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杪的詩（二十二首選九）

藍灌木

念動咒語的人有著清晰的面孔

烏鴉失語。你重新被命名

你可以靠近自己，不需要

經(jīng)過渾濁的渦流，經(jīng)過

事件中的受害者

她們是你多年前的親人

嗓音甜美，姿勢優(yōu)雅

她們喚你，你必出場

不需要選擇分貝

現(xiàn)在，白是唯一可能的事物

凹下去的地方適合睡眠

適合用梵音合唱

南無、喝噦怛那……

對抗

你把眼睛藏在湖水里。寬大的湖

這樣真好，似乎沒有人找到你了

天黑黑，好像有天鵝飛過

是一只，不是兩只

你的皮膚越來越?jīng)觥?yīng)該是秋天了

船長已啟動引擎，你不該在這時死去

像一個杜撰的新娘，滿身稻草

這遙遠的湖，你始終叫不出名字

很好的下午

小火車呼啦啦地飛。我戴著大耳朵

招搖過市。我喜歡氣球爆裂的聲音

喜歡藍玻璃后面的小合唱

從清晨開始我就在醞釀一場暴動

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我說過

我有時不是我。比如現(xiàn)在

懸崖

“我愛。但我拒絕模仿”

這不是懺悔。當(dāng)草叢里的小花

舉起皺著的眉。當(dāng)風(fēng)從上到下

把我吹透。我手中的傘開始移動

它比我要快

而我還在年輕。嗜好傳奇

江湖上的人大都蒙面，把劍

藏在寬大的袖子里。那些白色的船

白色的帆，是他們絕好的掩體

魔術(shù)

整個過程好像就是這樣

除了你，我們都有出場

那時你正在熱戀，眼睛向上

那是最后一場戲。春天

正在收緊趕路的人

“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即使

我不在現(xiàn)場”

星夜

那些發(fā)光的詞，纏繞的絲

它們輕易拿走了寂靜的村莊

燭火慢慢地熄滅，后來

是星光覆蓋了高大的白楊

覆蓋了我們頭上的紫羅蘭

而天空是巨大的海綿

我們說出的話語，我們移動的姿勢

都像是另外一個人。如果夜晚繼續(xù)停電

我們身體里的藍將緩慢地滲到體外

而禱告會把我們帶到另外一個地方

我們的安靜，我們的信仰

將被妥善安置

仿佛是花

我一說話它就開放

而我啞了多年，對詞語有著病態(tài)的敏感

我已不習(xí)慣與自己之外的人對話

不習(xí)慣對蘋果說熱愛

蘋果是簡單的，也是復(fù)雜的

像今天的天氣

我在室內(nèi)看到的是事物的反光

而你說外面的天氣其實還不錯

你愛著高溫，愛著讓你流汗的日常生活

它發(fā)酸，讓你回味，讓你的身體一點一點地甜

隱居

燈一直亮著，金黃的光

下面是綠綠的水，暗下來的舊雕像

她隔窗望遠山，望不遠的丁香樹

空氣里有野花的清香，有薄荷的清爽

細雨緩緩地落，落窗前

落紙上，一只小白鴿忽遠忽近

她撫摸木窗的手指有了細微的顫動

她漸漸感覺到一些事物的變化

它們慢慢失去清晰的界限，失去對抗的種

種可能

哦，這空茫，這幽靜，這巨大的背景

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空地

她一直沉默，道路在不斷地延伸

看不到具體的光，看不到清晰的指紋

同行的人感到恐懼，把鏡頭打開又關(guān)閉

ＳＤ卡似乎是空的。這僅僅是開始

而下一場大雪是可能的。在十月

一個人被短暫地放大、松枝被壓彎

又彈起。她沉迷于幻象，白光中的反光

而背景模糊，預(yù)設(shè)的劇場空無一人

她看到一只大鳥從頭頂掠過

之后，去向不明。接著是她

那時，一個人正在播放德彪西的《月光》

大雪在別處下個不停

(選自《紅豆》２００８年第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