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３０年：面臨的問題與出路

摘要：當前，中國面臨的根本問題是利益關系的失衡。如果說前30年改革開放的合法性是建立在發展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基礎上，并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的話，那么，今后改革開放的合法性就只能是建立在由利益失衡轉向利益均衡的努力之中。面對當前的貧富差距過大問題，即使是官方也已經不再回避。，這說明我們對待改革開放中出現的問題和矛盾已經越來越理性。市場競爭下的優勝劣汰有趨向兩極分化的作用，這不僅是經濟學的常識，也是我們應當正視的客觀現實。最大多數人的利益是中國改革的出發點和歸宿，也是中國改革合法性的基礎之所在，今后中國改革的出路和希望，就在于我們對科學發展觀的準確把握、認真貫徹和全面展開。

關鍵詞：改革開放；利益關系；市場經濟；貧富差距

中圖分類號：F1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4－0005－05

今年是公元2008年。上溯30年，即公元1978年，則是中國至今仍在進行的改革開放的發端所在。人類歷來有個習慣，但凡遭逢某個周年，總要就某件大事記文勒碑，或頌之，或議之，或褒之，或貶之，意在總結經驗教訓，發揚成績。糾正錯誤，以利前行。中國改革30年的偉大成績有目共睹，誰也抹殺不了，一些基本結論也已經成為人們的共識。比如：“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是硬道理”、“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科學發展觀”，等等。但筆者深知，一味歌頌恐怕并非紀念的唯一目的，報喜不報憂亦非現代國家的特征。我們最好的紀念不僅是評功擺好，更要總結經驗教訓。以筆者的見識和水平，對30年的改革自然不敢妄評，只能將學界目前存在的三個重要分歧梳理如下，并作簡要評析，以此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

一、根本問題是什么?

改革開放30年后的今天，中國社會面臨著各種紛繁復雜的新舊問題。其中的主要問題是什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人們的看法不盡相同。厲以寧教授認為，我們面臨的問題主要有三個：一是城鄉二元結構；二是行業壟斷；三是社會保障。他說：“第一個不足之處就是說城鄉二元體制基本上沒有觸動，因為農業的承包制還在承認城鄉二元體制的前提下推進。因為城鄉二元體制沒有大的觸動，所以農民收入增加緩慢，城市化速度比較慢，還有還產生一些權利不平等，像農民工這樣的問題，所以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在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也曾經出現過一個問題。就是行業壟斷還沒有消除，要建立真正的市場經濟，這種行業壟斷，特別是跟行政壟斷難分的這種(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改革，這是第二個問題：第三個問題。就是社會保障制度由于當時種種原因，財政困難或者其他原因，因此推行得極慢，很多問題沒有解決，但現在條件好了，所以要關注民生問題，這個要下一步再改。”吳敬璉教授認為，除了城鄉二元結構問題之外，“另外兩個，一個我認為就是產權制度改革，沒有到位，那我們拿一個涉及到中國將近一半人口的土地地權這個問題，像我的提法就是把田面權還給農民，就是在我們江南地區有田底權、田面權，所謂田面權就是永久的使用權，這是我們經濟學上說跟級差地租相聯系的那個產權，這個問題還得解決，不解決我們很多問題都解決不了，這是一個我覺得不夠滿意吧，另外一個就是法制建設問題。因為市場經濟這個東西它的核心問題就是自主決策的，是自由的交易，如果是一個什么行政的或者其他的權力在那里支配，這個東西根本不叫市場經濟。所以這方面的改革進展太緩慢，就是說中共中央提出這個問題，也是97年的事情，建設法制國家。”遲福林教授認為：“當我國由生存型社會進入發展型社會時，‘生存性’壓力明顯減弱。‘發展性’壓力卻全面凸顯。在當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新階段中，經濟體制、經濟增長方式和社會結構正在發生深刻變革。這種變革會帶來巨大的發展活力，但也蘊含著深刻的社會矛盾。”

毫無疑問，上述學者點到的都是顯而易見的突出問題，也是十分緊迫的難題。但我認為，這些問題都不是改革30年后中國面臨的根本問題。當前中國面臨的根本問題，概括起來就是利益關系嚴重失衡，主要表現在：(1)經濟領域中的分配關系失衡(至今仍有個別人認為中國社會目前的收入差距不大，這種看法顯然與事實不符)——這方面的經驗數據已經相當成熟。恕不贅述；(2)政治領域的貪腐猖獗，據報道，近5年來僅各級紀委立案查處的就達80多萬人，給予黨紀處分的高達50多萬人——這不僅表明官民關系已經失衡，也表明權力之間的關系缺乏有效的制衡；(3)思想文化領域的低級趣味泛濫——這說明意識形態的“主旋律”與各種多元化思想之間的平衡關系已經被侵蝕甚至被打破。正如任建濤教授所說：“我們一方面越來越強烈地拒絕精神生活，另一方面我們追求的都是物質生活，從官方到民間，我們在追求消費社會上達到了高度共識，我們有了財富，但我們改革社會的精神財富、精神底蘊、精神土壤，三十年來實際上處于一個日漸貧瘠化的狀態。”

早在10年前即1998年，筆者就指出：“經過20年的改革，中國已經從一個利益平均的社會，進入了一個利益分化的社會。這種分化不僅表現在利益的多樣化發展趨向上，而且尤其表現在利益差異的擴大上。”通過進一步的分析，筆者得出結論：中國的利益關系已經進入“失衡”的狀態。30年過去了。我認為這種利益關系失衡的狀態雖然在最近幾年有所糾正，但并未從根本上得到有效扭轉，由于慣性的作用，在某些方面甚至有惡化的跡象。

其實，這個問題，有識之士對此已經有所察覺。比如中央黨校的辛鳴先生指出：“與改革之初社會民眾對改革巨大熱情和積極支持相比，現在已經出現社會民眾對改革冷漠乃至失望的情緒。這一點是很危險的。”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冷漠乃至失望的情緒?其根源就在于利益關系的失衡，甚至是嚴重失衡。應當實事求是承認，目前存在的種種問題都可以歸結為“利益關系失衡”。城鄉二元結構、行業壟斷、社保短缺，等等，之所以成為困擾人們的難題，其本質都是在于這些問題背后所體現的各種利益關系失去了應有的平衡，如果不站在利益關系的高度審視這些問題，我們對中國社會的現狀就不能有深刻的把握。至于遲福林所說的社會結構深刻變革“蘊含著深刻的社會矛盾”，歸結起來，其實也就是利益關系的失衡。

如今有一種傾向，只要一說到改革中存在的問題。人們往往習慣把根源歸結為“產權”和“法制”。產權和法制當然是要害問題，但如果不能從利益關系的角度去把握，尤其是如果不能站在維護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立場上，而是站在富人和精英的立場上去把握產權和法制問題，就不能正確認識30年改革后中國社會面臨的各種問題的癥結之所在。在這種情形下，即使你發誓要將產權改革和法制建設進行到底，恐怕也只能是南轅北轍，于事無補。如果說，前30年改革開放的合法性是建立在發展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基礎上的，并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的話，那么。今后改革開放的合法性，就只能是建立在由利益失衡轉向利益均衡的努力之中。必須指出，利益均衡不等于利益平均，二者的區別可參見拙文《論當前改革中的利益失衡》。改革30年來，中國社會完成了從利益平均向利益分化的轉軌，從而為僵化的社會機體注入了競爭的活力，成功地激活了中國的發展勢頭，極大地提升了中國的國力和經濟地位。改革30年后，我們面臨的根本問題已經不再是“激活”的問題，而是必須有效控制利益分化向兩極分化加速發散的問題，從而逐步實現利益分化向利益均衡的收斂。因為前者正在造成中國社會不同階層的斷裂和離心傾向，極大地損害和削弱了中國社會的凝聚力。

二、市場經濟“很無辜”嗎?

利益失衡的原因究竟何在?人們的認識很不一致，眾說紛紜，其中一個重大的分歧是對市場的評價，即市場經濟是否“很無辜”?

改革30年以后，面對中國當前的貧富差距過大問題，甚至兩極分化問題，大多數人基本上已經能夠理性正視，官方也不再回避。這說明我們對待改革開放中出現的問題和矛盾，已經越來越理性。然而，有些學者或許是出于“為尊者諱”的良苦用心，至今也拒不承認這個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實。比如，張五常教授的看法就很有代表性。當記者問到中國當前的貧富差距過大問題時，張五常說：“這也是胡說八道。這是世銀做出來的。很多好事之徒給做出來的。中國農民在近幾年改進了很多很多，差距已經是越拉越近了。這是很明顯的事，不曉得他們說兩極分化根據的是什么資料。大概是2001年開始，農村進步得非常快，這是無可否認的，無可置疑的。”“你如果說中國是兩極分化。那是胡說八道!那個是什么數據來的?這個數據是怎么算出來的?”當記者提供有關基尼系數時，張五常勃然大怒：“這個是怎么算出來的?誰算出來的?這些人念過書沒有，他們做我的學生都沒有資格。”⑧張五常教授的說法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改革開放極大地提高了農民的生活水平。但是，張教授的說法在邏輯上至少存在以下問題：(1)“農民在近幾年改進了很多很多”，并不等于“差距已經是越拉越近了”，這是兩個問題；(2)在更科學的數據公布之前，有關方面提供的基尼系數就是權威，就應當得到應有的尊重，何況這個計算已經得到了反復的印證：(3)你不同意公認的權威數據，你可以重新計算并公布出來，用“誰算出來的”，“念過書沒有”，“沒有資格”之類的評語，不足以推倒貧富差距過大的結論，也不是一個學者應有的學術態度。

有些學者雖然承認貧富差距過大的現實，但卻拒絕對市場經濟的關聯作用進行檢討。比如，張維迎、朱學勤、王小魯等人的看法就很有代表性。張維迎教授認為：“對于社會中的收入分配不平衡的現象，大部分人都很擔憂。但有人把這種現象的原因歸結為市場化改革，甚至有人認為。市場經濟的結果一定是貧富差距擴大。這是一種誤解。”“從歷史上看，市場經濟使什么人受益最大?是富人嗎?不是，市場經濟最大的受益者是普通人。舉個簡單的例子，愛迪生發明了燈泡，給每個人都帶來便利。但燈泡的價值對富人來講要比窮人小，因為富人有錢，沒有燈泡，他可以點很多蠟燭，而窮人一根都買不起。再比如現在有了電視，每個人都可以看明星唱的歌、演的戲，而過去只有少數富有的人、皇宮貴族才能享受現場直播式的演出。汽車也這樣，過去富人可以坐轎子，現在每個人都可以有代步工具。所有新產品技術都是這樣。市場經濟最大的受益者是老百姓，不是特權階層。”張維迎說市場經濟背景下的技術擴散能使普通人受益，這當然沒錯。但是，如果就此得出市場經濟不會造成貧富差距，甚至能縮小貧富差距的結論，我認為就大謬不然了。與傳統的計劃經濟相比，市場經濟的優越性就在于它能優化資源配置。但是，資源優化配置的本質是優勝劣汰，而優勝劣汰的結果必然導致兩極分化。這個道理并不深奧：優勝劣汰只有通過兩極分化來強行為自己開辟道路。才能達到資源優化配置的目的。優勝劣汰與兩極分化具有內在的邏輯聯系，這種邏輯聯系不僅是效率的源泉所在(普通人由此能夠從提高的效率中受益)，而且也是當前我國收入差距擴大的內在原因。因此。優勝劣汰與兩極分化不過是市場競爭過程中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兩個方面，只承認市場經濟優勝劣汰、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卻又否認市場經濟拉大收入差距、促使兩極分化的作用，這樣的市場經濟在當今世界恐怕還不存在。市場競爭必然導致優勝劣汰，如果沒有政府的適度調控，就必然趨向兩極分化，這不僅是經濟學的常識，也是被反復證明的經驗事實。張維迎之所以把這個常識看作是“一種誤解”。就在于，他把“貧富差距擴大”與“普通人受益”截然對立起來，將兩者看作是勢不兩立的事情；換言之，他把“普通人受益”等同于“差距縮小”。其實，“普通人受益”并不一定意味著收入的均等化，換言之，在“普通人受益”的背景下，貧富差距可能縮小，也可能擴大。比如，在人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受益)的情況下，不同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在相對拉大。為市場經濟辯護，這樣的良苦用心可以理解，但應當實事求是，客觀公允。

朱學勤教授說：“我始終認為今天改革發生的社會不公、貧富分化，主要不是市場經濟帶來的，而是行政權力在特殊時期的特殊行為造成的。但是左派喊聲一出來，有意無意混淆是非，讓市場經濟當政治體制之替罪羊，本來應該是催促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卻變為反市場經濟的問題，如此‘手’‘腳’顛倒，魚目混珠，還很有輿論‘市場’!”我認為，社會不公、貧富分化當然與政治體制的某些缺陷有關——比如腐敗問題，就是人們最為詬病的社會不公。而這種不公只能通過政治體制的改革來解決。但是，社會不公、貧富分化并不都可以一股腦地歸咎于政治體制，即使是在所謂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貧富分化同樣存在，比如美國。美國國稅局公布的最新調查資料顯示，美國的收入不平等在繼續擴大，最富有的少數美國人占有的國民財富超過1990年代的股市泡沫時期，貧富差距創下二：戰后的最高紀錄。最新資料顯示，2005年占美國人口1％的最富有納稅人的收入占全國總收入的21.2％，大大高于前一年19％的水平；處于收入分配天平另一端的50％的低收入納稅人的收入僅占全國總收入的12.8％。低于2004年13.4％的水平。不言而喻，社會不公、貧富分化與市場經濟畢竟有著某種內在的天然聯系。因此，不要一檢討市場經濟自身的缺陷，就扣上“反市場經濟”的大帽子。王小魯教授最近說：“有很多證據表明，收入差距急劇擴大的更主要原因是非市場因素，這方面的因素起了很壞的作用。”按照王小魯教授的這種邏輯：導致兩極分化的原因“主要”與市場經濟無關，都是“非市場因素”和“制度不健全”惹的禍。我認為，這種邏輯是很難令人信服的。大家都知道，在實行市場化改革之前的20世紀50－70年代，那個時候幾乎是“清一色”的計劃經濟，“非市場因素”占據著統治地位。按新古典經濟學的標準來看，“市場因素”幾近于零。問題在于：如果的確如王小魯所言，“收入差距急劇擴大的更主要原因是非市場因素，這方面的因素起了很壞的作用”，那么，按此邏輯，在“非市場因素”更多的計劃經濟時代，收入差距就理應更大，其對兩極分化就不只是“起了很壞的作用”，而應當是起了“壞透了”的作用。遺憾的是，地球人都知道，上個世紀50－70年代，中國計劃經濟時期的收入差距在當時世界上恐怕是相當小的。

現代經濟學能夠發現中國計劃經濟時代的制度設計與平均主義之間的相關性，但不論構建怎樣復雜的、精致的數學模型，現代經濟學都很難找出中國計劃經濟時代的制度設計與兩極分化之間的相關性。其實，誠實的人們不難發現。導致兩極分化的“制度不健全”并沒有出現在計劃經濟時代，而是出現在改革開放之后。換言之，這種“制度不健全”恰恰是市場經濟改革的伴生物，至少，也是在市場經濟改革之后的機理上發揮著作用的。我并不是要為計劃經濟時代的平均主義辯護(計劃經濟自有其自身的嚴重問題，比如：激勵不相容，低效和短缺)，而是要說明，面對今天的貧富分化，我們應當實事求是地正視市場競爭難以回避的作用。

三、出路何在?

市場經濟有著固有的自身缺陷，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存在；同樣，市場經濟改革已經不可逆轉，這也是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趨勢。因此，有人說：市場經濟“本來沒病，但有人不斷說他有病，非給他吃藥不可，最后就吃出病來”，未免有些言過其實。問題并不在于要不要走市場經濟發展的道路，而是在于如何有效地克服、消解市場經濟自身的缺陷。

不少人在總結改革開放30周年的時候，都特別強調“要進一步解放思想”，這當然正確。但是，要在哪些方面解放思想，則大可進一步討論。厲以寧教授認為：“從國家的層面來說，當前最要緊的我認為是加快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同時對人民關心的教育保障、醫療保障、就業保障這些問題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從企業方面做的，應該盡自己更大的社會責任。企業的社會責任從兩個方面來說，一方面企業要加快自主創新的步伐，要把中國制造變成中國創造，因為只有通過自主創新，我們才能在世界立于不敗之地；從另一方面講。企業應該更多地盡到自己的幫助社區，幫助貧困地區，幫助周圍的那些窮人的責任。對個人來說，我認為應該加強信用教育，信用的建設，因為如果是一個社會處在信任危機中，這個社會是沒有發展前途的。”吳敬璉教授認為，關鍵是政府自身的改革。“我認為當然千頭萬緒，這中間我還是愿意指出一點，我認為這里關鍵是政府自身的改革，所謂政府自身的改革，就是要按照人民的托付，去管好自己應該管的事情，那些不該管的事情盡快退出來，那么就兩個方面了，一個方面就是不該做的事，要趕快退出來，不要為了自己那一點小的本位利益或者權利等等來妨礙這個大局：另外一方面就是政府應該管的事情你必須管好，社會保障體制的建立，法制環境的建立，這些都是政府應該努力去做的事。”張維迎教授認為，關鍵是堅定對市場經濟的信念。他說：“我說這些，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大家更好地理解什么是市場經濟，堅定我們對市場經濟的信念。中國的未來最值得擔心的是什么?不是能源、環境問題，這些當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市場競爭推動的技術進步一定能為我們找到答案。我們沒有必要像200多年前的馬爾薩斯或30多年前的羅馬俱樂部那么悲觀。中國的未來發展，取決于我們的信念，我們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如果我們堅定了對市場經濟的信心，不斷推進改革，完善市場，中國的未來會非常好。如果我們失去了對市場的信念，制造越來越多的政府干預，中國的未來就面臨著曲折和危險。”

從緊迫性和必要性來看，厲以寧和吳敬璉倡導的“加快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推進政府自身的改革”等各項主張，的確是今后一個時期應當著力完成的重要任務。但是，我認為這些任務畢竟是“技術層面”的任務，還不是戰略層面的方向性指導。技術層面的任務必須有正確的科學的思想來指導。這個思想是什么呢?這個思想就是科學發展觀。離開了科學發展觀這個正確的指導思想，技術層面的任務就可能陷入無所適從的亂局之中。比如，《物權法》在頒布之后，得到了眾多精英的一致喝彩；而《勞動合同法》公布以后，卻遭到眾精英的普遍質疑。這種反差說明，利益分化和利益失衡已經形成了立場和話語的裂痕，這種分歧既是客觀存在的，也是必須加以適當整合的，否則，構建和諧社會的期望就會落空。再比如，張五常教授此前對向弱勢群體傾斜的政策就頗有微詞，他說：“你想要社會有進步，一定要鼓勵每個人發揮個人所長”，可是“北京有很多智囊，他們也不相信，要搞什么福利制度，搞三搞四，又搞什么最低工資，還有什么反壟斷法。”不必諱言，張五常的觀點代表了相當一部分精英的看法。可見，人們在指導思想上尚未取得一致。對未來的出路存在分歧，當然是正常的，但這說明，我們必須把各種分歧統一到科學發展觀上來，以科學發展觀來整合人們的分歧。站在科學發展觀的高度來觀察，《勞動合同法》的頒布與實施不僅不超前，而且對于構建和諧社會、緩和日益突出的勞資矛盾，解決利益失衡中的突出問題，顯然是十分必要的。張維迎強調要“堅定市場經濟的信心”，值得肯定。改革30年來的偉大成績就是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獲得的。它證明了市場經濟改革方向的正確，因此，我們當然要堅定對市場經濟的信心。但是，改革開放30年后，在面臨著利益關系已經嚴重失衡的今天，僅僅堅定市場經濟的信念是遠遠不夠的。我們必須正視，而不是無視改革當中出現和積累的各種問題，尤其是對市場經濟本身的問題不應采取鴕鳥政策，必要的政府干預并不等于就“失去了對市場的信念”。人們常說。民主是當代一種“最不壞”的制度；同樣在今天。市場經濟也只能是一種“最不壞”的選擇，也就是說，市場經濟在給我們帶來好處的時候，也必然會因為其與身俱來的天然缺陷以及各種外部環境的制約。而讓我們付出必要和不必要的代價。所以，只有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正視并有效地糾正利益關系失衡的格局，我們才能真正維護并堅定對市場經濟的信心。

改革開放的目的是什么?不是為了改革而改革，為了開放而開放，不是“運動就是一切”。最大多數人的根本利益是中國改革的出發點和歸宿。也是中國改革合法性的基礎之所在，科學發展觀的要害和份量正在于此。中國的改革必須以“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為前提。所以，總結改革開放30年的經驗教訓，我們越來越清楚地感受到：今后中國改革開放的出路和希望，就在于我們對科學發展觀的準確把握、認真貫徹和全面展開。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