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綜述

中圖分類號：K87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5-0110-04

2008年8月1日至6日，敦煌研究院在敦煌莫高窟舉辦了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這是敦煌歷史上，也是藏族歷史上，更是國際學術界第一次以敦煌吐蕃文化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來自北京、甘肅、青海、西藏、四川、湖北、江蘇、臺灣等地的二十多家敦煌學、藏學、民族學、考古學、佛學等專門研究機構的近60位專家學者出席了研討會。會議收到論文50多篇，其中絕大多數論文在會上宣讀。這些論文集中展示了改革開放三十年來，我國敦煌學、藏學、民族學、考古學、佛學界老中青三代專家學者對敦煌吐蕃文化的豐碩研究成果。會議分別從敦煌與藏族早期歷史及原始宗教、敦煌與吐蕃歷史、敦煌吐蕃石窟和藏地佛教藝術與考古、敦煌吐蕃文獻、敦煌吐蕃文化綜合研究等方面作了深入的討論，解決或初步解決了敦煌學、藏學、民族學、語言學、佛學等相關學科領域內一些重要而有意義的問題，會議達到了預期的目標，在一些領域有重要發現和突破。現將會議情況綜述如下：

8月2日早8點50分，在洋溢著歡樂喜慶氣氛的敦煌研究院小報告廳，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開幕(見封)。敦煌研究院樊錦詩院長致開幕詞。她首先代表敦煌研究院熱烈歡迎各位代表的到來，并介紹了敦煌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突出強調了吐蕃在對敦煌近七十年的統治中所留下的大量豐富的文化遺產及其意義，希望這次會議成為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發展的一個轉折點和新的起點。敦煌市委書記、市長孫玉龍同志代表敦煌市委市政府向會議致詞。敦煌藏族歷史文化研究方面的兩位資深專家——中央民族大學黃布凡教授、中南民族大學校長高瑞教授分別致詞。他們回憶了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的歷史與現狀，對敦煌研究院舉辦這次會議給予高度評價。

開幕式后，開始研討會的主題報告。敦煌研究院敦煌文獻研究所所長馬德研究員首先作了題為《論敦煌在吐蕃歷史發展中的地位》的演講。這個演講基于敦煌吐蕃歷史文化遺跡遺物以及前人研究的成果，從敦煌的歷史文化底蘊對吐蕃的影響、吐蕃在敦煌的政治制度、吐蕃封建經濟的確立、以譯寫佛經為主要內容的佛教文化事業、吐蕃史傳在敦煌編纂及其意義、敦煌石窟與吐蕃佛教文化、吐蕃在敦煌的文化交流、吐蕃統治對周邊及后世的影響等作了論證，提出了敦煌曾經一度成為吐蕃的文化中心的論斷。特別指出吐蕃在敦煌完成了封建經濟改革和封建化的過程，吐蕃時期在敦煌抄寫了大量佛經并運往吐蕃本土及統治區，吐蕃統治敦煌結束后以至滅亡后，漢蕃各族文人仿效唐朝的官修史制度在敦煌編纂吐蕃史志的史實和意義。西北民族大學海外民族文獻研究所副所長才讓教授作了題為《法藏敦煌藏文文獻P.T.0037譯釋》的演講，對這個寫本的內容及背景從七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的譯解，指出了前人研究的諸多不到之處，同時還找出與之對應和可以綴合的其他相關寫卷。臺灣圓光佛學研究所郭祐孟副研究員以莫高窟第360、361窟為例，作了題為《敦煌吐蕃時期洞窟的圖像結構》的演講，以獨特的研究方法，從圖像義理和洞窟功能的角度，對莫高窟第360、361窟及整個吐蕃時期洞窟的形制、內容、風格、特點、佛教思想以及相關的社會歷史背景進行了深入探討，無論是研究方法還是研究結論，都很有新意，值得肯定。在主題報告中，馬德研究員提出了諸多深入研究的重要歷史問題，才讓教授和郭韋占孟副研究員的報告是敦煌藏文文獻與敦煌吐蕃研究的范例。

按會議議程，研討會安排了五個專題、六場學術討論。

第一場專題為“敦煌與藏族早期歷史及原始宗教研究”，中央民族大學教授羅秉芬首先發言，題目為《象雄語文獻和象雄文化》。這是羅教授多年從事的一個研究項目，主要是利用敦煌文獻中的象雄語和苯教文獻，對藏族早期歷史文化進行重新審視。西藏社會科學民族研究所所長巴桑旺堆研究員作了《關于新發現當許噶塘蚌巴奇本古苯教文書》的演講，利用大量確鑿的實物證據，論證了西藏早期的苯教信仰的歷史。四川民族研究所周錫銀研究員作了《藏族原始宗教遺存與敦煌吐蕃文獻》的演講，就康巴地區的藏族原始宗教遺跡與敦煌吐蕃歷史文獻的相關記載作了對比研究。甘肅合作高等師范專科學校的青年教師阿旺加措提交的論文《敦煌藏文寫卷P.T.1047譯評及相關苯教術語釋義》，指出了前人研究的不足，提出許多科學合理的新見解。青海民族學院旦正教授《評析敦煌古藏文文獻中的人物傳說》，就敦煌藏文歷史文獻中關于吐蕃早期歷史人物傳說的內容、藝術手法、文風、思想表現等作了系統論述。甘肅合作師專的房繼榮先生《論吐蕃時期的“sku bla”信仰——以敦煌吐蕃文獻為中心》對吐蕃時期各類自然崇拜的形式和內容及其對藏族早期社會的影響進行了探討。其中巴桑旺堆、周錫銀先生在演講中公布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信息和考古新資料。在苯教和象雄文化的研究方面，國內外研究成果頗豐，敦煌文獻為此提供了大量的資料。這方面的研究將可以改寫藏族的歷史。

第二場專題為“敦煌與吐蕃歷史”研究。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張云研究員的《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與松贊干布生平事跡》，利用敦煌發現的新資料對有關松贊干布生平事跡的傳統觀點提出了質疑。西南民族大學高瑞、李吉和教授《吐蕃統治敦煌時期漢蕃文化互動初探》，從條件、表現、特點三個方面論述了吐蕃統治時期漢蕃文化的交流與融合。西北民族大學扎西才讓教授《敦煌文獻P.T.849中部分藏王的名稱與藏族史書弓文獻對比研究》，公布了新發現的吐蕃贊普名號及他的看法。西北民族大學蘭卻加教授《從敦煌藏文寫卷看吐蕃統治瓜沙時期的政策方略》，根據有關敦煌藏文寫卷的記載，對吐蕃經營瓜沙期間在政治、經濟、宗教、文化等方面實行的施政措施進行了分析，并特別指出其中有利于時代發展和順應歷史潮流的政治方略。中國民族圖書館先巴先生《吐蕃告身制度有關疑點與敦煌地區實施的靈活性研究》，西藏大學圖書館夏吾卡先生《再談英藏敦煌文獻TbJ731(馬與野馬分開故事)的歷史背景與地名》，都是在前人成果基礎上的新探討。西北民族大學扎西東主先生《論噶氏家族在蕃唐關系中的重要歷史地位》，從新的角度對控制吐蕃大權近半個世紀的噶氏家族作了多角度的探究。青海民族學院更尕青與敦煌研究院勘措吉共同提交的《敦煌藏文文獻中的“熱貢”地名考》，利用敦煌吐蕃文獻中的新資料研究新問題，提出新看法。所有的研究都表明敦煌文獻和敦煌石窟對吐蕃歷史和藏族歷史文化的研究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和意義。

第三場專題是“敦煌吐蕃石窟和藏地佛教藝術與考古的研究”。關于敦煌吐蕃石窟的研究，敦煌研究院青年研究人員沙武田博士《敦煌吐蕃譯經三藏法師法成功德窟考》根據石窟、文獻資料及相關歷史人物活動，考證莫高窟第161窟為吐蕃時代名僧法成的功德窟。敦煌研究院趙曉星博士《莫高窟第361窟初探》，就莫高窟第361窟西龕內屏風畫的內容、第361窟表現的主題等問題作了深入考察研究，有一系列新的發現。敦煌研究院勘措吉對莫高窟第75窟新發現的藏文發愿文進行了研究和探索。敦煌研究院張景峰、顧淑彥《莫高窟第231窟新出圖像的關系試探》，從新的視角對供養人像與瑞像圖的關系進行了分析。臺灣的黃韻茹女士提交了《莫高窟第217窟早期的金剛經變：兼論敦煌文獻與圖像結合之研究》，是敦煌石窟壁畫研究的新成果，也是新的研究方法的探索。藏地佛教藝術研究與考古，四川大學霍巍教授發表了《中印邊境佛教考古的新收獲》，公布了大量第一手資料。張長虹《西藏西部11世紀壁畫中的克什米爾風格》即是其中的新研究成果之一。楊清凡《吐蕃時期密教五方佛圖像的傳人及流布考》對敦煌壁畫中同類圖像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和意義。

學維瑪澤里先生《再論P.T.1287文獻之注疏等》對敦煌藏文歷史文書的注釋提出了新的見解。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梁俊艷博士翻譯和介紹的外國學者黎吉生著《兩件敦煌藏文殘片研究》，對敦煌吐蕃歷史文書等寫本中的有關問題有借鑒作用。西南師范大學楊銘教授《“咀末”藏文對音考》和南京師范大學陸離博士《咀末音義考》在對溫末的藏文發音和意義考證殊途同歸。甘肅合作師專貢巴扎西教授《敦煌吐蕃文獻中記載的最早的藏語詩歌研究》對敦煌吐蕃文獻中記載的最早的藏文詩歌重新進行了梳理，提出了自己的新見解。青海省社會科學院益喜卓瑪《淺論吐蕃文獻(兄弟禮儀問答)寫卷》、青海師范大學貢保才讓教授《敦煌藏文禮儀問答寫卷解析》、西南民族大學索南才讓先生《試論敦煌古藏文禮儀問答寫卷與“善凈人道十六法”的關系》等論文，對敦煌藏文文書《禮儀問答書》集中進行了深入討論，不僅發表了許多新的見解，而且也展示了這份寫卷的歷史和現實意義。青海民族學院吳鈺教授《敦煌藏文本(孔子項橐相問書)的翻譯特點》，是關于相同內容的敦煌漢、藏文寫本的對比研究。甘肅合作師專龍布杰教授的《敦煌藏文文獻與古代藏文文獻的關系及其歷史價值》闡述了敦煌藏經洞發現的藏文文獻與整個藏文古籍文獻之間的關系。在研究方法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就相關歷史問題的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北京藏醫院劉英華教授的《敦煌藏文寫卷P.T.1044再探——關于出自印度王土的一種外治法》，對該寫卷的部分內容作了深入研究。敦煌研究院張延清先生《吐蕃敦煌抄經中的報廢經頁》、敦煌研究院邰惠莉副研究員《關于吐蕃時期敦煌漢文寫經的幾個問題》、蘭州大學趙青山博士《吐蕃統治敦煌時期的寫經制度》等，充分反映了敦煌吐蕃時代的漢、藏文寫經情況，讓人耳目一新。學者們的精彩演講，充分說明了敦煌藏文文獻對吐蕃歷史與文化研究的重要價值和學術意義。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西藏大學西熱桑布先生《卓卡寺所藏吐蕃時期(喇蚌經)之考》公布了西藏山南卓卡寺新發現吐蕃時期的《喇蚌經》，即吐蕃熱巴巾和朗達瑪時期的贊普御用經書《十萬般若頌》，引起學者們極大的興趣和關注，馬德研究員認為《喇蚌經》與敦煌藏經洞所出藏文寫經《十萬般若頌》是在敦煌抄寫好后運到西藏供奉給贊普的，部分寫經、校經人名題記與敦煌寫經相同，這～觀點得到大多數與會學者的認可。部分藏族學者認為是敦煌的這批抄經生在拉薩抄寫的。但無論如何，《喇蚌經》展示了拉薩與敦煌的密切關系。如果說，是西藏發現的吐蕃時期的敦煌寫經，它是唐代吐蕃和敦煌歷史上漢藏民族文化交流以及敦煌在吐蕃歷史發展中地位的歷史見證，無論對敦煌研究還是吐蕃研究，以及整個中華民族發展史的研究，都有十分重大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另外，在敦煌藏文文獻的研究方面，學者們本著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的態度，認真地對待每一份文獻、每一個詞語，甚至每一個符號。無論是在前人基礎上的進一步研究，還是前人沒有涉足過的領域，藏族學者都表現出研究自己母語的獨特優勢，這是此次研討會的一大特點。

第六場的專題為“敦煌吐蕃文化綜合研究”。學者們分別對敦煌吐蕃佛教、國外敦煌吐蕃文化的有關研究情況等作了分析研究。楊富學研究員的《摩訶衍禪法對吐蕃佛教的影響》，對重新認識漢地禪法對吐蕃佛教的作用有一定新意。牛宏先生《日本學者對敦煌藏文禪宗文獻的研究狀況及意義》，介紹了相關的日本學者及其主要成果，并對他們的研究方法進行了探討。四川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院長王川教授《白居易詩(縛戎人)研究》，分析白居易描寫唐朝軍隊所獲吐蕃俘虜的生活及待遇，詔示的是如何利用唐詩論證當時社會歷史問題新研究方法。

會議期間，學者們考察了莫高窟、榆林窟、鳴沙山、月牙泉等歷史文化勝跡，參觀了敦煌市博物館，近距離觀摩了藏經洞出土的敦煌藏文文獻，感受了敦煌文化的博大精深，體會了敦煌吐蕃文化的獨特性，感嘆該領域學術研究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激發新的研究熱情。

會議期間，無論是會場上還是洞窟里，無論車上還是飯桌上，都可以看到熱烈的討論場景。許多青年學者敢于挑戰權威，有理有據，老一代專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其中對莫高窟第465窟門道藏文題記的討論十分熱烈(見封二)，對榆林窟第25窟彌勒經變中藏文榜書的精心琢磨，都成為這次會議的亮點，成為學術美談。

8月5日下午，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舉行了閉幕式，五位代表講了話，從各方面充分肯定和贊揚了敦煌研究院舉辦這次學術會議的意義和作用。西藏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所長巴桑旺堆研究員特別提出了今后要建立吐蕃寫本研究的文法體系問題；中國藏學中心張云研究員認為會議在內容和形式等方面為今后舉辦此類學術會提供了范例；四川大學博物館館長、中國藏學研究所所長霍巍教授用藝術家的語言對這次會議的內容、形式等的特色作了歸納，即敦煌學與藏學的結合、漢族學者與藏族學者的結合、文獻與實物的結合、新發現與傳統研究的結合、宏觀與微觀的結合、西北與西南的結合以及老中青結合等。西北民族大學海外民族文獻研究所副所長才讓教授在肯定了會議新材料、新觀點、新角度的創新后，提出應該進一步重視對敦煌藏文佛教文獻的研究。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所長曉文研究員也就敦煌藏學研究與西南藏彝走廊結合研究的必要性及其意義提出了建議。最后，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研究員致閉幕詞，對研討會作了系統總結，并就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的前景作了分析和設想。

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由于資料的獨特性，涉及的學科門類十分廣泛，研究的難度也比較大，但我們從本次會議可以看到，與會專家都提交了非常優秀的學術論文，開拓了諸多新的研究方向。其中部分學者利用各自的學術特長，對敦煌吐蕃洞窟和吐蕃藏地佛教藝術及其相互影響進行了研究，為敦煌和吐蕃佛教藝術的研究指出了新的方向和前景。

因此，這次會議是敦煌學、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的盛會和進一步發展的新起點。特別是敦煌吐蕃文獻的研究將迅速打開新的局面，上一個新臺階。當然，由于會議規模等限制，本次研討會，從事敦煌吐蕃漢文文獻和石窟的專家學者相對較少，漢藏文獻的結合、藏漢文獻與石窟的結合等研究成果也少，但已有的一些成果還是非常精彩的，特別是一些青年研究人員的參與，使我們看到了敦煌吐蕃文化研究的更加美好的未來!

(責任編輯 梁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