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多年前的高考體檢

又到高考體檢月，今年這支隊伍里有我兒子，年齡跟我高考體檢時相仿。體檢前三天，班主任的關懷短信便不時飄來，別感冒啦，別拉肚子啦，少吃油膩之類。貫徹指示之際，想起我經歷的高考體檢。常規體檢沒什么可說的，也忘了。幾件好玩的事記于此，這也反映著20多年來，以及城鄉之間的巨大差異。

珍稀的近視眼：

我們基本是祁連林區的孩子，那里除了綠色還是綠色，同學中沒有畫畫的，也沒有對著琴譜鉆研的，更沒有練書法的。煤油燈雖然昏暗，但家里錢少，一般天黑就睡，所以同學們視力極好。體檢那天，我們一個個都是十米之外能看清白螞蟻還是黑螞蟻的視力，不知檢到倒數第幾個，忽然有一位奇人，一只眼睛視力一點五，另一只一點二，醫生說他近視。我們立時炸了窩，奔走相告，嘖嘖稱奇，問他怎么能成為近視眼？近視的感覺如何？看珍稀動物樣圍著人家轉圈。他就那樣紅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嚷嚷：“近視又不多照顧幾分，還保密呢！”

吃半把降壓藥的男生：

Z是班里很用功的男生，量完血壓，醫生說高壓一百四，許多專業不能報。他急紅了臉說：“錯了，錯了！因為我心里緊張才高的。”醫生生氣了：那你先出去，待會平靜些再進來。班主任比我們有經驗，匆忙給他買瓶降壓藥讓吃了兩片。不料這家伙性急，大概藥還在半路上他又進去了，血壓本來就高，一擔心更高了。出來他便將剩余藥物一口氣喝了進去。過了會說頭暈，坐一會頭一歪就躺了過去。緊急搶救，心率急速下降，記得說是到了每分鐘三十多次。他家在離學校好幾百里的藏區，那里沒有電話。醫院里那個亂啊，老師們嚇得臉上沒有了血色。忘了后來怎么收場了，反正人是救過來了，高考他也參加了，全縣漢族考生就考了5個本科，大專也沒幾個，自然沒有成績中不溜的他，以后再沒有了該同窗的消息。

身高體重都不夠的我：

鄙人少時家貧多病，父母身材不高，加上營養嚴重缺乏，六七歲了還不怎么跑得穩。身體發育的那幾年，生活尤其貧困。那時大學不收學費，記得書本好像也是發不是買，農林地質師范幾乎不用花錢，于是我們這些特困生的主要目標就在那里。可地質多要男生，農林我自己覺得別扭：高考就為擺脫農區林區，干嘛還報這個？剩下的就是師范了。進了量身高體重的診室，一上秤：73斤！而師范的要求是不低于80斤。怎么給醫生解釋，說早晨沒吃飯之類，人家說你一頓吃7斤啊？上了量身高那個器械，結果是雪上加霜：腳跟抬了又抬，脖子夠了又夠，大夫壓了又壓，最后的結果：一米四八！一個19歲的袖珍姑娘就這么被斷絕了報師范院校的可能，馬馬乎乎填所煤炭管理學院，那時沒有能源危機意識，就等于把自己處理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年我以幾分之差敗落，第二年總算長到了一米五一，80斤，理直氣壯考進了被稱作“吃飯大學”的師范大學，成了吃飯讀書住宿不要錢、每月還能有5塊特困生補助的“吃皇糧的”。以后我驚奇地發現，幾個當年的袖珍人在招工招干，或高考成功后體重身高都有了很大增長，有些竟長了十幾公分。連我這先天嚴重不足的，也在20歲后長了4公分。全仗大學里的豬肉燉粉條了，否則沒準嫁人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