂詞性結構讀音發生變化，例如：鉆（zuān），動詞；鉆（zuàn），名詞（這種途徑一般都是在古漢語中出現的，現代漢語中已經沒有這種轉指的途徑）。

這三種轉指方式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進行分類，一種是詞匯平面的轉指；另一種是句法平面的轉指。其中有標記轉指中的“VP+的”是句法平面的轉指，其余的都是詞匯平面的轉指，包括無標記轉指、語音變化造成的轉指（這種轉指實際上可以看作一種特殊的有標記轉指，這種標記是讀音的標記）以及詞匯平面的有標記轉指三種。

在現代漢語中，謂詞性結構的轉指一般采用“VP+的”這種句法平面的有標記轉指，也就是說謂詞性結構的轉指，傾向于采用句法平面的有標記轉指的形式。其他幾種轉指在現代漢語中都是少數的，唯有句法平面的有標記轉指是大量存在的。此外，我們還發現有一小部分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無論采用什么方式都不能實現轉指。

二、固定名稱和臨時名稱對句法平面的轉指和詞匯平面的轉指的選擇

我們認為，句法平面的有標記轉指是一種臨時的指稱，而詞匯平面的指稱是一種專門的、固定的指稱。謂詞性結構采用哪種方式轉指與指稱形式的使用頻率相關，又與被指稱的事物是否有專門的用途有關。如果需要指稱的事物具有不同于其他事物的特征，而且這個特征在社會生活中持續存在，那么就有必要給予這個事物一個專門的、固定的稱呼。謂詞性成分無標記的轉指，其指稱的對象往往是社會極為熟悉的，所以從發生到得到社會的承認，一般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反過來說，這樣的事物如果采用轉指的方式進行指稱的話，一般不會采用句法平面的轉指，而采用詞匯平面的無標記轉指、詞匯平面的有標記轉指或者詞匯平面的改變讀音的方式進行轉指。或者是開始采用句法平面的有標記轉指，這時所轉指的對象往往是社會上新興起的現象，隨著這種事物在社會中的角色、地位漸漸固定，表現在詞匯的發展演變上，就是句法平面的轉指逐漸傾向于轉化成詞匯平面的無標記轉指。例如：“掌柜”一詞，開始時是采用句法平面轉指的方式，即“掌柜的”這種說法。這種變化，其完成有時需要一段時間，它往往先在少數人中間發生，然后逐步擴散開來，最后得到社會的承認。

三、陳述和指稱的不同功能對有標記轉指和無標記的選擇——構詞平面和句法平面轉指的不同

謂詞性結構的基本作用是陳述，陳述和指稱的作用各不相同，陳述的作用在于用精確的分析性語言來描繪各種現象，而指稱的作用在于用最簡單的形式將各類事物區別開來；表現在表達形式上，陳述語言往往復雜、精確、細致，而指稱往往概括、簡單。例如，一張桌子有一個桌面和四條腿，上面能放東西，能在上面做事情，但我們只用“桌子”這一個簡單的形式來指稱它，而不用“有一個平面和四條腿，上面能擱東西的，能在上面做事情的一類工具”來命名。也就是說，謂詞性結構的基本作用是陳述，所以用它來指稱就必然要以不妨礙這種陳述為前提，這就使陳述轉化為指稱受到很大的限制。這種無標記轉指只限于構詞平面，一般不體現在句法平面，以保證句法平面進行正常的陳述。即便在構詞平面這種轉指也是不自由的。謂詞性結構的無標記轉指的對象受到限制，如果一個謂詞性結構蘊含的對象不只一個，那么無標記轉指的對象只能是其中的一個，要轉指其他的對象只能采用其他的指稱方式，這也是導致詞匯平面不能普遍實現無標記轉指的原因。現實世界的事物無窮無盡，對指稱的需要量相當大，而VP的無標記轉指的形式由于和VP同形，受到種種限制，永遠滿足不了需要，所以就需要一種把指稱和陳述從形式上區別開來的指稱方式，這就是，在需要指稱的時候，便在相應的陳述形式上加一個名詞性的形式標記，表現在詞匯平面就是在謂詞性結構加上“子”“兒”“頭”等名詞后綴，表現在句法平面則是在謂詞性結構后面加上“的”。“的”的使用，使陳述轉化為指稱有了非常大的自由。

四、指稱方式的多樣性

現實世界的事物復雜多變，語言本身又要求表達需要簡潔，也就是說要用最簡潔的語言來指稱事物，這些客觀條件決定了語言中指稱方式的多樣性，指稱方式的多樣性，也是導致謂詞性復合詞轉指不普遍的一個原因。

（一）關于指稱的方式，我們統計如下：

1.直接命名，例如：山、水、父、母等；

2.用已有的詞匯組合命名，例如：山峰、水流、指導老師、健身教練等；

3.用引申的方式擴大命名范圍（多義詞），例如：氣、火、山等；

4.用轉化的方式擴大命名范圍（轉指），例如：領導、編輯、蓋子等。

（二）在考察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的轉指的過程中，我們發現，用謂詞性結構（下面記做VP）構成名詞的方式有下列四種：

1.無標記轉指（VP），例如： 將軍、軍需、支出等；

2.有標記轉指（VP+名詞化標記），例如：蓋子、蓋兒、蓋頭等；

3.謂詞性結構讀音發生變化，例如：鉆（zuān），動詞；鉆（zuàn），名詞，木工和建筑工人用來鉆眼兒的工具，這種途徑一般都是在古漢語中出現的，現代漢語中已經沒有這種轉指的途徑，只存留在某些方言當中；

4.謂詞性 結構+名詞（VP+N），例如：指導老師、健身教練、游泳健將、摔跤能手等。

前三種方式都是屬于轉指的方式，第四種屬于用已有的詞匯組合命名來實現指稱的方式。

指稱的方式多種多樣，構詞的材料又異常豐富，要想為新事物命名，有取之不盡的材料可以應用，所以現代漢語多采用這種用舊材料組合的方式來構成新詞。這也是謂詞性結構無標記轉指不普遍的原因。

五、動詞的價（向）的明晰程度影響轉指的能力

根據Lyons的配價圖式，在謂詞性結構所表示的事件中，只有配價成員是非常明晰的核心格成員，這個謂詞性結構才可以很容易地實現轉指。如果不是配價圖式的核心成員，那么轉指就要受到很大的限制，只有在非常特殊的語境中，其前后語境和修飾限制成分非常明確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實現轉指。因為復合詞結構方式同句法的密切關系，我們用句法平面的轉指來說明這個問題。例如：

(1)托運的（行李） *托運的（手續）

——你要辦什么手續？

——托運的。

(2)買房的（個人） *買房的（問題）

——你們在討論什么問題？

——買房的。

(3)訪美的（人員） *訪美的（報告）

——你在寫什么報告？

——訪美的。

(4)到站的（貨車） *到站的（時間）

——你在算什么時間？

——到站的。

(5)遲到的（同學） *遲到的（原因）

——你要解釋什么原因？

——遲到的。

(6)切脈的（大夫） *切脈的（方法）

——你想學什么方法？

——切脈的。

從上述例子我們看出，轉指的對象是核心格，那么不需要什么修飾補充和限制就可以稱為轉指的對象，而非核心格成員很難成為轉指的對象，需要有各種修飾限制在特定的語境中才可以成為轉指的對象。

注釋：

①蘊含的對象數目未必一定是兩個，這里為了說明方便，用含有兩個蘊含對象的結構作圖式。

②詳見王燕飛《漢語動賓復合詞轉指的原因》，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4期，第33頁

③這些謂詞性結構的復合詞中的名詞，有些是自指，有些是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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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燕飛.漢語動賓復合詞轉指的原因[J]，聊城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4，（4）.

（王燕飛，華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學院教師、南開大學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