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沒賊

清朝末年，東北平原上的鳳古縣有一對青年夫婦，男的叫王五，女的叫楊花。小兩口做生意折了本，把家里能變賣的都變賣了，吃了上頓沒下頓，連鋪蓋也只剩下一床又破又薄的被子了。這樣一戶窮得叮當響的人家，卻被一個毛賊給盯上了。

這一年初冬的一個晚上，一個叫張三的毛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棉襖，鬼鬼祟祟地溜到王五家門前。他用一個鐵片很輕松地就把木門的門閂給扒拉開了。張三悄悄地摸進房里，想找找房間里有沒有值錢的物件?？烧攺埲郎蕚湎率謺r，床鋪上響起了小兩口嘀咕的聲音。張三躲到一個角落里，嚇得大氣不敢出，心里暗暗罵道：娘的！都深更半夜了，這兩口子咋還有閑心聊天？

王五和楊花不是在聊天，而是在斗嘴。天黑以后，小兩口就蓋著那床破被躺在了床上，初冬的寒氣使勁往被窩里鉆，凍得夫妻倆上牙直打下牙。蓋在身上的那床薄被就像一張薄紙一樣。光冷還不算，兩口子又覺得肚子里空落落的。這天晚上，小兩口吃的是玉米糊，不但不經餓，尿還特別多，大冷天兒不住地起夜。這還沒到半夜，床鋪下面的夜壺都快尿滿了。王五對妻子說：“我實在是睡不著??！我餓得都快背過氣去了。要是眼前有一大盤豬肘子，我不用一袋煙的功夫，就能全吞到肚里去！”楊花對丈夫說：“我倒不是很餓，就是冷得厲害！要是咱們家有一床又厚又大的被子，那該多好??！冬天就不用遭這個罪了！”

兩口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斗嘴，讓躲在角落里的小毛賊張三很是生氣。聽著這小兩口嚼舌根子，張三才曉得這是一戶窮苦人家，沒有多少油水可撈。他覺得，既然來了就不能白跑一趟，總得撈點什么東西回去呀！所以他就耐著性子聽這小兩口嘮叨。

張三好不容易等到沒有聲音了，可就在他準備下手時，床上又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你醒醒，屋里有動靜！咱們家里好像來了賊！”那女的翻了一下身子，嬉笑道：“你做夢去吧！咱們家窮得連一根上吊的繩子都沒有，哪里來的小偷？”說罷轉頭睡過去了。床上的男人嘆了一口氣，也進入了夢鄉。

張三等了好久，一對夫妻終于都進入了夢鄉。張三就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尋找值錢的物件?？伤麖呐P室摸到廚房，也沒能摸出一個值錢的東西來。張三有些急了，心想：這大冷天，竟瞎忙活一場，實在是太虧了！張三抹了一把臉，心想房間幾乎都被自己摸遍了，就剩床底下沒有搜過，莫非是這對窮夫妻把僅有的那點值錢的東西藏到床底下了？想到這兒，張三的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他輕手輕腳地溜到床頭，生怕那對夫妻從睡夢中驚醒。他俯下身子想鉆到床下面，可自己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衣，沒法輕易地鉆進床鋪下面。他只好脫下棉襖，輕輕丟在地上，然后又試著往床下鉆。這一回張三終于鉆進去了！他左摸右摸，除了摸到一手灰外，別的什么也沒摸到。他一不小心，把夜壺給碰翻了。

王五驚醒過來，推了推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楊花，說：“你醒醒啊，老婆，咱家好像真的來了賊！”楊花被吵醒了，用手揉揉惺忪的睡眼，生氣地說道：“你不是在說夢話吧？人家又不是傻子，咋會摸到咱家來偷東西呢？”說著，她伸了一下懶腰，手正垂到床鋪下，竟一把將張三的棉襖卷了起來，順手蓋在又破又薄的被子上面，接著頭一歪又睡著了。王五聽了妻子的話，也以為是自己餓迷糊了，跟著閉上眼睛打起了呼嚕。

趴在床鋪下面的張三可遭殃了，聽著兩口子的對話，嚇個半死不算，夜壺里的尿一點也沒浪費，都滲到他的棉褲里去了。張三渾身又濕又冷，凍得直想打噴嚏，但又不能打，只好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像一條受傷的老蛇一樣從床鋪下緩緩爬出來。張三想撿起地上的棉襖，準備抬腿走人?？伤竺颐?，卻怎么也找不到！他又氣又惱，心想：娘的，今天真是活見鬼了！偷雞不成還蝕了一把米？又冷又氣的張三，竟然急得跺起腳來！

這一跺腳不要緊，真把床上的這對夫妻給鬧醒了。王五用手捅捅楊花，說：“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咱家真的來了賊！我聽見動靜挺大！”睜開眼睛的楊花還是不相信：“可能是老鼠鬧騰呢！我再說一遍，咱家這么窮，怎么會有賊？”立在地上的張三急了，氣得渾身直哆嗦，脫口而出：“誰說沒賊？我放在地上的棉襖咋不見了？”

王五和楊花兩個人從床上一躍而起，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把這個渾身濕漉漉的毛賊按在地上，一起用繩子把張三捆得結結實實。天還沒亮，他倆就把罵罵咧咧的張三扭送到縣衙門問罪。

面對縣老爺，跪在地上的張三一個勁地喊冤叫屈：“我不是賊！我真的不是賊??！請老爺明察！”

縣老爺一拍驚堂木，怒道：“大膽毛賊，你夜潛民宅，被逮個現行，還想抵賴？說，你不是賊，那誰是賊？”張三哭笑不得，只好來個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然后用手一指跪在旁邊的楊花，憤憤地說道：“縣老爺，我說的句句屬實，這娘們身上穿的棉襖，就是小民的！”

縣老爺辦案這么多年，還沒有遇到這樣的奇事呢！他把胡子都樂歪了，然后把手中的驚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做了如下判決：民女楊花把棉襖還給竊賊張三；張三入室盜竊有罪，賞給他四十大板；鑒于王五楊花夫妻生活貧寒，特從縣銀庫里拿出紋銀十兩接濟他們。

聽到如此開明仁義的判決，王五和楊花感激得涕淚橫流，小兩口不住地給縣老爺磕頭，然后懷揣著白花花的銀子歡天喜地地回家去了。可憐那倒霉的毛賊張三，被衙役們用棒子揍得鬼哭狼嚎，那屁股腫得少說也有兩指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