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光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一串踽踽而行的腳步,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路……
這個鏡頭經常從我的頭腦中蹦出來,猝不及防。但不論何時何地,它每一次出現,都像一條鞭子,抽痛我內心最堅硬的那個殼。
我堅信,那個人,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而是我的祖先穿越時空隧道走來的影子。
美國作家房龍說,“人類的歷史,就是饑餓的動物尋找食物的歷史。”
如果我們今天,以一種更寬泛的內涵,從物質的到精神的再到物質的層面,來理解“食物”這個名詞,這句話更臻于完善。
“尋找”,就意味著行動,意味著不斷的出發。我們的祖先,在不斷出發中,把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都開拓為人類的家園;同時,也把“不斷出發”的蠱植入每一個子孫的血脈。
哪怕是在一個地方終老一生的人,心頭也埋藏著一個愿望——去遠方,去心靈的故鄉。
(二)
21世紀初葉,整個人類正在遭遇200萬年未有之變局,溫飽大體解決,饑餓基本終結(中國著名知道分子鄭也夫觀點)。
身處這樣變局中的我們,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欣悅么,我們知足么,我們快樂么,亦或正好相反?
除了票子、房子、車子、位子、孩子,我們好像時常感覺還缺少點什么。而這種缺少,不是女人的衣櫥總少一件衣服,男人的衣櫥總缺一條領帶那么簡單。那種缺少,只在飯局、舞會、重要的社交場合出發之前的瞬間。而我們感覺的那種缺少,會突然在平靜生活的長尾上發生一次質變,讓我們的內心煩亂、空乏,地動山搖,惶惶不可終日。
是我們血脈里植入的蠱發動了。它不會因為物質饑餓的終結而終結。我們要告別當下熟悉而幸福的生活圖景,去體驗另一種生活,去發生另一種際遇,去尋找我們精神世界所需要的另一種糧食。
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你,打點行囊,出發吧,我們去旅行,我們去遠方。
如果有一天,你的一個朋友突然不告而別,關掉手機,把能夠無線上網的手提電腦也留在家中,請別緊張,也不要急著報警。說不定,他正要去巴厘島的酒吧獨享一杯小酒,或去夏威夷吹吹海風。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工作,甚至動了辭職的念頭,只因為你的鄰居剛剛出發去了河南的云臺山,而你不得不加班去為公司趕一個設計圖。請不要奇怪,也不要以為自己成了妒婦。或者,你真的應該設法丟下工作,出去走走了。
(三)
“世界是一本大書,不喜歡旅行的人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頁。”
我相信,這句話的蠱惑力勝過任何一則富有創意的旅游廣告。世界旅游產業作為朝陽產業,為全球經濟源源輸入新鮮血液,應該給圣·奧古斯丁發榮譽勛章,甚至給他股份。
根據旅游研究機構的報告,到2007年底,中國公民出境游的目的國(地區)已有132個,同年出境游人數為4095萬人次,年均增速10%。同期,國內游的人數超過10億人次。
另外,根據加入WTO的相關承諾,2007年11月11日,中國旅游市場全面開放。
20年前,中國人見面的寒喧語還是“你吃飯了么?”現在,問得最多的,“今年,準備去哪兒玩?”
人們愛用“玩兒”這個詞,正式點用“旅游”,而不說“旅行”。“玩兒”,更輕松,更接近時尚,更彰顯生活上了檔次。你去了張家界,我就得去九寨溝;你去西藏,我去可可西里……比學趕幫超,寫就后物欲時代的旅游盛況。
“玩兒”過之后,是“太累”,“哪都沒意思”的一派抱怨。事實上,許多的旅游,可憐到連“玩兒”都談不上。被導游吆喝著趕羊似的,購物,看游樂場,一個景點一個景點地照相留念。回家,翻《國家地理》《DISCOVERY》,卻原來你看過的美景現場,還不如攝影家鏡頭里的清晰、精致,甚至很多景物你錯過了,很多故事傳說導游根本沒提及。核算一下時間、金錢的性價比,那種上當的感覺痛入骨髓。年輕人里流行一句話,“誰再跟團兒走,我跟他絕交!”有點偏激,也有點深刻。
盲目,跟風,走馬觀花的旅游,就如同讀了幾頁書什么內容也沒印象一樣。燒錢、燒時間,就賺一個“累”和“無趣”么?
不知道是旅游本身出了問題,還是我們的心出了問題?
我們提出,“旅行主義,重來!”讓我們重新溫習人類旅行的本義。出發,去看看,路的另一端,別人在怎樣生活,別的世界是怎樣的五光十色;去過過另外的生活,去尋找心中的“理想國”,去找回自己的內心!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讀到了世界這本大書的另一頁,希望它存入你腦海的,不是一片花哨的馬賽克。書沒有句號,心也沒有句號,但心所能抵達的比書更遠,更深邃。
“玩兒”者無罪。享樂主義或者人生苦旅,都歸于內心體驗的愉悅。
收拾行囊吧,讓旅行主義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