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冰雪災難,春運也在難上加難,這跟體制有關
黨國英:春運確實從一個層面反映出中國人口流動的問題。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把家庭的人分割開了。如果農民進城,家里的一些主要親人也在城市,那可能很多人就不回去了。現在社會體制不具備這種可能性。農民為什么大規模回家然后春節后再回來?這跟體制有關系。
王桂新:這些社會體制等方面的問題一定要解決,但這決不僅僅是為了解決春運矛盾才應解決的問題,而是應該更重視、更應該花大力氣優先解決的問題,因為解決這些問題的意義,已遠遠超過了解決春運問題的意義。或者說,解決這些問題,比解決春運問題更加重要的多!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國外已有不少可資借鑒的成功經驗。我個人認為,其關鍵主要取決于執政黨和執政政府能否自覺改革現有的“官本位”和“終身制”,推進和實現“民主化”和“平等化”。

農民工不能在城市扎根的現象不應長期持續下去
王桂新:城市化包括豐富的內涵。中國特有的戶籍制度,使人口城市化呈不完全、非正規特征。數以億計的農村人口經歷從農村遷向城市的集中化階段,完成了由農民向農民工的轉變,但在其后卻受阻于制度性障礙,停滯于由農民工向城市居民轉變的市民化階段,不能完成城市化的全過程。正如你所說的,城市化談了很多年,農民工在城市工作(完成由農民向農民工的轉變)但不能扎根的情況(即完成由農民工向城市居民轉變的市民化過程)也延續了幾十年。
這是由我們國家政治經濟體制及其改革的力度和進度所決定的,也是我國既得利益集團在各種利益集團搏弈過程中能繼續維護自身利益的必然結果。這一現象是否還會長期持續下去,還可能持續多久,關鍵也取決于此。個人認為,這一現象不應長期持續下去,也不會長期繼續下去。但使這一現象不再持續下去的改革將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過程。2007年北京一份經濟導報做了一個版面的關于北京戶籍制度改革的討論,在被采訪和參加討論的人員中,只有我一個外地教授主張,北京作為國家首都應該率先進行改革。由此可見其困難之一斑。
今年春運偶遇重大雪災,使更多問題顯現出來
王桂新:今年春運偶遇重大雪災,更多問題顯現出來。如滯留火車站旅客爆增、大量旅客途中受困、各種春運交通設施一時“癱瘓”等等。這些問題有些是春運本身的問題,有些根子在其他而僅僅是通過春運表現出來。從本質來看,今年春運所暴露出來的更多的問題,都不是春運本身的問題。因為即使今年春運客流比往年有所增加,也不至于導致這么嚴重。
黨國英:其中電網建設的問題值得反思。一方面涉及到國家電網公司技術標準的問題,另一方面出現一個現象是有些年份的鐵塔倒得多,有些年份的鐵塔倒得少,那倒得多的這些年份就值得研究了,其中深層次因素跟經濟結構甚至腐敗都有關系。另外本來我們應該多開發些坑口發電,核電站現在看起來我們也上得太晚,這樣一些問題如果過去解決得好的話,就不至于現在供電上這么脆弱。
王桂新:這次春運也考驗了我國目前的危機管理體(機)制和政府的危機應對能力。總的來講,我國政府還是比較好地應對了這次重大雪災下的“春運危機”,其中廣大回鄉民眾、特別是滯留在城市的農民工更是做出了關鍵性的具體貢獻。農民工們對應對這次重大雪災下的“春運危機”所做出的犧牲和貢獻,充分顯示了他們的樸實和偉大。當然,對今年重大雪災下“春運危機”的應對,從中央到地方和部門,方方面面都還有不少值得實事求是、認真總結的地方。
改善春運“回家難”的根本,還是要大膽推進改革,
王桂新:從近期來看,各級政府及企事業單位,特別是領導干部更要樹立“以人為本”、以大眾百姓為重的服務理念,對春運客流主體——農民工多一些人文關懷,把他們的“回家過年“作為一件大事列入重要日程,周密計劃,統一協調,抓早、抓好;大學很早就開始錯開寒暑假放假時間,農民工就業比較集中的城市和企事業單位也可借鑒這一經驗,通過一些合理的安排和獎勵手段,適當錯開他們“回家過年”的時間;交通運輸部門一定要掌握客流動態,盡力挖掘潛力,增加運力,特別要搞好各種運輸工具的協調、配接和調度,提高服務質量和客運輸送能力。
就長遠而言,要大膽推進改革,積極發展經濟,逐步解決以上談到的一些造成目前春運不正常的各種體制問題和社會矛盾,使春運盡快恢復本來的正常“面貌”,使春運在我國社會經濟生活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黨國英:最關鍵還是要推進積極的城市化政策。我做過一個粗略估算,假設采取積極的城市化政策,我國種植業農戶以每年6%的速度減少(目前的速度已經是1.6%左右)是完全可能的,其中大中城市貢獻3%,其他小城市和新興小城市(可以發展1萬座小城市2-3萬人)貢獻3%。有了這樣一個過程,在30年以后,我國可以剩下5000萬農戶,其中糧食種植3000萬戶,其他農戶2000萬戶。這個目標實現以后,農村人口將顯著減少,大批村莊將消失,城鄉差別將基本不存在。那時,中國農村的基礎將是富裕農民組成的小的居民點,不以農業為主的家庭將居住在小城市,而更多的農民將變成城市居民,城市化率可達到8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