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中,與愛人一起下樓,手里拎著大包小包,乘坐愛人單位等在樓下的車,送母親到火車站。
已是多少年,不曾與母親相聚這樣久,又這樣近近地相處了。此番,母親來家小住,我自是高興不已。愛人和兒子也同樣高興著,兒子數次央求母親在這里過完春節再走。母親呢,與女兒在一起,自然也是歡喜的,母女連心么,否則怎么會有常人所說的: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呢。只是遺憾著姐姐與兩個妹妹,相距千里,親情難寄。即便是想念,常常也只能電話相親而已。
本意想留母親多住時日的,若能留得母親在我這里過年,豈不更好?!奈何,弟弟來電話說,弟妹的父親病重。盼母親回家。母親亦是惦念孫女、兒媳及家中雜事,自然再不肯久住。
火車晚點,耐心等著。母親勸我和愛人回去上班,自然不會答應。站臺里,空蕩蕩,沒有樓宇樹木遮風,自是寒意驟起,涼意侵人。母親知我體弱,又好強心細,諸事皆費心勞神,再三囑咐我要愛惜身體,晚上不可以看書寫字太久;又告訴愛人不必惦念,家里的一切都好,等到家里閑了時,會再來小住。
風,輕輕撩起母親額上的白發,飄在我的眼里,心里頓時酸楚起來。我怎么能不心酸!明白母親雖說再來小住,誰又知道會是何年?!猶記得上次母親來家時,是與父親一同來的。一晃,父親已病故多年。每每想起,除了心酸,除了遺憾,又奈何?!母親此次來小住時日,每每提及老家之事,總是讓我唏噓不已。幾年來,村里一個個年長的親人、鄉鄰,漸漸老去。而我自高中求學在外,不覺已是二十幾載,每次回家,很多時候真的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幾多感慨!只有村頭的那棵百年老榆樹,仍然春泛新枝,夏送濃蔭,去年,竟然有幸上了電視。
轉眼,車至,讓母親先上,然后把東西一樣一樣地遞給母親。看著車門關上,車漸漸開走,眼角不禁潮濕起來,一顆心也隨之變得空空落落。愛人緊緊握著我的手,走出站臺。坐上一直等在站外的車,到了單位。而后,接到了兒子電話,告訴我在他的書桌上,姥姥到底給他留了壓歲錢。許久,許久,不想說話。
對子女,母親向來無所求。母親常說:我是有福的,我養育了這樣的幾個孝順兒女。親朋中,誰不羨慕?幾個女兒雖然離我遠些,但都不用我操心。兒子,雖然條件差些,但也懂事,孝順。而且有你們姐妹相幫,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所以,你們誰也不必掛念我,只要你們幾個姐妹都過得好,我就很安慰,很幸福了。聽著母親這樣的話,做為女兒的我,幾多安慰,卻又幾多惆悵!為著兒子,為著愛人,也為著愛我的老人們,我一直努力著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今,父親已故,母親也已年邁,我雖身為母親的小棉襖,卻又有幾時能多陪陪老人,多想想老人的安慰?問心,我何其愧!此次母親來,雖然我給母親買了羽絨服、羊絨衫、長衣褲等里外新衣,愛人也為老人準備了各種感冒、消炎藥及保健品等等,臨出家門時愛人又給母親拿了一沓錢,但與母親對我們的付出相比,何其輕!而我,又怎能忘記曾經母親白天上班何其辛苦,夜里燈下做衣何其操勞!
晚五點,回到家中。接到母親的電話,告訴我已平安到家。
電話的那一頭,母親笑語盈盈,一遍遍告訴我路遇之人、之事。萬千話語化為一句:一路安好,不必惦記。小侄女嬌聲細細,親親地喊著姑姑,告訴我穿上了新的花衣。而我,終于也被電話里的一聲聲笑語所感染,淚花及牽掛齊飛,終于,絲絲纏進了長長的話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