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識

烏魯木齊的冬天特別寒冷，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了一天。到了傍晚，一陣北風呼嘯而至，漫天的雪花滾成雪球急劇地旋轉起來……

此刻，都市不再喧嘩，匆匆下班的行人眼前一片迷離，在風雪中蜷縮著頭往家里小跑。廖天晨打了個寒顫，走進了住著來自各地“七十二家”房客的一個院子，拍打著羽絨服上的積雪，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上了二樓，露天樓梯的積雪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腳印。

房東老何在陽臺對面從厚厚的門簾子里伸出頭喊道：“晨子，怎么才回家啊？柳燕等了你好長時間才走，她把火爐子放在樓梯下，讓你晚上放在房間里取暖。”廖天晨心里“咯噔”了一下，覺得周身頓時暖和起來。

“謝謝了！何老板，柳燕怎么知道我房子特別冷，而且夜里又不會架爐子？”

“是我說的，你昨天晚上冷得咳嗽了一夜，柳燕心疼你呀！晨子，奇怪了，你倆什么時候好上的呀？”

“何老板，你別亂說！趙老板聽見會和我急的，柳燕什么身份？她只是可憐我而已！”

廖天晨從樓梯下取了火爐，走進房間開啟爐門，藍幽幽的火苗開始閃爍，漸漸變成紅紅的火舌升上了爐面，小小的房子瞬間變得溫暖如春。驅走了寒冷，廖天晨突然覺得肚子特別的餓。回頭看了看孤零零的煤氣灶，旁邊除一大盆切碎的大白菜再也沒有其他菜肴，連維持生命的米和面粉也所剩無幾了。

哎！晨子劍眉一皺嘆息了一聲：倒霉透了，諸事不順，自己好長時間沒碰油腥肉味了，難道今夜又是清水煮大白菜，胃里不由得冒上一股酸水……

晨子正在獨個兒傷感，只聽得“篤，篤，篤”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陽臺斜對面的老鄉美玉，手里拿著一小筐黑亮的無煙煤直直地看著晨子說：“昌叔讓你過去喝酒，聽說你有了火爐，我拿了些煤給你，記住了慢慢地往爐里加，別讓火熄滅了。”

美玉放下煤筐，一邊將火爐的小煙囪伸出房外，一邊說：“晨子，千萬要注意，煤氣一定要排在門外，要不就會像前面院子里那一家四口人，全部中毒悶死了。昌叔叫你過去，別愣著呀，走吧！”

晨子感激地點了點頭，跟在美玉身后到了她家。昌叔正低頭擺弄著鍋子里的羊肝，用湯勺反復地往羊肝上澆醇厚的湯汁。他抬了一下頭親切地說：“晨子快坐，今天賣了幾條領帶？太冷了，一起喝點酒暖和暖和！”

晨子摸了一下凍僵了的耳朵搖了搖頭：“昌叔，難哪！沒有賣幾條，天這么冷，風雪交加，誰會到露天攤位來挨凍啊！”

昌叔已年過五十，歲月的滄桑在他臉上刻滿了痕跡。妻子美玉還不到三十歲。當年昌叔在一個小山村做木工，認識了從未見過世面的美玉，美玉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經不住昌叔的誘惑，瞞著父母和他私奔了。幾經輾轉流落到了新疆。二人靠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

昌叔嗜酒如命，夫妻對飲，酒量反而不如美玉。昌叔整天醉醺醺地，腦子好像酒精中毒，犯起糊涂時放著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不顧，卻跟在賴八后面混，對馬路邊矮土房里的幾個不良女性如數家珍。昌叔和晨子很是投緣，可憐晨子孤身在外，又同是老鄉，所以，他非常地關心晨子。他常起早，去屠宰場批發中心買一些廉價的整個牛心、羊肝、腸子來，用最拿手的烹飪方法鹵起來下酒。

美玉十分善良，每次喝酒總是先把她自己的酒杯倒滿，再拿晨子的杯一分為二后，看著他說：“晨子，一樣滿了，你先挑吧！”

晨子害怕傷著昌叔，不敢正眼看他，但昌叔酒精中毒的腦子麻木得沒半點反應。美玉的美貌和昌叔的昏庸引來了一撥撥好色的老鄉。

有一天，來了幾個做偏門生意的光棍老鄉，昌叔十分開心。割肉買菜招待他們。酒醉飯飽后，其中一人看著美玉色迷迷地說：“美玉，你整天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啊，不如跟我們去，每人一個月給你二三百元。”然后又鄙視地看著喝醉酒趴在桌上的昌叔。美玉正低頭洗刷碗筷，那人有意無意地在美玉大腿上摸了一下。晨子頓時怒從心起，猛拍了一下桌子指著他大聲怒罵：“你是畜生嗎？喝著昌叔的酒，吃著昌叔的飯，卻無恥地欺負人家老婆，再不滾出去我拿刀劈了你！”房東和賴八全部拿著家伙大喊著趕了上來！這幫人只能灰溜溜地跑了，從此再也沒有來過。

晨子心里暗暗發誓：有我在，絕不會讓別人欺負美玉，也不會讓昌叔的帽子變綠。那些不懷好意人知道晨子特狠，只能一聲嘆息：有這殺頭的晨子護著，誰也近不了美玉的身！

羊肝做好了，昌叔拿出案板和菜刀說：“美玉，快切開，等著下酒哪。老何和賴八怎么還沒到！”

正說著，房東老何和賴八推門而進，賴八手里拎著四瓶“三臺老窖”樂呵呵地看著美玉傻笑。美玉臉一紅立刻打趣起賴八：“賴老板昨天怎么回事啊？給老板娘追得滿院子跑，是不是又拿了抽屜里的營業款到土房子去找小妹妹了？”

“昨天幸虧你跑得快，只吃了一拖把，是不是嚇得頭發又掉了？”老何斜著眼問，明顯地有點幸災樂禍。

賴八心有余悸，用手摸了摸頭上幾塊光光的大疤，很大度地說：“大男人誰和她計較？讓她威風吧，有她哭的時候，誰嚇她呀？我小時候頭上長瘡，這頭發本來就這么少，誰讓我姓賴哪！”賴八懼內，卻總是鋌而走險，演繹著一幕幕鬧劇讓房客們偷偷地樂！

昌叔貪杯，一個人早已幾杯下肚。晨子舉起酒杯，順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放在賴八前面，笑著為他解圍：“大家干一口，賴老板雖然讓著老婆，可是我們院子一有事他就挺身而出，為了焦伯（管公共廁所的老人）還跑去和別人打了一架，夠仗義！”賴八一下子變得憨厚和勇敢了。

酒至半酣，賴八突然興奮地說：“你們知道嗎？王老板完成了一個商場服裝部的裝修，這次真的發了！聽說是一個品牌裝修了一個專廳，什么雅戈爾、士奇、杉杉還有好多外國牌子。裝修費一個平方收多少錢是經理說了算，一個廳最少也得三五萬吧！那些經營服裝的老板害怕得罪經理，不管多貴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我有一個朋友就在商場做服裝，生意挺好的，就是經理太黑了，四時八節要去送紅包不說，年年淡季都搞裝修，服裝部今年在三樓，明年搬二樓。這個牌子的專廳今年在這邊，明年換到那邊，賺下的錢都這樣折騰光了。”說完后，晨子變得忿忿不平起來。

“聽王老板的老婆說，王老板也是給經理在賺錢，他們裝修隊只拿了小頭，不過還過得去。”賴八接著又興奮地說，“王老板今天特別高興，讓我通知大家，明天院子里所有的人全部到他家里吃飯。又要宰羊、殺鵝了！”

美玉說：“我們院子的人全部聚在一起可熱鬧了，就像上回老何的兒子保羅過生日，擺了滿滿的五桌。那時晨子還沒有住進來，他的房子里還住著一對安徽小夫妻，唱起‘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黃梅戲可好聽哪！”

何宅坐北朝南，是幢二層的大院子。走上樓梯，二樓無縫鋼管的欄桿將走廊連在一起，四周二十幾個房間中住著十幾家房客。

一樓大門左側二間的門面房，賴八開了家小店，平時又兼做著收廢品的生意。老婆大妞生了個娃才三個月，矮而且胖，胸前掛著一對大奶子，每天對著大路敞著懷給娃喂奶。

對面住著賴八的河南老鄉阿根，他們有一對十來歲的雙胞胎兒子，由于營養不良，身體極其瘦弱，膽子也小。院子里其他房客剛睡下，夫妻倆就得起床做涼皮。把面粉放在大塑料盆里，放上水來往攪和，使其分離變成淀粉和面筋，再把些許淀粉均勻放進白鐵皮桶里面，在沸騰的開水中燙成涼皮。

天一亮，阿根把切成一小袋一小袋的涼皮，放上面筋、蒜泥、香菜等調料后，三元錢一份騎著單車去叫賣。有時賣到天黑還有剩下的，掙錢不多卻非常辛苦。阿根骨瘦如柴，頭發蓬亂，滿臉皺紋。三十余歲的人，雙手青筋畢露，像雞爪子一樣。老婆香妹卻年輕俊俏：白白的皮膚，高高的個子，豐乳圓臀，帶著小家碧玉的靦腆。

晨子偶爾進去串門，她會手足無措地說：“晨老板，真不好意思，連凳子都沒有，只能讓你坐床沿了。”一邊十分慌亂地將被子衣服堆到床里側。轉身又對著丈夫說：“阿根，你這木頭，還不趕快給晨老板盛碗涼皮子，多放點面筋，辣子和醋少一點！”兩個兒子很好奇地往晨子身邊湊，香妹一聲呵斥：“光頭、毛頭別弄臟了叔叔的褲子，到外面去，剛換的衣服就這么臟了，真丟人！”

阿根已配好了涼皮，拿了雙筷子送到晨子手中。

香妹瞪了阿根一眼罵道：“死木頭就是死木頭，你不會拿雙衛生筷嗎。”阿根訕訕地換了雙筷子，口里嘟囔著：“這碗和筷我用開水泡過的。”

后來，兩個經常來吃涼皮的四川小姐，像星探似地發現了香妹。便縱容香妹改行到舞廳做小姐，既掙錢又不累，而且有吃有喝的。于是，她們就領著香妹燙頭、化妝，買衣服買鞋。香妹一經包裝，果然曲線玲瓏、金步搖搖，比兩個星探小姐都強了！

這樣，香妹就開始了她的小姐生涯。小姐每晚的坐臺費是一百元，香妹善良體貼，卻收八十元。所以她每天能坐上臺，從不落空。時間久了有幾個白發老者，牙齒都掉了一半，把香妹當成寶貝，千方百計搞錢來捧場，緊緊地摟著香妹在舞池里來回走（算是跳舞）。香妹有時也會讓流著口水的老者伸手進懷摸幾下，但要想去解她的衣扣她就會發火！

阿根再也不用騎著單車滿世界地去賣涼皮了。他看到香妹每晚凌晨二三點才回家，有時衣衫不整，卻也麻木了。他只需在家里帶帶孩子，父子三人一起吃香妹從舞廳帶回的零食，偶爾還買一瓶三臺老窖和花生米來享用，簡直太滿足了！

有一天香妹輕輕地對晨子說：“晨子，和我一起去舞廳玩，聽說你舞跳得特別好，我陪你，不收你錢！”晨子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收到了香妹的一份情意。

老何的院子里還住著三個美女，兩個帥哥。模特小楊和建行里上班的男朋友小鄧算是珠連璧合的一對，兩人一進房子便關門，房東老何就招手讓賴八到她們門口，耳朵貼著門，偷聽這對剛同居的情侶發出銷魂的呻吟！小楊清高冷艷，氣質優雅，晨子很羨慕大個子小鄧，有此艷福。

美女柳燕是個大學生，是玻璃店趙老板用高薪從別處挖來的。用來裝點門面，招攬顧客，提高自己身份，柳燕既讓趙老板感到親熱而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卻偏偏背著趙老板約晨子一起出去玩。讓晨子記住，要是門上面的拉手向上，就證明她已經來過了。柳燕穿著一件價值萬元的羊絨長大衣，里面只穿一件單薄的秋衣，豐乳細腰，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縷淡淡的幽香。讓趙老板神魂顛倒，朝思暮想卻又無計可施！

有一天，小鄧從建行下班，到趙老板玻璃店后堂去烤火，很神秘地對趙老板說：“老趙你知道嗎？你花那么多錢養著的美女暗戀著樓上的晨子，你不在時，還幫他洗衣服，打掃房間，你不抓緊把她睡了，說不定先上別人的床了！”

說得趙老板目瞪口呆，暗暗地恨起晨子來。

搞建筑裝潢的王老板是院子里的唯一大戶，占據著樓下里半邊房子。夫妻倆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帶了十幾個泥工、木匠到處攬工程，裝修房子，承包賺錢。為人卻也和氣大度，每做完一個小工程就召集全院房客，喝白酒、吃大盤雞、清燉羊肉還有整個牛頭邊拆邊吃。院子里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熱鬧得像過節一樣。昌叔總是第一個喝醉，睜著呆呆的眼說胡話。房東老何喝醉后就逗了，口里叼著柳燕的一只皮鞋，在樓梯上來回跑，東敲門，西敲門，口里大喊：“快起床，查暫住證了！”吵得誰都別想睡覺。

經香妹介紹又住進了三個晝伏夜行的小姐。有時來不及化妝就帶著黑眼圈被香妹拉著和房客們一起吃飯。很快地就和孤身北漂過來打籃球的帥哥小童成了好朋友，還經常為其提供免費的特殊服務。

還有一對特別老的夫妻和他們父死母嫁的小孫子，經有關部門的批準，讓他們以馬路對面公共廁所的門票收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晨子多才重義有著南方人的聰明細膩，深得房東和房客的喜愛，連柳燕和小楊都樂于和他交往。

“晨子，晨子！”小楊在陽臺對面向晨子招手，晨子走到小楊前面看著她一頭瀑布似的長發和秋水盈盈的眼神不覺傻了！

“晨子，見你閑著，能幫我一起將這大包扛到干洗店去嗎？”

“走吧，能為美人效勞，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呀！”晨子抓起大包另一邊的皮帶抓手和小楊并排地朝干洗店走去。賴八望著小楊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有一次晨子從早市回來忘了帶鑰匙，就去敲昌叔的門，昌叔卻不在。忽然旁邊的門開了，模特兒小楊穿了件吊帶睡衣，兩點突兀，面如桃花，招了一下手叫晨子進去，并告訴晨子，“晨子，昌叔不在，進來坐一會。”

晨子進門一看，小楊床前放著個小臉盆，半盆水里有塊毛巾，旁邊有一小團面巾紙裹著半截橡皮套，半截露著，里面有些許乳白的穢物。晨子慌亂地往外退，小楊臉一紅說了聲：“不好意思！”彎腰將臉盆放進床底下，順手在紙盒里扯出幾張紙巾，將地上那團紙包起來扔進垃圾筐。在彎腰的不經意間，寬松的吊帶衫里面的一切均已暴露無遺，兩堆雪白隆起的肉，兩顆殷紅小櫻桃，輕晃了一下，令晨子驚心動魄！腦子開始眩暈……這也許是一個模特該有的肉體，如此奇妙！晨子終于相信賴八常說小楊每天裸睡的話。

小楊示意晨子關上門，晨子不敢將門全關死，有意留了一條門縫。小楊很從容地坐進被窩，抬腿間肥臀輕擺，芳草，小溪，春風盡泄！小楊抬頭的瞬間臉微微一紅，真是有千萬種嫵媚！轉眼間，小楊已蓋住了半身風流。然后告訴晨子：“昌叔早起床了，可能去屠宰場買牛心羊肝了。美玉昨天幫一個老鄉去洗衣服，至今未歸。那老鄉常來，長得像癩蛤蟆似的特惡心，正幫昌叔做生意哪。”

小楊一臉惋惜，接著又說：“晨子，你真是個君子，其實美玉對你最鐘情了，有一天她無意中對我說，你心里有人哪能看上她啊！沒人相信你和美玉的清白，但是我相信！”

晨子感激地看著她問：“真的？但你為什么會如此了解我？”

“今天就能證明，要是換了別人，多好的機會！”小楊眼里有一潭深不見底的秋水。

晨子又一次眩暈了！急忙說：“美女啊，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和你老公多好的一對呀。上次我和你抬個包去干洗店，又把一瓶玉蘭油掛在你門上，害得你們吵了幾次架，人家多在乎你！小楊，真不騙你，我來新疆一年多了，已不知‘肉’味了！”

小楊一臉驚詫，半信半疑地問：“真的？你什么女人都沒碰過嗎？柳燕？張雯（溫馨小屋女主人）都沒碰過？”她用手指了指樓下又說，“晨子，你從沒說過自己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一次柳燕對我說‘小楊，你有沒有發現晨子在熱鬧后的不經意中，目光里的那種憂郁和悲傷，那一種諱莫如深。這樣一個大男人真讓人揪心’!是嗎？晨子，你身上一定有一個關于‘愛’的故事，能說說你的過去和將來嗎？”

小楊驀然發現晨子的臉上閃過一種難以言說的困苦和彷徨，眼眶漸漸籠罩起一潭霧水……

突然聽見昌叔的開門聲，晨子咬著嘴唇轉了一下頭，立刻恢復了笑臉。湊到小楊前說起俏皮話：“小楊，從家鄉出來后我真的沒碰過女人。但不要以為我是性無能，有機會證明給你看，你知道嗎？我一直暗戀著你哪！”

晨子伸手摸著她圓滑的肩膀。小楊想擰他，晨子卻跑了。

只聽小楊在后面說：“下次一定叫我玩，別忘了再幫我買保濕美白的玉蘭油！”

晨子幫小楊關好了門，昌叔果然回來了。他知道晨子一直坐在小楊房子里，心馳神往地說：“小楊一個人躺在床上？沒有穿內褲吧？身材多好，屁股圓圓的，奶子又大，讓我摸一下手斷了也甘心！”

晨子心里暗暗地說，真是個混球，又酒精中毒了。口里說：“昌叔你胡說啥呀，小楊早起床了。”

昌叔這才從失望中清醒過來，忽然又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了：“晨子，我現在可好了，我做了兩個商場的生意，錢也有了，你看我今天買的是牛腿上的健子，全精肉，可好吃了，等會兒我鹵好了，你帶一些回去下酒。”

“昌叔你太客氣了，我在你家吃得還少嗎？美玉姐去哪？”晨子故意問。

昌叔支支吾吾地說：“剛才還在呀，可能去商場了。快回來了，你今天別走，一醉方休！我去買酒。”

晨子知道他特別好面子，準是跑小店給美玉打電話。他從小店買了兩瓶三臺老窖，又像哄小娃娃似的，買了一袋魷魚絲和一包去皮的椒鹽花生米，很大方地撕開口子整個撒在桌子上。不停地說：“吃！吃！”然后就動手燒鹵牛肉。

過了會兒美玉回家了，衣服很花俏，神情有些疲憊，手里拎了一些鹵味。雖然笑著和晨子打招呼，晨子卻覺得美玉很不開心！

美玉走進房間后好久沒有出來，昌叔進去后，就隱隱約約聽見他在質問美玉昨晚和別人床上的那事，美玉又委屈又生氣地大聲地呵斥昌叔。晨子只是暗暗地嘆息不幸的美玉，一朵鮮花竟要分插到兩堆牛屎上！

片刻后，晨子已把自己帶去的三斤紅燒肉做好了。昌叔和美玉倆還在房里吵，他喊了一聲：“昌叔，你的牛肉快燒干了！”

昌叔才罵罵咧咧地從房間出來，美玉出來時已換下了那套花俏的衣服。晨子故意說：“是不是心疼我在你們家喝酒吃肉才吵架？”

兩人急忙分辯：“沒有，沒有！”

菜全部上桌了，美玉從市中心專賣店里帶回了最有名的鹵味：羊肚、雞翅、蹄筋、鹵蛋，聽說那家專賣店在調味品里放進了罌粟，所以特別鮮，吃了就上癮。

昌叔叫了房東和賴八，美玉到隔壁硬拉了小楊，團團坐下剛好一小桌。小楊和昌叔換了個位置挨著晨子坐下，賴八覺得很失望。

大家開始開懷喝酒，房東和賴八色迷迷地瞅著小楊，偷偷地想象著小楊裸睡的情形。另一邊的美玉幾次拉晨子的衣服，用眼神示意房東和賴八的熊樣兒！貪杯的昌叔又酒精中毒了，開始曖昧地胡說：“小楊的老公到五家渠開會去了，要一個星期，晨子和小楊你們兩人能歌善舞，很相配的，正好一起玩。”

晨子的腦子大概也是輕微的酒精中毒了，色膽包天地把一只手按在小楊的大腿上。和小楊咬耳朵：“配不配啊？”

小楊笑得花枝亂顫小聲地說：“絕配呀，你又不敢！性無能！”

晨子故意逗她，手沿著大腿猛地向上一移，小楊本能地捉住晨子的手，嘻嘻地笑著說：“壞晨子，你來真的？”

其余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全傻了！那一晚，晨子笑得特別開心！

第二天，為生計忙碌了一天的房客們，又應邀聚集在四川的王老板家，吃肉，喝酒。那晚王老板將對面的一家小歌廳全包下了。晨子坐在角落里看別人唱歌，神情忽然黯然起來！柳燕拿著麥克風走到晨子面前說：“晨子，你是歌星，一定得唱一個。”

“天邊飄來故鄉的云，他不停地向我召喚……踏著沉重的腳步，歸鄉路是那麼漫長。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游子。

我已是滿懷疲憊，眼里是酸楚的淚，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云，為我抹去創痕！啊……”

晨子滿臉凄愴唱著唱著，握著麥克風的手開始微微地顫動，聲音漸漸地嗚咽！柳燕默默地拿起紙巾，伸手在晨子的臉上擦著……

這就是老何家的院子和房客們，一起幫助廖天晨度過了人生中一段最艱難的歲月。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在異鄉的土地上用自己青春和汗水默默地耕耘著，手拉著手在艱難中漂泊。彼此間充滿了友誼和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