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刊》專欄作家蘭斯·莫羅曾悲哀地說,這地球上已經沒有哪一塊土地上沒有前人的腳蹤,我們再去旅游官員開發的景點上學步蹈轍,還有什么意思呢?
回答他的,是一次又一次席卷全世界的旅游浪潮。哪怕地球衛星已經地毯式掃描過地球的每一寸肌膚,哪怕每一棵草的位置都被地圖詳細標注,那只能說明衛星的眼睛看到了,植物學家的手觸摸過了。這些,又與普通的生命個體何干?
具有精神的生命總是止不住對外部世界的張望,渴望走近它,了解它,進而融入它——這或許才接近旅行的原本意義,自我們的遠祖即如是。
從酈道元、謝靈運、徐霞客、鄭和、馬可波羅、麥哲倫等等有記載或無記載的旅行大師們開始,旅行,被賦予了探險、游學、觀光等多重更為具體的解釋。苦心勞骨,尋找、發現,“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些時代的旅行,聽起來如此精神神圣而內容厚實。當下的人,又如何在一切有路的地方,完成自己獨特的精神之旅?
拿鐵一族與特立獨行的驢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盡管有些人并不歡迎標簽,但還是被文化學者劃到了某個圈子里。
說起旅行,有一個圈子就被叫做“拿鐵族”。他們大部分生活在大城市中,獨立和享受,對日常飲食很講究,不想操心家務事,有什么古怪的主意馬上想辦法實現,忠于自我,敢于爭取,“安定”的生活圈子和節奏簡直是桎梏。和他們中立、自我的生活態度一樣,他們也喜歡旅行,但不高調。心情好的時候喜歡背包徒步“自虐”,沒時間的時候也會把自己交給旅行社,用酒店大床和風味團餐填滿旅行過程。他們的喜悅不在明天和別人那里,自己就是自己,所以,對目的地和旅行方式的選擇也絕不受制于他人。
與享樂至上的拿鐵族不同,“驢友”的出現,應該更為蘭斯·莫羅們所感興趣。
走在都市街頭,偶一抬頭就能碰到的戶外運動商店們,含蓄地告訴你“驢”隊之茁壯。我一前同事,一年前建起“小驢”QQ群,沒多久,就驢滿為患,不得不分為群1、群2,就這樣還不行,為了不斷吸納更具有驢精神的新鮮血液,群里管理員經常“踢”人,只潛水不冒泡的,只有嘴上功夫,不積極參加活動的懶驢、偽驢都要被清洗掉。我知道,這個驢群很有生氣,但以20多歲的年輕人居多,裝備落后,囊中羞澀,是一群不折不扣初出茅廬的“小驢”。
“驢友”,對戶外運動愛好者的稱呼。特指參加自助旅行、一般性探險、爬山、穿越等愛好者,來源于“旅”友和“綠”友的諧音,最初由新浪旅游論壇提出。“驢友”也是愛好者自稱、尊稱對方的一個名詞,因為驢子能馱能背,吃苦耐勞,所以,也常被愛好者作為自豪的資本之一。他們往往能夠發現一些別人沒有去過或者很少去過的美麗風景區。但是在路途中也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難或突發事件。為與那些以度假為目的的游客相區別,以風景、人文、生活體驗或采風為目的的旅行者,也常自稱“驢友”。中國“驢友”的宗師,是被他們劃歸為“史前驢”的彭加木。
拿鐵族也好,驢友也罷,解壓、享樂,是他們身上共同的時代底色,只不過,一種,是全心全意關注物質的體驗和享受,另一種,在苦心志勞筋骨中,重新發現了自己與自然、社會的聯系。
七葉玫瑰他們是個小團隊,還有點松散,多則七八人,少者四五人。他們的目標地一般不遠,方圓不超過200公里,一次行動利用雙休日就能完成。他們去的地方都名不見經傳,出發時間也不會以花果應季為標準,但每次歸來,拍的片片、寫的博客日記都會讓周圍的朋友吃驚不淺。“花盆村!光聽這個名字,也讓人浮想聯翩啊!”“車廠溝,虧的你們,這樣的旮旯也能搜到。”于是,這些被他們探過路的地方,過不多久就成為小圈子里盛傳的“名山大川”。
siyuan,媒體記者,采訪“驢友”,是他的日常工作,為此,他也成了一條體魄健壯堅韌執著的“驢”。在他的“驢”行生涯中,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隨隊去陜北一帶。高原的干旱,不親歷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些村子,吃水靠雨窖,女人出嫁才能洗個澡。可是,有一戶人家,卻“奢侈”地養著盆杜鵑,為此全家每天少喝一頓稀的。回到居住的城市,他毫不遲疑地把自家的豪華浴房拆除,并在陶瓷洗面盆上接了個塑料盆,用洗臉的水沖廁所。
Siyuan說,我覺得“驢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徐霞客們的基因,盡管多數的驢并不著書立說。那些純粹的“驢友”,以他們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精神,與霞客息息相通,我稱他們為“霞客達人”!
說走就走的孤獨行星們
“一個人只有一輩子,但假如能多走、多看、多體驗不同地域的文化風俗,那等于多活了幾輩子。人無法延長自己的生命,卻可以拓寬自己的生活。這就是我理解的旅行的意義。”40多歲的風信子,這兩年才開始把旅行排進生活的重要日程,但卻有一份說走就走的堅定。
她說,她是一個特本分的人,平時就是兩點一線,單位兢兢業業工作,家里認認真真相夫教子。可是有一天,突然在一本時尚雜志看到這么一句話:“說走就走,是人生中最華美的奢侈,也是最光燦的自由。”也不知怎么,就流淚了,不想再把原地不動地蒼老枯干下去,作為另類浪漫。
這兩年,她走的是為一般自助游者或驢友所不屑的經典線路,大連、上海、深圳、武漢、西安、安徽。但她始終是經典線路上的獨行客,一所老房子也許能呆上一天,而繁華的上海外灘、熱鬧的秦兵馬俑博物館,可能不去。她認為,旅行真的是一個人的事情,需要攜帶足夠的精神行裝,一個人,才能睜大眼睛,心無旁騖地去尋找和發現。她說,對余秋雨的一句話感同身受,“我站在古人定站過的那些方位上,用與先輩差不多的黑眼睛打量著很少會有變化的自然景觀,靜聽著與千百年前沒有無絲毫差異的風聲雨聲,心想,在我居留的大城市里有很多貯存古籍的圖書館,講授古文化的大學,而中國文化的真實步履,卻落在這山重水復莽莽蒼蒼的大地上。”
風信子寫了20多萬字的旅行筆記,拍了上萬張數碼照片。她說,她依然本分,信仰的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游學精神,那些筆記和照片,權當是心靈體驗的副本。
風信子卻不知道,她的獨行俠作風,正走在了當今世界旅行的風尚前沿。
《孤獨行星》《LoneIy PIanet》(簡稱LP),澳大利亞出版的旅游系列手冊,被奉為遠足者的圣經,世間最好的遠足拐杖。LP的創辦源于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一部分西方叛逆青年跋涉東方尋找精神歸宿的嬉皮運動。如今嬉皮已逝,但特立獨行的自助游精神繼續發揚光大,不求旅途中的物質享受,但求真我,使旅行變成了一種人生狀態,也將自己變成了路上的社會學家。
“孤獨行星”,當代版的徐霞客?
有個叫黃愛琳的女孩,出生于馬來西亞,單身旅行是她的另一種生活方式。每次出門,背著深藍色的背包,一本《LoneIy PIanet》,還有一顆正在期待展翅高飛的心。2006年,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她的書《再窮也要去旅行》。這本書,登上豆瓣網2007年10大旅行書榜單。
那么,這本暢銷書的作者,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單身旅行的呢?她在前言中這樣寫道:這幾年來,過的都是漂泊式的生活,對衣食住行定下了最低的要求,“不死就好”成了我生活的座右銘。在異鄉的日子,一個人撐下去,不是想象中的簡單,帶著帳篷和睡袋,寄人籬下、四海為家的感覺,只有自己最清楚,最明了。選擇這樣的一條路,我找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其實放棄的也不少。雖然有時路途很坎坷,但并沒有想過要放棄,反而有種停不下來的感覺,因為我的心還想繼續飛,還想看這個世界。
當真想看這個世界,那說走就走吧。泰戈爾說,“如果你在黑暗中看不見腳步下的路,就把你的肋骨折下來,當作火把點燃,照著自己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