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鞭炮“噼噼啪啪”響過之后,一家金銀首飾店開張營業。大門一開,許多人擁進了店堂,有的買耳環,有的買戒指,有的買項鏈……當然,也有啥也不買的,只是湊熱鬧看新鮮。
一個五十多歲的農民,手提一只破舊的人造革拎包,一會兒鉆過來,一會兒擠過去,這里瞧瞧,那里望望,突然在一位女同志身邊站住了。
這位女同志大概三十多歲,一身打扮并不顯眼,但舉手投足很有氣質。她手上已經戴了一只金戒指,現在又要買了一只。她把原來戴在手上的那只戒指摘下來放在柜臺上,又將新的戒指套在手指上,反復欣賞。農民一看,連忙擠到她身邊,身子趴到柜臺上,說道:“喲,這金戒指戴到你手上好看極了,這要多少錢呀?”一邊說,一邊把柜臺上的那只戒指抓到手里,轉身就走。
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那個女同志的叫聲:“啊,我的戒指呢?我放柜臺上的戒指誰拿了?一定是剛才那個……”
農民一聽發了慌,心想:糟糕,要是被抓住,弄不好還要被送進拘留所。他急中生智,順手一摸嘴巴,將手里的戒指塞進嘴里,使勁一咽,又吞進了肚子里。這一來,他放心了,大搖大擺地來到那個女同志面前說:“是我剛才在你身邊,還同你說過話,至于什么金戒指,我可是連碰都沒碰過,好在我還沒出過門,你趁早搜一搜。”說著,他將拎包倒提,把里面的東西統統倒在地上,接著又脫下外衣和長褲,把一只只口袋都翻了個遍。他身上只穿短褲和背心,又是拍打又是跳,還用雙手捋頭發、掏耳朵、挖鼻孔,像發瘋一樣大鬧了一陣。那位女同志見他這副樣子,忙說:“哎呀,你這是干啥?我又沒咬定是你拿的。唉,只怪我自己不小心,你快把衣服穿上吧。”農民這才把外衣褲子穿上。穿好以后,他說:“我劉逢春雖然窮,但窮得硬,不是吹牛,我活到五十多歲了,連人家的稻草都沒拿過一根,不相信,你們到劉家莊去打聽打聽。”說完,提起拎包,大模大樣地走了。
劉逢春出了金銀首飾店的大門,越想越高興。他不知道吞金是要死的嗎?當然知道。他之所以敢把金戒指吞進肚子里,是因為他家有個祖傳秘方,只要吃下生韭菜,就能讓韭菜把金子裹起來,而后原封不動地拉出來,現在一切順利,就等吃下生韭菜拉金戒指了。他這也是第一次試驗這個祖傳秘方,誰讓他來城里正好碰上這家首飾店開張呢?
他來到菜市場,從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那頭跑到這頭,跑遍了每個角落,就是不見有賣韭菜的。他摸摸肚子,只覺得沉甸甸的,還隱隱作痛,就急忙出了菜市場,搭上三輪車回家了。
劉逢春回到家,二話不說,首先來了個全家總動員,叫兒子、女兒統統出門去找韭菜。找到韭菜后,能要的要,要不到就買,不肯賣就偷,總而言之,要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搞到韭菜。
直到傍晚,韭菜終于搞來了。劉逢春一見,喜出望外,一大把一大把地抓來就往嘴里塞,雖然那滋味不太好,但想到金戒指,還是硬著頭皮吃了一斤多,直吃得肚子鼓鼓的,才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著拉肚子。
他左等右等,等到半夜,只覺得肚子一陣一陣地痛,還“咕嚕、咕嚕”地叫,他猜想,大概關鍵時刻到來了,急忙坐到馬桶上“稀里嘩啦”好一陣腹瀉。可事后一檢查,連金戒指的影子也沒有。
這下可害苦了劉逢春,爬起躺倒,躺倒爬起,整整折騰了一晚上,可金戒指就是不出來。這可怎么辦呢?他細細一想,覺得毛病出在韭菜的吃法上,得整根地吞下去,才能把金戒指裹起來呀,又拿來韭菜,就像鵝吃草似的一根根往肚里咽。這可比嚼著吃更難受了,咽得他眼淚鼻涕直流,但那只金戒指還是不露面。
一連三天,劉逢春已經奄奄一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肚子卻痛得越來越兇。一家人見他這副樣子,都圍在床前“哇哇”地哭。劉逢春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有氣無力地對兒女們說:“看來我的壽數已到,是命中注定的,哭也沒用,你們記住,我肚子里還有個金戒指,是我自己吞下去的。等我死后,你們自己動手把我的肚子剖開,一定要找到金戒指,一定……”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聽他這一說,全家人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吞金自殺。可大家弄不明白,他無緣無故為啥要自殺呢?他吞下去的金戒指又是從哪里來的呢?大家一商量,得立即送醫院搶救。
劉逢春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被送進了縣人民醫院。經X光一照,果真是腸子里梗著個戒指,必須馬上開刀,把戒指取出來。
這天上午,一切手續辦妥后,劉逢春被送進了手術室。誰想到,主刀的恰恰是那天在金銀首飾店里丟失戒指的女同志。她從劉逢春肚子里取出戒指一看,差點叫出聲來:這不是我的戒指嗎,怎么跑到他肚子里去了呢?她朝昏迷不醒的劉逢春仔細一看,原來是他!他那天的戲演得多好!唉,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女醫師不動聲色,照樣認真地做手術,細致地處理好每一個細節,一切都順利完成后,她把戒指放進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又用膠布封好口,連同病人一道送回病房里。她對劉逢春的家屬說:“病人已脫離危險,你們放心就是。這個戒指放在這里,你們暫時不要動它,過幾天還得做一次化驗。”
一晃過去了半個月,劉逢春雖然肚皮上吃了一刀,經受了不少痛苦,但看見那個金戒指在床頭柜上放著,心里很高興。他心情一好,身體恢復得也快。他要出院了。可是一結賬,嚇了一跳,光醫藥費就花去了三千八百多塊。他想:這筆生意太不合算,吃了那么多苦頭,連本錢都撈不回來,唉,倒霉倒霉!
劉逢春正在懊悔,那位女醫師走進了病房,摘下口罩,笑瞇瞇地問道:“劉逢春,你還認識我嗎?”劉逢春抬頭一看,想起來了,她不就是金銀首飾店里那個女人嗎?天吶!這真是“冤家路窄”,看來這金戒指也保不住了。但他不愿就此認輸,強裝鎮靜地說:“認識,認識,你不就是救我性命的醫生嗎?我不會忘記你的。”“不,其實我們早就相識了。你難道忘了,那天在金銀首飾店里,你的戲演得多好啊!你把我的戒指藏到肚子里,保管得那么好,我該怎么感謝你呢?”
“不,不,不……”劉逢春緊緊抓住那個裝著戒指的瓶子,臉漲得血紅,連話都講不出來了。
女醫師說:“你不用緊張,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戒指,你為了得到它,連命都差點送掉。就憑這點,我愿把這個戒指送給你作個紀念。不過我得說一下,這個戒指不值錢,是我只花十元錢從地攤上買來的。”
一聽這話,劉逢春只覺得腦袋“嗡”地一下,手里的瓶子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他一屁股跌坐在病床上,像個木頭人一樣,連氣都喘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