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出版交流感言

作為中國編輯學會代表團成員，我于2008年5月10～16日，赴韓國首爾參加了第13屆國際出版學學術研討會，感觸良多。

書展一覽，書城一游

首爾國際書展是IPA28屆世界出版商大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展廳龐大，不亞于今年我國鄭州書展大廳的面積。100多個國家參加書展。我國未參加這個IPA組織，但也派觀察員參加會議，同時還有10多家出版社出展。租了兩大間房，分兩個展臺，一個是書法、國畫作品展臺，一個是聯合性圖書展臺。展品多是國內出版的精裝本外文書，也有少量中文圖書。展銷人員的座位前，有個小電腦。外國展臺，多為一大間房，門口豎起一個大屏幕，放映多種電子出版產品和種種影視圖像，加幾種文字或語言說明。我們沒有時間細看，只能匆匆一覽。感到我國出展的產品不夠豐富多樣，布展的數字化水平還有待提高。

出版城的全名是“坡州出版文化資訊產業園區”（The Paju Publishing Culture Information Industrial Complex）。這里原是距首爾38公里處的一個大型軍事基地，1988年，出版商李起雄發起倡議籌備建設出版城。1999年動土興建，2004年建成“亞洲出版文化暨資訊中心”，并由120家出版社集資成立“電子書烏托邦”公司（Booktopia）。相繼建成大型購物商城、大劇院、影視城、休閑與健身中心、物流配送中心等，集國際出版文化研究、創作及翻譯、教育和文藝演出于一個園區，使其成為綜合影視編導與制作，編輯、印刷與發行，書店、物流、放送與會展等多種功能的世界級文化產業中心。據介紹，其影視產業規?？杀群萌R塢，圖書產業規模超過法蘭克福，印刷與物流企業規模也屬世界一流。幾方面整合起來，其規?？胺Q世界第一。整個出版城，全靠縱橫交錯于林木蔥郁的大花園中的柏油路連接起來。各個樓宇與入住各部門之間全靠數字化辦公設備通聯互動。但這座現代化的東方出版城并沒有超高層的豪華大樓，其外觀看起來像是銀灰色的超大型航母，又像一個巨大無比的軍營，只不過它是進軍現代文化和出版媒介的產業大本營。這個集出版文化與產業經營兩大元素于一體，結合數字科技，表現出穩步發展、持續創新理念的現代化出版城，有一個強大的基金會和一個聯合的上市公司作為資本營運的支持。目前世界上已經有240多家出版、影視、動漫、網絡等數字化制作公司進駐該城，在一個舊的軍事基地上興建的文化產業新城毅然矗立起來。2010年后期工程完成后，它可能是世界最大的文化產業基地。出版城2005年舉辦了“東亞書籍的現在與未來”研討會，規劃出一個國際合作計劃，2006年舉辦了“坡州出版城論壇”，2008年又舉辦了世界IPA大會，影響越來越大。它對我國的出版文化、影視文化和網絡文化如何走向世界，也是一種啟示。

晚宴的藝術

韓國的生活節奏很快。我們在會上，每天早上7時起床，7時半早點，8時到會場或有關活動場所。11時茶歇15分鐘，繼續活動。中午1時半午餐。下午2:30或3時活動。晚上7時到餐廳。有時晚宴前、有時晚宴中、有時晚宴后，演出藝術節目。無論什么節目，至少演出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

晚宴的文藝節目，主要是韓國傳統的優秀歌舞，在歌舞之中還夾雜著對白、吁求與撫慰，似乎還有神靈或上蒼的許諾性答話。演出大多配以大韓民族的古老樂器，演唱狂放而帶點神秘感，崇高中顯示出優美，表演與服裝特別精細考究，音響與旋律常常沁人心脾。好像新羅時代的一個部族酋長引領族人舉行什么重大儀式，演唱效果使全場觀眾震撼。韓國出版學會會長李正春教授要他的中文翻譯小蔡問我，你能看懂這個節目嗎？我答，對話聽不懂，字幕也看不懂。但看表演聽吟唱，像是古新羅一個部落家族在祭天，祈神保佑他的族眾。男主角表情嚴肅、聲音嘶啞，傾訴部族生存的苦難和發展的艱辛，祈求上蒼佑護；女主角是一位古代藝妓，專為上天表演歌舞，愉悅神靈，求其降福人間；群舞的族眾則跟著男女主角的演唱，一起歡樂，一起悲吟，一起奮發，虔誠而充滿生活的自信。小蔡博士給李正春傳達后，轉而告訴我說：我們也聽不懂。你的理解很對。我導師是搞哲學的，很佩服你的審美能力和鑒賞水平。這是各民族的共性。大韓民族的歷史是多災多難的，我們很看重歷史，繼承傳統，也很珍惜現在，強調發展。韓中兩國民族的命運頗有相似之處，心靈是相通的。

還有兩個節目是表演“吃”的藝術，屬于當代“飲食文化”。一個類似我們的“鍋碗盆勺交響樂”，表現韓國料理的“飲食文化”走向世界，藝術水平頗高，其中不乏對西洋食客搞笑逗樂的情節。這是引導韓國料理走出國門，打到歐美市場去的精湛之作。另一個是表演古代王后生日慶宴的。王后這一頓，吃了一個半小時，場面之大，裝束之華貴，禮節之繁縟，音樂之典雅，佳肴美味之豐盛，均令人嘆為觀止?？催^《大長今》電視劇宮廷夜宴場面的人，可以想見，絕對是“吃”的藝術！“民以食為天”，國家、民族也是如此。我們的中餐文化，何時也能在世界藝術舞臺上，打開全球觀眾的眼界和胃口呢？

儒家文化的影響

朝鮮民族，世居朝鮮半島，地域不太大，人口不算多，勢力不夠強，歷史上因夾在海陸兩個強大國家之間，長期受壓迫被統治，因而追求獨立自主的心理特別強烈，靈魂深處唯恐歷史悲劇重演，所以特別自尊自強。反映在文化思想和民族意識上，樣樣都想爭第一。在出版學特別是出版史方面，前些年韓國出版學界曾根據慶州一家寺院發現的中唐時期版印佛像，而做出印刷術最早在韓國用于印制圖頁的結論。后因這張圖像上印有武則天自造的漢字，而改變為唐印佛像傳入韓國保存至今的結論。這次又提出，他們發現了一件金屬活字印品，早于中國現存的金屬活字印品，因而做出結論：金屬活字印刷物最早出現于韓國。中國的古代文物自己保存下來，至今完美無損的，確實太少了。但這件金屬活字印刷物到底說明怎樣一種出版史實和中韓印刷出版交流關系，恐怕還得深入研究。

畢竟，在東亞方塊漢字文化圈中，中國出版文化不僅淵源深厚，而且如長江大河奔流入海。其傳統文化的主流，對韓國、日本影響甚大。

作為歷史悠久的文化大國，我們的編輯出版至少在3500年前的殷商時代就出現過一次相當大的繁榮。百多年來發掘出土的15萬片甲骨文版上，由4600個不同漢字組成的大量卜辭，以相當完備的問答文體，記錄古代社會生產、先民生活、自然和人文等豐富內容，對后來的文字、文化和文明發展影響極大。甲骨文版不僅是一種最古老的歷史文獻，給中國上古“三代史”的研究提供了決定性的資料，而且還是一種出版媒介，一種書法藝術摹本，作為中國先民原創的文化載體，在其保存和傳播過程中繼續煥發著生命的活力。我們在大會的主題發言中，展示了甲骨文版的電子圖像，同時對古老的八卦、河圖、洛書等圖像儀法，以“象數邏輯”思維方式作出簡要的數字閱讀。相比于日本東京印刷出版博物館的第一件展品—一片手掌大的龜背甲來說，其文化價值不知要高出幾千百倍。在中韓文化教育與出版學術交流中，我們講的“八卦”，恰與韓國的國旗圖案類似。我問他們旗圖代表什么意思。他們說，這些符號源自中國，代表“天地人三和”，是東亞儒家傳統文化的靈魂，也是大韓民族理想的象征。我們講到中韓文化之間的關系時，舉例有海印寺長老閱讀大藏經刻版的照片，有明萬歷年間收藏的韓國名醫許浚編著、以中韓兩種文字刻印的《東醫寶鑒》（25卷）的圖片，以及《大長今》等影視“韓流”在中國引起的小說文本、評論文本、解讀文本等出版熱潮。大量的生動實例，表明一個文化大國、文明古國的優秀傳統一直在東亞文化圈內被共同弘揚的真實歷史和現實狀況。這說明兩千年來，我們亞洲特別是東亞早已有著共同與共通的文化。

參觀隨想

我們在6天的交流活動中，所到之處，電腦、網絡、大視屏、多語種翻譯機等各種電子設備配套完整，使用方便，全部免費，隨時可以看到世界最新信息，并做出個人反應。這里城市的道路不比我們的省城干道寬敞，但各式各樣的現代韓國汽車行速很快，沒看見堵塞或車禍現象。建筑不太豪華，但設備齊全，看起來結實耐用，感覺舒適，自然快意。街道上沒有幾個警察，卻也感到安全。許許多多的旗幟、廣告與商標及文藝演出等等，形成標志社會繁榮的人文符號和科技符號，使我們感到首爾這座城市充滿民族自信與發展活力。

我們看了“三八線”軍事隔離區。這是半個多世紀前冷戰時期遺留下來的分界線，至今南北尚未真正通行。韓國的守防戰士和吉普車里坐的美國兵，在彎彎曲曲的紅白兩線間隔區的南邊值勤；北邊是巍峨陡峭的高山，看不到朝鮮的守防士兵。近些年雖然修通了貫通南北的一條新鐵路，從南邊的都羅山驛火車站，可直達北邊的開城，但是，這條以朝鮮半島南端的太平洋港口城市為起點，經過首爾和平壤，又通過北京、莫斯科，可直達歐洲大西洋沿岸多個港口城市的亞歐大陸橋，目前還沒能全線貫通。什么時候東西兩大洋之間這塊大陸才能全線貫通呢？這應該是現代化的絲綢之路?。∷摻Y著多少世界級的大市場和生產基地，又能把多少國家和民族的人民群眾聯結起來，使地球真正變成一個和平的“村莊”?。装倌陙?，科技往往首先與掠奪和戰爭聯結在一起，為什么不能首先與和平發展聯結在一起呢？是人的哪一根神經出了毛病呢？這個界限武不能化，文也不能化嗎？“東西兩洋路路通”，該是多么美好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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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