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遷家就學,搬到孩子上學的近郊租房住。這里遠離市中心,沒有大商場逛,沒有購物的熱情,沒有朋友,真的是有些寂寞。那個惆悵的黃昏,順著城邊的公路散步,走出路口,青綠的莊稼和黃褐色的泥土,向我展開大自然的懷抱,我發現了新天地。
之后每天下班后,我帶了相機,開始了一個人的徒步旅行。一直不愛寫游記,不愿寫些旅行指南似的文章,這回我卻欣欣然敲打起鍵盤,記下我的沉醉和驚喜。
漫步鄉間,天空高遠,空氣清純,遠山呈現出淡藍的剪影。春天仿佛一夜降臨,各種花朵在枝頭競相開放,粉的杏花、白的李花、櫻桃花;田里是大片大片金黃的油菜花,紫英英的豌豆花、藍瑩瑩的胡豆花……蜜蜂嗡嗡地忙碌,停歇在花瓣上的蝴蝶,更是花上添錦!
長年生活在城里,那些多彩的霓虹和灰色的樓房,讓人炫目和倦怠。何曾有過這樣的眼福?我害怕花朵凋謝,看花成了我每天最急的事。遍野的花朵,展示的是生命的蓬勃和美麗,我的眼睛開始變得明亮,心里滿是燦爛。朋友們說那段時間的我,滿臉都寫著花帶來的興奮和幸福。我深深的陶醉了,連那陣子寫的三篇文章,都與花有關,《彼岸盛開的茉莉》、《山茶花十九朵》、《媽媽的花朵》……
時光不會因美麗而停下腳步,終于進入暮春時節。古人說開到荼靡花事才了,雖然還有少許的花,雖然田野里的禾苗碧綠出另一道風景,照出水中的倒影,也有清新的美.可拍起照來,沒有那么多熱鬧的花朵,少了熱烈和浪漫。
失落是短暫的,鳥兒的一曲曲清音,再次讓我欣喜,布谷鳥的叫聲格外清脆,斑鳩咕咕的叫聲有些滄桑。畫眉總是悄悄地立在電線上,等你不注意的時候叫兩聲。燕子有美麗的尾巴,小時候看娃娃書知道,它一低飛就要下雨,現在才對上號。又不過幾天光景,果實滿布枝頭。看著它們從一粒粒珍珠般大小長成碩果,讓我由衷地驚喜。黃燦燦的枇杷,綠李子、紅桃子、雖然并非我所有,還是讓我感受到收獲的甜美。今年枇杷大量豐收,果園的主人忙著制作枇杷酒。
旅行總是要購物的。步入農家,問有菜賣沒有?他們說還沒扎。弄了好久才明白,他們叫摘菜為扎菜。不覺大笑,相隔并不遠,不知是普通話的影響還是歷來如此,城里從來都況摘菜。
于是提了綠布口袋,和農人去扎菜。興沖沖地摘了一大把海椒,他急得大叫,要我將蒂一齊摘下,不然就不長了。原來,海椒可以一直摘到秋天。在黃瓜架下,我尋找那些長得又直又好的黃瓜,小點的他執意不肯,苦瓜也是一樣。看見連連的荷葉,我想摘一匹回來煮稀飯,農人說,摘了藕要爛。我很奇怪,畫上常有小孩頂著大荷葉的可愛圖片,下雨了你們不是用來遮雨嗎?農民說,你們知識分子真笨,那是在別人的田邊,雨急了當然就摘。不甘心,還是摘了南瓜葉回來擦盆子,又干凈,又沒有洗潔精的化學成分,是小時候媽媽教我的,終于得以實踐。農婦往往還要摘把紅苕尖送給我,是絕對沒打藥的。嫩花椒的香味飄過來,不妨連葉摘些回去,做美味的調料。向農婦學了一樣農家菜,用花椒葉做煎餅,鮮香無比。下雨天,在塘里釣了魚,是青草養大的,格外細嫩。吃的土雞蛋當然在農民家買了,不必擔心蘇丹紅。
暮色漸濃中,農婦抱了嬰兒站在盛開的梔子花前,淡藍的上衣,頭發隨便綁在腦后。抱的是外孫,女兒女婿打工去了。問起她的年齡,竟然才40歲,不覺大笑起來。城里的女人,這個年齡還穿了吊帶裝,描眉畫唇的在街上走。
突然想起伍爾夫的一句話,她評說《感傷的旅行》的作者斯圖亞特:“在他看來,旅行中見到的手拿綠布袋的鄉村姑娘,一點也不比巴黎圣母院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