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沒有地震（組詩）

我唱歌就不會覺得痛

叔叔我不怕

你們不要擔心

我的腿被兩塊石板卡住了

那兒有幾排鱷魚的牙齒

咬得好疼

謝謝你們來救我

兩天了

大地搖搖晃晃

下面真黑

雨水灌進來

真冷

但是我能忍

我為你們唱只歌

我唱歌就不會覺得痛了

兩只老虎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叫母親的鷹

我看到一只死亡的鷹

在汶川，地震廢墟中

她的名字叫母親

當我們搬開石板瓦片

碎玻璃

露出上半身

每個人都被她的飛翔

震痛了

這是一次

關于飛翔的雕塑

她的雙臂用力張開

分別抱住一個嬰兒

危情時刻的奔跑

仿佛展翅欲飛

這對孿生兄妹

仍然在哭

而鷹已停止呼吸

抱得太緊了

或許擔心稚嫩的果子

稍不留意就會掉下來

想取走孩子的人

怎么也打不開

那已僵硬的手腕

余震再次來臨

大地露出黑色的牙齒

現在不得不

對她的雙手截肢

她成了一只

失去翅膀的鷹了

仍然孤零零地站著

另一幢危樓垮下來

將她再次掩埋……

我們在讀書

把這里當作教室吧

廢墟深處的教室

好小好黑

幾塊破水泥板

撐起狹小的空間

同學只有三個

抱住擠在一起

已到后半夜了

外面滾過石頭的轟響

地震在繼續

別哭燕

別哭菊

把淚水舔進嘴里

當心脫水

也別睡著了

不要讓死神叼走

來我們來讀書

這里有手電

課本還在身邊

就像上課那樣讀

像老師在面前那樣認真

等到下課鈴響

一定就是

叔叔阿姨來接我們了

寶貝我愛你

親愛的寶貝如果你能活著

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這是一位母親

寫在手機屏幕上的

最后一條短信

五月十三日中午搜救隊員發現她時

已沒了呼吸

透過廢墟間隙可以看到她

雙膝跪地

整個上身向前傾伏

她的胸前裹著一個嬰兒

口里還吮著媽媽的乳頭

因為媽媽身體的庇護

竟然毫發未損

醫生發現有一部手機

塞在被單里

這一刻很靜

看慣生離死別的醫生

滾落兩行熱淚

手機在地震現場傳遞著

每個看到短信的人

都落淚了

天堂沒有地震

孩子去吧

張開你的小翅膀

天堂沒有地震

不要怕天黑

通往天堂的梯子是透明的

帶上小書包

和手中的小蠟筆

別忘了告訴媽媽

哪一顆星星是你的

媽媽每晚到門前看你

如果你孤獨了

媽媽陪你說話

到你生日那天

準備幾支小紅燭

等你回家

等你輕輕喊一聲

啊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