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人文社會科學而言,思辨與實證是研究的兩翼,缺一不可(除非不是科學),這也包括語言學。對此,筆者的其他文章要涉及這個問題,另作深入探討。注重語言變異(方言)調查,強調定量分析,是目前的社會語言學發展的一個重要特點。語言調查是實證,定量以實證為基礎也是實證的一種表現,于是,表面看來,崇拜實證是社會語言學在當前的一個特征。
社會語言學更注重應用,如果把語言學二分為理論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的話,社會語言學似乎應該屬于應用語言學。思辨在理論語言學領域已經很充分了,在應用語言學里更強調實證也是合理的,當然,這并不是說社會語言學就不需要思辨。
對于社會語言學來說,可以實證的方法有很多。這里,筆者想提一下抽樣實驗和與德爾菲函詢法。這兩種方法有沒有可操作性、可操作的程度有多大,本文將展開研究和探討。
一、訂正:“德爾菲”而非“菲爾特”
筆者在《漢字文化》2007年第6期發表了《關于“語言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思考》一文①,在第67頁有一句話“對于這么一個命題,我們可以選擇建立數據庫分析、菲爾特法、愉悅度估計法等方法,我們期望能夠得到一個不同語言文字對藝術的貢獻率的數字排名,但是我們目前尚難做到這一點”,這里的“菲爾特”實為“德爾菲”之誤。出現這個錯誤,實為筆者之過錯。本想在《漢字文化》的某一期登出一個“訂正”并向讀者致歉,但是除此以外,筆者還是想作一些更多的說明,那樣的話,一條“訂正”是不能容納那么多內容的,所以,想了想,還是寫一個短小的文章充分說明一下更好一些。于是,有了這篇短文。
筆者本科階段并不是學中文的,德爾菲是筆者大學的教材和上課中的內容,學習這些內容已經有十幾年了,但是,上面的這個錯誤確實與大學時記憶不準確有關。讀大學時,偶爾有死記硬背的時候,這個“德爾菲”即是,當然對于其含義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其名稱可能偶爾會含糊,可能讀大學時把“德爾菲”誤記為“菲爾德”后來進而誤為“菲爾特”了,這種錯誤的記憶在寫文章中很少會讓自己懷疑(當然,這種記憶錯誤也極少發生)。
另外,筆者還有個習慣,就是習慣用紙質的文稿,習慣在紙上用筆勾畫,一篇文章經過這樣的過程后是很難出錯的,即使在存在記憶模糊的時候。在電腦上寫文章卻不同,那容易出現文字上的錯亂,并且自己在修改時也難以發現錯誤。上文的錯誤主要是由這兩個原因造成的,筆者所在學校的校區打印一頁紙要五角錢,確實貴了些,所以,有時在電腦上寫文章修改,而不用稿紙修改。這個缺點,筆者以后當引起重視,再寫文章必定會用紙稿勾勾畫畫之后才得放心。
那么,這個錯誤是怎么發現的呢?一是看到了《漢字文化》的紙本,勾畫地讀了一下,在這個地方無法對自己百分之百地相信;二是筆者正巧在讀一本英語原著并讀到了Delphi一詞,覺得應該很熟悉,二者一對照,便發現了這個錯誤,并覺得這個錯誤需要盡快改正過來,以免貽誤讀者。在此向讀者致歉!
簡單介紹一下德爾菲。德爾菲(Delphi),全稱一般叫德爾菲函詢法,是一種直覺預測技術,它是經濟學、管理學、公共政策學、社會學等等學科中常使用的方法。20世紀40年代,蘭德公司曾以古希臘神話中可預知未來的阿波羅神廟地址Delphi為代號,研究如何通過有控制反饋更為可靠地收集專家意見,后來Delphi被用作一種方法名稱。Delphi是對傳統的專家會議法的改進,是一種反饋匿名函詢法,其作法是:在對所要預測的問題征得專家的匿名意見之后,整理、歸納、統計這些意見,再把這些整理的意見匿名反饋給各專家,然后再次征求各位專家的匿名意見,再集中,再反饋,反復多次,直至得到穩定的意見為止。這種方法可以使得各位專家的個人意見潛移默化地受到其他專家的意見的影響,可以避免專家個人的偏見和過于個人化的意見,但也可能會使高水平的個人獨特見解主動放棄。
人文社會科學中,有許多“似是而非”的“結論”,特別是對關于人們的認識方面的問題來說,例如語言學中的繁簡體字哪種書寫更好、哪種方言學習的難度更大、哪種方言聽起來更加優美、甲方言對于乙方言區的人來說聽懂的程度如何、哪種文字更有藝術性等等問題,很難說有個定論,但是很多人還是對諸如此類的問題吵吵鬧鬧爭論不休,研究者是不可能做全民普查的,全民普查統計很不現實。于是,Delphi就是一個可以考慮的方法,找一些專家打打分來試一試,從而使許多本來不可定量分析的問題得以定量研究。當然,這些領域里,Delphi的可操作性如何尚不知曉,畢竟我們尚未做過這樣的實踐。
二、抽樣實驗
社會科學領域里的實驗,現在已經做得較多了。全民普查無法實現,Delphi也找不到合適的專家,抽樣統計就很有必要了。
例如關于方言的分區問題,以往的劃分標準主要有:單標準(如有無入聲)、多重標準(如考慮到聲韻調等各方面的情況)、參照語音歷史演變規律的原則、潛標準(語言人口的大小、面積的大小,這種說法是由汪平教授提出來的)等等,還有就是綜合判斷的標準(聽懂聽不懂,能夠聽懂多少)。各種標準都存在一些缺陷,相比之下,筆者覺得綜合判斷的標準更符合語言的共時平面的實際情況,更科學一些。但是,綜合判斷,怎么判斷呢?最好就是大樣本抽樣實驗。
筆者曾經向方言學專家汪平教授、彭澤潤教授等提出過實驗的一種嘗試辦法:對某方言區抽樣出數千人(大樣本的情況下,個體的語言能力可以忽略),他們的語言比較的“內部一致”,讓他們聽相鄰方言區的人說話,相鄰的A點他們能夠聽懂多少,相鄰的B點他們能夠聽懂多少,然后綜合評價一下,以此為準來決定方言區的分界線。也可以讓大樣本的A方言區的人學習B方言,達到用B方言基本能夠通話的水平,看看需要學習多少時間才能夠達到,B方言區的人學C方言,等等,循環實驗,以此來確定各個方言的學習難度系數。這也確實是一種理想的實驗方法,但是,做這種實驗是很難的。聽我如是說的那些方言學專家雖然沒有說我的這種想法太瘋狂了,但他們也承認這樣做很難,而這樣做確實不失是一種好的方法。
有關方言的上述一些問題,這種大樣本實驗方法的可操作性也許不強,但是,如果真的能夠忠誠地這樣實驗了,我想,那可以避免當前人們對方言的諸如以上一些問題的吵吵鬧鬧。說到不同方言的一些優劣,聽懂度、學習難度,不同方言的不同地位等等眾多問題,當前基本上是吵架的多,爭論的多,實質性的探討少,如果真的有這種實驗方法,那些吵鬧應該要平靜一些了。
抽樣實驗與Delphi:是否具有可操作性?筆者不敢斷言,但是這種實證的難度確實不小。在獲得“量”的困難重重的情況下,社會語言學的有些研究不能“定量研究妖魔化”——我們盡可能地去定量研究,但是,作為前提的“數據”用于研究的“量”要在最大程度上“可信”,盡可能真實;當然,作為結論的“數據”得出來的“量”不一定非準確無比不可,作為結論的“量”可以用來約略描述某些問題——這就足夠了。也就是說,定量研究是值得提倡的,作為前提的“量”是需要真實的,作為結論的“量”是可以用來輔助思辨的。
注釋:
①薄守生.關于“語言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思考[J].漢字文化,2007,6:65-77.
(薄守生,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蘇州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