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資本積累理論的方法論及現實意蘊

摘要：馬克思的資本積累理論和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學說是相互聯系、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完整理論體系。它以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學說為前提和基礎，分析了資本主義生產的現實過程是再生產過程，擴大再生產就是資本積累過程。這一理論既是剩余價值生產理論的深化和繼續，又是勞動價值論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的具體運用和發展，徹底揭示了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及其歷史趨勢，實現了政治經濟學在資本積累問題上的重要革命。

關鍵詞：資本積累；資本；資本主義占有規律；相對過剩人口

中圖分類號：F0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童編號：1003－854X(2008)04－0015－04

一、資本積累的真實實質及其發揮作用的二重性

歷史上的和當代的經濟學家對資本定義進行了多角度的考察，包括從財貨的角度、生產手段的角度、抽象的價值角度、迂回過程的中間產品的角度等等，基本上把資本限定在一個物質的范疇，研究中多把它作為一種生產要素來看待，強調的只是資本的物質內容。是它不同于初級生產要素的特征，而不是其體現的生產關系。馬克思在對古典政治經濟學和庸俗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觀點進行揚棄并加以綜合的基礎上，把資本界定為能帶來剩余價值的價值，本質上是一定的社會生產關系的體現，從而形成了對資本范疇二重性即關于資本一般和資本特殊的認識。其中對資本一般的考察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它包括預付性、增值性、風險性、運動性、社會性等特征，反映出資本不只是能夠帶來價值增值的價值，而且是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一般生產方式，是資本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統一。它表明資本是市場經濟形成和發展的一般基礎。貫穿于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始終；反之，市場經濟又是資本運營的一般機制和形式。

基于對資本概念的考察，馬克思以科學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學說為依據，批判和拋棄了古典政治經濟學的荒謬見解，科學論述了資本積累的源泉和實質，資本原始積累的起源、方式和實質：批判地繼承了古典政治經濟學有價值的見解，全面闡述了決定資本積累量的因素，并深刻揭示了資本主義的歷史趨勢。關于資本積累的科學內涵，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表述為： “把剩余價值當作資本使用，或者說，把剩余價值再轉化為資本，叫做資本積累”：“積累就是資本以不斷擴大的規模進行的再生產。”這兩段論述揭示了資本積累的來源、實質和結果，同時體現出馬克思資本積累理論的科學性：在科學闡釋資本積累源泉的基礎上首次提出了資本積累的科學概念：第一次深刻揭示了資本積累的實質，極大地充實和豐富了古典政治經濟學關于資本積累量的決定因素的思想：科學闡明了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在政治經濟學史上首創性地提出科學的資本原始積累理論，為科學分析資本主義積累的歷史趨勢作出了獨創性的貢獻。尤其是在資本積累的后果上。馬克思的分析具有兩重性：從消極作用來看，資本積累必然對無產階級命運產生不利影響，其結果是資產階級財富的積累和無產階級貧困的積累；從積極作用來看，資本積累是擴大再生產的主要源泉，在擴大再生產條件下，追加資本一開始就是資本化的剩余價值，工人階級用剩余勞動創造了雇傭追加勞動的資本，追加的不變資本用于購買生產資料，追加的可變資本用于雇傭勞動力，兩者在生產過程中結合，從而實現了規模擴大的再生產。通過對資本積累二重作用的再認識，尤其是積極作用思想的發掘，可以歷史地和現實地指導全球的經濟增長，使我們認識到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積累的意義在于：推動了科學技術的發展，推動了科技成果的廣泛應用和勞動生產率的迅速提高，推動了勞動者素質的提高，推動了市場經濟國家經濟實力的增強和綜合國力的提高。

隨著當代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發展，傳統的資本主義的階級結構已經發生重大變化。其中資產階級的新變化主要表現在食利資本家日益擴大、高級職業經理日益增多、壟斷資產階級的權力空前膨脹和人數急劇擴大：工人階級的新變化總體表現為數量上擴大和科技文化素質提高，另外科技革命推動了其內部結構的變化，使得第三產業的就業人數迅速擴大，從事腦力勞動的工人增加，白領工人的增長速度超過了藍領工人。在工人階級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的情況下，西方一些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劃分階級時盡力擴大中產階級或中間階級、中間階層所包含的范圍，縮小雇傭勞動者階級所覆蓋的層面，認為西方社會已經“中產階級化”了，還有人甚至干脆否認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存在。我國的一些學者也認為，資本主義階級關系正由對立走向緩和，呈現出中間化、多層次化的發展趨勢。

應該承認，資本主義占有規律為我們認識當代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結構提供了指導。有助于我們透過現象認識其階級對立的實質，把握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的關系仍是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的階級關系。首先，馬克思的資本積累理論通過對資本的再生產過程的分析，揭示出資本積累的實質并闡述了商品生產所有權規律轉變為資本主義占有規律。資本主義占有規律反映了占有生產資料的資本家占有工人生產的商品，并占有包含其中的剩余價值；而工人卻不能占有產品。只能保持勞動力以便作為商品繼續出賣。這一規律在資本的一次生產過程表現為一次性占有。在資本的簡單再生產過程表現為不斷反復地占有，在資本的擴大再生產過程表現為不斷擴大的占有。商品生產按自身的內在規律發展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后。商品生產所有權規律就轉變為資本主義占有規律。其次，從經濟制度層面上對資本主義私有制和勞資關系進行分析和研究，無論資本主義階級結構發生何種變化，仍然存在資本主義私有制基礎上的資產階級和雇傭勞動者兩大階級，仍然存在剝削與被剝削這一對立的經濟關系。盡管資產階級在不觸動生產資料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前提下，推行了種種貌似提高工人地位的措施，如雇員持股、工人參與決策和管理、推行社會福利制度等，都是試圖為雇傭勞動關系涂上保護色，以調和階級矛盾。最后，從經濟體制層面上對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范疇和勞資關系進行考察，股份公司的迅速發展使資本的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公司的股權逐漸分散，個人和家族資本家減少，經理資本家逐漸增多。另外，資本所有權的存在形式和實現方式也發生變化，由原來對實物資本的直接控制轉變為對股權和債權的間接控制。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勞動者仍然劃分為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這兩大階級，他們表現為勞動一資本的平等契約關系。所謂的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中產階級化，曲解了工人階級知識化、腦力勞動者工人階級化的發展趨勢。至于中間階層，其中的大部分人屬于白領工人、熟練工人，也包括少量中小資本家。

二、從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看當代全球的兩極分化

從當代資本主義世界的基本經濟問題來看，失業一直困擾著各國經濟、政治和社會的發展。不僅經濟衰退伴隨大量勞動者失業，即便是經濟恢復或高漲時期，失業問題依然存在。從歷史上看，它在經濟衰退和經濟危機期間表現嚴重，二戰后的一段時期由于經濟高速增長使得失業率降至歷史最低點，但此后的大量數據顯示，失業仍是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中的突出問題，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和廣大發展中的資本主義國家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與此同時，處于經濟轉型的社會主義國家，也面臨著日益突出的結構性失業。

圍繞失業問題，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就其原因和對策進行了諸多的理論探討，如古典經濟學、新古典學派、凱恩斯主義、新古典綜合派、發展經濟學、新凱恩斯主義和信息經濟學的眾多分析和解釋等，但均未揭示出根源并找到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馬克思的資本積累理論通過對資本有機構成在資本積累進程中質的變化的分析。論證了相對過剩人口的形成和資本主義人口規律。其相對過剩人口理論從成因、實質、類型和意義上對失業問題進行了多角度分析：首先，他提出了資本有機構成范疇，認為它是由資本技術構成決定并反映技術構成變化的資本價值構成。用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之比來表示。指出它是在資本增長過程中對無產階級命運產生影響的最重要的因素。其次，他考察了資本構成的質的變化，就是隨著生產技術裝備水平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每個勞動力所能推動的生產資料平均數量不斷增長，使不變資本的增長速度快于可變資本的增長速度，即資本有機構成不斷提高的趨勢。在此基礎上最后分析了資本有機構成質的變化對勞動需求的影響，這就是相對過剩人口的形成，由此產生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特有的人口規律。即在雇傭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的資本化中，隨著個別資本通過積累、積聚和集中這些形式增大，社會財富日趨集中在少數資本家手中。在資本積累的發展中，資本家必然要不斷改進技術，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使可變資本在總資本中的比率越來越小，資本有機構成不斷提高。而資本有機構成不斷提高的結果，要求擴大個別資本的規模，從而更加劇了社會財富的集中。在資本積累增大和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的共同作用下，勞動力的供給和需求呈現出兩方面變化：一方面資本對勞動力的需求相對地有時甚至是絕對地減少；另一方面勞動對資本的供給不斷增加。勞動力的供過于求必然出現相對過剩人口，無產階級因失業而陷于貧困。馬克思認為過剩的工人人口是資本積累的必然產物。它表現為流動的形式、潛在的形式和停滯的形式。反過來，這種過剩人口又叫做產業后備軍則成為資本積累的杠桿，甚至成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存在的一個條件。

馬克思對資本有機構成提高所導致的相對過剩人口即失業的分析在當代仍然具有科學性，它深刻揭示出資本主義失業的根源，即隨著現代科技革命的迅猛發展，不僅帶來生產力的飛速發展，還引起產業結構和勞動就業結構的深刻變化，從而導致結構性失業。一方面是經濟結構變動帶來社會對勞動力的需求結構發生變化，另一方面由于種種條件的限制使勞動力的供給結構難以滿足需求結構的變化，呈現出職位空缺與失業并存的特征。特別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產業結構的調整中，通過資本和技術的輸出，逐漸將一些資源型、高耗能、低科技含量、環境污染重的傳統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伴隨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全球范圍的產業轉移，一些行業、工種和工作崗位將大為減少，甚至永遠消失。無論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會因此而造成那些因知識、技能不適應的工人失業，結構性失業表現突出。

實際上，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的財富積累和貧困積累是相互交織的，而且兩極分化愈演愈烈。財富的積累表現為經濟增長，有數據顯示，“從1820年到1992年，經濟增長特別迅速……人均產值增長了8倍，世界GDP增長40倍，世界貿易增長540倍”，“人均增長……西歐增長了13倍”。保持長期的經濟增長、推動國民財富和生產力水平的巨大發展。成為現代資本主義經濟的一個重要特征。在對經濟增長問題的關注中，消除貧困問題日益突出。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首先是相對貧困難以緩解。從工人階級的工資在國民收入或其新創造的價值中所占的比重來看，工資的份額越來越小，工人同資本家之間的貧富差別越來越大。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盡管工人的生活資料的數量和質量都有了增長和提高，但工人實際生活水平提高的程度，仍遠遠落后于資產階級需要和享受增加的程度和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水平。工人工資在新創造的價值中所占的比重下降的同時，資本家占有的剩余價值的比重在不斷增加，可見，社會財富和收入分配極不平等，貧富差距在不斷擴大和加深。其次是絕對貧困時有發生。當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絕對貧困不是經常存在的現象。主要發生在戰爭、經濟危機或惡性通貨膨脹時期，以新的形式表現出來。除了因失業而陷于貧困外，在實際工資的變動上，由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往往采取通貨膨脹政策造成物價上漲，貨幣工資并未相應提高，特別是經濟危機時期大批工人失業、工資被壓低，勢必引發工人的實際工資下降。進入20世紀90年代。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通脹率雖然普遍下降，但由于失業率遠高于通脹率，加之工人的貨幣工資變動不大，所以實際工資下降的趨勢在有所緩和的同時并未得到根本的改變。官方的“貧困線”作為維持最低生活需要的收入標準也表明。處于貧困線以下的工人階級的絕對數量在增加，需要救濟的貧民在增多。最后是貧困化的表現形態多樣化。在不同時期、不同國家，工人階級貧困化有不同表現：即使在同一時期，不同國家具體表現形態也不同。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的貧困從經濟因素的貧困逐漸轉向非經濟因素的貧困，不僅包括物質貧困，還包括政治貧困、精神貧困、文化貧困、心理貧困和意識貧困等，使經濟上的貧困和人格的不健全、人性的異化、階級意識的喪失以及各種心理危機的存在交織在一起。對廣大發展中的資本主義國家而言，貧困問題更加突出。除了因失業引發的貧困更加嚴重外，首先表現為貧困人口不斷增長。其次表現為外債規模日益擴大。經濟全球化下資本的跨國界流動給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帶來新的機遇。大量引進和利用外資在促進這些國家居民收入增加的同時，解決了部分貧困問題。但更應注意的是引進外資對發展中國家的負面影響，使發展中國家的外債越欠越多，巨額的債務和利息，反過來成了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和擺脫貧困難以逾越的障礙。

回到馬克思對資本積累過程中資本有機構成作用機制的分析，他把這些問題的產生深刻地歸結為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即“社會的財富即執行職能的資本越大，它的增長的規模和能力越大。從而無產階級的絕對數量和他們的勞動生產力越大，產業后備軍也就越大。可供支配的勞動力同資本的膨脹力一樣，是由同一些原因發展起來的。因此，產業后備軍的相對量和財富的力量一同增長。但是同現役勞動軍相比，這種后備軍越大。常備的過剩人口也就越多，他們的貧困同他們所受的勞動折磨成反比。最后，工人階級中貧苦階層和產業后備軍越大，官方認為需要救濟的貧民也就越多。這就是資本主義積累的絕對的、一般的規律。”并繼續指出無產階級貧困的必然性：“這一規律制約著同資本積累相適應的貧困積累。因此，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在資本積累和經濟增長問題上，最早可追溯到古典經濟學家的研究，斯密和李嘉圖都比較完整而系統探討了資本積累、人口變動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看到了資本積累對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積極意義，其理論體系也都闡明了資本積累過程的性質和影響，把它視為促進經濟增長的決定因素。之后馬克思進一步洞察到在資本主義經濟的長期運動趨勢中，資本形成和資本積累發揮著重要作用，他用社會資本再生產理論公式清晰簡潔地表達了宏觀經濟平衡增長所需要的條件，構建了一個以資本積累為核心，以技術進步和勞動分工的發展為動力的綜合的經濟增長理論體系。他認為，整個資本主義經濟增長靠資本積累來推動，技術進步和勞動分工既是資本積累的結果，又能促進資本積累的進一步發展。提高經濟增長率。在以技術進步和勞動分工為基礎的馬克思擴大再生產增長理論的分析中，資本主義經濟增長不是一個平穩過程，而是充滿各種不確定性的波動與矛盾的過程。此后，西方現代經濟學如哈羅德一多馬模型、新劍橋增長理論、新古典增長理論、卡萊茨基的社會主義增長模型和發展經濟學在資本積累和經濟增長關系的基礎上，繼續拓展了關于經濟增長動因和源泉的探討。

三、當代資本主義發展的未來走向

在社會生產力發展及生產關系的自我調整下，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外殼尚能容納生產力的發展，但這種調整主觀上是為了挽救資本主義滅亡，客觀上卻造成社會主義因素的存在和不斷增多。盡管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通過體制改革暫時緩解了制度危機，但兩大階級矛盾背后所觸及的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緩和并不意味著它的消除，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仍為當代資本主義的基本歷史走向。

首先，當代資本主義發展變化無法消除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繼續以新的方式在全球范圍內積累和擴展，如跨國公司的嚴密組織和科學管理與世界市場的盲目擴張和混亂無序之間的矛盾，各國國民經濟的宏觀調節和全球經濟的缺乏計劃之間的矛盾，無限追逐利潤和人類可持續發展之間的矛盾，世界生產能力的不斷擴大和世界市場的有限容量之間的矛盾等。

其次，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當代特征決定了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具有長期性。從當代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和平共處、相互借鑒、合作發展來看，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運動具有復雜性和曲折性，由此決定了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從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來看，由于是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其完善和鞏固需要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

最后，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當代發展為其向社會主義過渡準備了條件。作為最重要的物質準備，資本主義為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提供了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和社會化的大生產；作為社會化管理機構的準備，資本主義為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提供了壟斷組織和國家壟斷；作為資本全面社會化的過渡形式準備，資本主義為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提供了股份公司和壟斷資本。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