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在縣機關大小是個科長,卻偏好求卜問卦。這天他到市里辦事,經(jīng)過一座廟時,尋思自己好長時間沒拜佛了,就走了過去。
廟門口有許多打板兒算命的,陳立一到這里就有點挪不動步。正好這一陣子有些不順,就想找算命先生算算,可一路上找了三四個,都是扯東問西,算得也不準,氣得陳立不想算了。這時,一個年紀較大、瞎了眼睛的算命先生攔住了他。
瞎子問陳立:“先生真要算命?”陳立說:“廢話!不算命我來這干啥?你會算?”瞎子說:“算不準分文不取。”陳立便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瞎子搖頭晃腦,掐算了一會兒,臉色突變:“先生,對不住,你這命我算不了!”陳立吃了一驚,問:“為什么?”瞎子說:“從來算命只斷禍福不算生死,先生之命危在旦夕,老朽算不得,還是另請高明吧!”陳立害怕了,說話都哆嗦了:“你、你不會是嚇唬我吧?”瞎子冷笑一聲,說出幾句話,驚得陳立目瞪口呆。
“從八字上看,先生是坐交椅的,手里有些小權;近來家中常出怪事:睡在床上醒在地,夜半灶頭哭聲起。夢里移動人不知,醒來不在臥室里。先生若要算命相,莫悔、莫悔!”陳立心頭狂跳,瞎子說得一絲不差,尤其最近有幾回自己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不是睡在臥室里,而是在客廳地板上;還有家里廚房臺子下,每到半夜時分就響起“嗚嗚”的怪聲,鬼哭狼嚎的。家里的私秘事,一個素不相識的算命瞎子怎會算得出來?陳立想:準是遇到高人了。當下連說不后悔,懇求瞎子一定給他算算。瞎子為了給他算得更準,得重新掐算一遍。于是,陳立看著瞎子搖頭晃腦,又掐又捏。最后瞎子閉著眼睛說:“卦相不好、卦相不好啊!”隨口說出四句來:“命遭白虎難脫身,災星已入君家門。若知時辰更難過,莫如盡早安離魂。”
陳立忙問:“先生,此卦如何解說?”瞎子說:“一句話,命絕今日?!?/p>
“?。俊标惲⒋糇×?。
只聽瞎子又補了一句:“夜里三點小心!”陳立當時蒙了,昏昏沉沉離開那個算命的,滿腦子里只剩一句話:“夜里三點小心!”連那個瞎子嚷著讓他付卦金都沒聽到。
瞎子真算得這么準嗎?哪有的事。這一路上先前不是有幾個算命的套過陳立話了嗎?瞎子是最后一站,等陳立走到這兒,陳立家里的那點事,瞎子早從同伙那里知道了,不準才怪呢。
也不知什么時候,陳立神情恍惚地回到家里,妻子李娟迎上來。李娟在縣肉聯(lián)廠工作,下班早,在家里早把飯菜做好了,還弄了二兩白酒給陳立放到桌上。每天晚上她都要讓陳立喝點白酒,說是這樣可以活血解乏。可是今天陳立心里有事堵得慌,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李娟不解,陳立就把算命瞎子的話說了。李娟聽完,安慰陳立說:“今晚上我和兒子都不睡,就看著你,到了下半夜三點說啥也不讓你睡覺,看誰能勾走你的魂兒?算得不準咱砸他卦攤去!”
就這樣,李娟把事跟兒子說了,十一歲的兒子大龍笑話爸媽說:“都啥年月了,你們咋還信這個?”李娟說:“不是信不信的事,癩蛤蟆跳腳面上,不咬人惡心人!兒子,為了你爸爸別睡??!” “好吧,為了爸爸,我也迷信一回?!贝簖埓饝恕?伤吘故莻€孩子,白天上學累一天了,到了晚上就犯困,尤其到下半夜,任李娟叫了一回又一回,最后還是睡著了。
時間說著就到了下半夜三點。陳立撐不住早在床上睡了,李娟還在咬牙挺著。就在這時,李娟聽到有人敲門,就迷迷糊糊去開門。陳立家住的是一樓,樓后有一條河。李娟打開門一看,外面沒人。這時候從她身后跑出去一人,是陳立捂著臉跑了出去。李娟被陳立撞倒,坐在地上大喊大叫:“救人哪!快救人哪!”鄰居們被驚醒了,出來問怎么回事,李娟指著正往河邊跑的陳立大概說了一遍經(jīng)過,大伙就跟著追,眼瞅著河邊上有個黑影“撲通”一聲扎進河水里不見了。李娟知道陳立不會水,自己又是個旱鴨子,哭著喊著求鄰居們下去救人。鄰居當中倒是有會水的,可天這么黑,水這么急,誰敢下去啊!打手機報警,不一會兒,警察來了,黑燈瞎火的也沒辦法,忙了一通天亮了,開始打撈,沒撈著。接下來,沿著河撈了幾天也沒結果。
陳立就這樣失蹤了。
一晃兒,時間過去了兩年。李娟沒了陳立,一直請假在家,每月只拿幾百元的生活費,家里的經(jīng)濟一下子緊張起來。有人張羅要給她介紹一個。李娟說要找人也行,不過得有三個條件:一是那人也得姓陳,這樣孩子就不用改姓了;二來也得是公務員,在縣機關工作,收入穩(wěn)定,以后生活有保障;三是男方到女方家入贅,房子就不用賣了。介紹人就開始按著李娟的要求找人。
說來巧了,沒費多大勁,就在縣機關里找到了這個人,也姓陳,叫一飛,比陳立小一歲,是辦公室主任。工資收入比陳立高得多,剛和老婆離婚,住在單位里。經(jīng)介紹人一說合,兩人很快登記成了一家人,李娟又回廠子上班了。
陳一飛是辦公室主任,被人宴請的時候自然少不了,常常半夜喝得醉醺醺地回來。每到這時候,李娟就會去廚房給陳一飛做碗解酒湯。這一天,陳一飛又喝多了,李娟剛把湯熬上,就聽陳一飛在臥室里嚷著要吐,李娟急忙叫起兒子看著湯,自己拿了痰盂給陳一飛。大龍睡得正香,迷迷瞪瞪走到廚房埋怨:“以前爸爸活著時,從來不鬧人,這個后來的爸爸真麻煩……”這時,就見煤氣火苗撲撲跳了幾下,陳立從火苗里鉆出來,頭上頂著好大一塊水泥板,脖子上套著絲巾,舌頭伸出老長,眼睛流血,說:“大龍,難得你還記著爸爸,爸爸死得冤哪!”嚇得大龍“哎呀”一聲醒了,卻不見爸爸,正納悶是做夢還是真事時,李娟在臥室里聽到兒子的慘叫聲,慌忙跑出來,抱住兒子問怎么了。大龍說剛剛夢見爸爸了,脖子上勒著絲巾,是媽媽以前系過的那條,眼睛里還往外冒血。這一說,嚇得李娟臉上變了顏色,打了大龍一巴掌說:“你這死孩子,一天到晚不好好讀書,盡看些鬼故事,做夢也不好好做!”這時,大龍又來了困勁,神情恍惚地回房睡了。
李娟顧不上熬解酒湯了,急急跑回到臥室對陳一飛說:“你得想想辦法了,這些日子我都不敢進廚房,進去就害怕。鍋臺下面的‘嗚嗚’聲也越來越大了,該不會是死鬼在鬧吧?”陳一飛說:“沒事,說不定是老鼠。趕明兒我想辦法??焖??!?/p>
第二天,陳一飛沒去上班,弄了些水泥、沙子,把廚房鍋臺下面又重新抹了一遍。直到天黑才收拾利落。這時,有個女人打電話來,說是請他喝酒。李娟聽到了,橫眉立目地警告說:“你別忘了說過的話,你要敢出去胡來,小心我真把你殺了!”陳一飛訕笑說:“你怎么舍得呢?”說著就出去了。
到了晚上,家里只有李娟和大龍,二人正看著電視,廚房里突然響起男人哭泣的聲音,嚇得大龍跑回自己屋里不敢出來。以前也有這種聲音,只是沒這么響。李娟也害怕了,趕緊給陳一飛打電話。誰知,電話通了,接電話的卻不是陳一飛,而是個說話嬌滴滴的女人,還問李娟是誰。好一會兒陳一飛才接電話,解釋說自己在朋友家里玩牌,剛剛是朋友的妻子。
下半夜三點,陳一飛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進屋就倒在床上睡了,李娟聞他身上的香水味不對,家里沒那種香水。再一看他脖子上還有口紅印。李娟氣瘋了,像著了魔,抄起枕邊防賊的殺豬刀,一下就插進了陳一飛的胸口,陳一飛瞪著李娟又驚又怕地說:“你、你?陳立!害死你的又不是我……”最后,身子縮成一團,死了。
李娟哈哈大笑著說:“這回看你還出去鬼混!”說著,好像突然從夢里驚醒,嚇得跌跌撞撞地往廚房里跑,不想被椅子絆倒了,手里的刀直直戳進小腹里……
早上,大龍從噩夢中驚醒,口有些干,迷迷糊糊到廚房找水喝,一下被李娟的尸體上絆倒了。他一看,渾身血污的李娟正齜牙咧嘴地看著自己,嚇得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這天一早,鄰居來找陳一飛辦事,敲了半天門,沒人開。打電話到單位一打聽,陳一飛沒去上班,也沒請假,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況。鄰居覺得不好,就報了案。警察來了,搬走了屋里的兩具尸體。大龍受了驚嚇,一直昏迷不醒,被送到了醫(yī)院??墒牵瑹o論怎么通風消毒,還是聞著屋里有怪味。最后,警察牽來警犬嗅到了廚房,竟在灶臺下新抹的水泥地上找到了一個老鼠洞,剛好有風從那里吹進來,發(fā)出“嗚嗚”的怪叫聲,還有一股臭烘烘的氣味。
警犬對著那塊水泥地狂吠不止,警察便把那里砸開了,結果又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經(jīng)過辨認發(fā)現(xiàn)是陳立。
原來,李娟早就和陳一飛好上了,為了和陳一飛幽會,她便在陳立每天喝的酒里下迷藥,每晚陳立一睡過去,她就和陳一飛把陳立抬出臥室,二人在臥室里風風雨雨。可是,有時藥量下得不夠,陳立在不該醒的時候醒了,嚇得二人很是驚慌失措。那天,陳立算命回來嚇得夠嗆,喝的酒少,過了半夜就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又睡在客廳里,就昏頭暈腦走回臥室,看見妻子和陳一飛,就上前去打陳一飛,不想被李娟從后面用絲巾勒住了脖子,一口氣沒上來。李娟并不想殺死陳立,誰知自己平時抓豬殺豬練出的手勁很大,一下就把陳立弄斷氣了,當時也怕得要命,驚慌之中突然想起陳立說的“小心夜里三點”,就和陳一飛設計了陳立投河的那出戲,兩人慌慌張張把陳立埋在廚房灶臺下,到了夜里三點,李娟讓陳一飛扮作陳立,自己大吵大嚷地叫醒鄰居。然后,會水的陳一飛趁著人們還沒趕上來的時候跳進河里,當大伙還在岸上吵著救人時,他早游到?jīng)]人的地兒爬上來,回家睡覺去了。本來,陳一飛是個好色之凸,李娟也知道,也多次警告他。陳一飛只當戲言,誰知,事到臨頭李娟卻來真的。至于陳一飛為什么會在將死的時候,把李娟看成了陳立就沒人知道了。
誰會想得到呢:算命瞎子的一句戲言竟成了真,還連帶著害死了三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