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本里那些古典音樂大師的故事,比如貝多芬或者舒伯特,多半要強調他們生活的清貧,佐料則是愛情的苦澀,以此突出他們如何跨越生活的重重障礙,以堅定的意志譜寫出了傳世的樂章,另一方面,則要強調的是他們精神生活的充實,意思是物質生活容易腐化藝術家們偉大的頭腦。
這些教條若放到卡拉揚身上,就都不成立了。2008年是這位指揮家誕辰100周年,他的出生地奧地利薩爾茨堡也就是莫扎特的故鄉,早早就開始籌劃一系列的紀念活動,除了他輝煌的成就,他與柏林愛樂樂團的分分合合,他加入納粹的謎團這些話題之外,這位喜歡趕時髦的指揮家的私生活,也被重新拿出來津津樂道。
他無意中給自己當了經紀人
說他“無意”,實在是因為卡拉揚對汽車、游艇、飛機這些機械運動裝置無比熱愛,雖貴為音樂大師,但他早年仍舊是一名工科生,畢業于維也納工程技術大學內燃機專業,對高新科技尤其熱衷。他有能力給自己弄到最新最好的型號和人才,他的傳記作者羅杰·佛汗回憶說:“他一生的體育運功中,無論航海、飛行、滑雪、滑翔、開車等都有世界頂尖高手為他效勞。”若當時的狗仔隊能夠天天蹲點跟蹤的話,這些無疑是極為搶鏡的招數。
“追求完美”是經常被用來形容卡拉揚性格的一個詞,在生活里,就表現為個人主義至上,不斷參加各種極限體育運動,不斷擁有最好的跑車及飛機。羅杰·佛汗認為,卡拉揚和柏林愛樂之間“婚姻關系”的破裂,他自己獨斷專行的性格占有很大的因素。所有的安排(灌唱片,旅行演出,電視演出,拍電影)和合同都得由他最后定奪。演員、獨奏家、曲目、服裝、影片剪輯中的取舍都得由他親自選擇,甚至《玫瑰騎士》里那只狗的品種和顏色都是他親自挑的。節日大劇院一位官員感慨道:“我真驚訝,他怎么沒連售票和引座的活都包了呢。”
在卡拉揚位于阿尼夫的家中,“他把地下室裝備成了一個具有專業水準的剪輯室。他正著手把他的核心曲目重制唱片,和拍成16毫米影片的工作。如果一部交響曲影片長45分鐘,則其中41分鐘都是卡拉揚自己的特寫鏡頭。他要畫面上盡量少出現演奏者,盡量多地展示他自己。”
他所有的切都要由自己來決定,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業余愛好和運動,這一切都使得他把自己的個人魅力在公眾面前不斷放大,他在經營樂團的同時也經營著他自己,他也不需要經紀人,沒人能比他自己更稱職了。
他無意中成了品牌代言人
卡拉揚對于新科技和新產品的追捧猶如一名超級粉絲,這一點是品牌和商家們最喜歡的。卡拉揚很喜歡開飛機,早早就擁有了飛機執照。有一次音樂會中場休息時,他和同樣喜好飛行的索尼公司執行董事長大賀典雄聊天,討論新買的噴氣式飛機如何裝潢和改造駕駛艙,大賀說卡拉揚新買的這架并非最佳款式。結果下次兩人見面,卡拉揚已經將那架飛機賣掉,換了大賀建議的那款飛機。
卡拉揚的“新車購入史”簡直就是讓汽車愛好者既羨慕又妒嫉的一個范本。上世紀20年代,在同樣愛好機車的指揮家兼莫扎特專家伯納德·鮑姆加特納介紹下,卡拉揚買了第一輛摩托。1929年,年輕的卡拉揚在簽了第一個合同后,就給自己買了一輛哈雷戴維森。1938年,當他第一次取得國際上的成功后,就用一輛寶馬跑車和一艘游艇犒勞了自己,他把它定名為“卡拉揚號”,同時加入了私人競速俱樂部。1966年,卡拉揚開始對跑車傾注他的熱愛,購買了第一輛法拉利,隨后一發不可收,他擁有了包括勞斯萊斯、奔馳500SEL、福特GT40 Mk3等10輛跑車。當然最著名的還是保時捷959。紀錄片《卡拉揚在薩爾茨堡》顯示1988年,也即卡拉揚去世前一年,年老體弱的卡拉揚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下后臺,坐進一輛剛出廠的保時捷959,背景音樂是瓦格納的歌劇《湯豪舍》序曲。這輛車就是后來超級跑車的鼻祖,從此凡是提到超級跑車,提到保時捷,卡拉揚都要被恭恭敬敬地搬出來,向世人展示:一個在感性的音樂上能夠達到巔峰的指揮家,同樣可以在理性的汽車愛好中創造流行。
為什么他們會被追捧
這樣高物質標準的音樂家不止卡拉揚一個,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極富個性的百老匯作曲家柯爾·波特和他太太,名媛琳達·李·托馬斯也是奢侈的享樂主義者。琳達的出身和前次婚姻后的財產,加上波特本人的紳士交際圈,使得他們的生活至今令人羨慕和向往。他們在巴黎、威尼斯、紐約、加州和馬薩諸塞的房產皆為豪宅,他們在威尼斯的住宅甚至是威尼斯大公以前的宮殿。2005年,法國戛納電影節的開幕影片即為描寫二人感情故事的傳記式影片《小可愛》,光是這部影片的品牌贊助商就令人咋舌:男主角凱文·克萊恩和女主角阿什莉·賈德所有的套裝全部來自喬治·阿瑪尼的量身定做,男鞋則全部由Church’s Shoes贊助;古典女包由Van CleefArpels提供;阿什莉的珍珠首飾來自Mikimoto。每次波特的劇作首演結束時,琳達都不忘記送他一個煙盒,刻有劇目的名字,雖然不像《色·戒》里那樣名目張膽出現卡地亞的絲絨盒,但知情者都知道琳達喜歡去這個品牌定做煙盒。
英國樂評家諾曼·勒布萊希特在他的《誰殺死了古典音樂》一書中詬病卡拉揚這種對物質生活無止境追求的行為,認為破壞了音樂界原有的經濟生態,使藝術家的報酬不再與票房價值掛鉤,音樂會與實際藝術價值脫軌。
追捧這樣一種生活方式的很多年輕人和新富階層,他們并不對大師的作品做更深入的探討,而是對當時的社交圈和品牌概念更感興趣。有媒體認為,上世紀90年代的“村上春樹”熱是這種“洋化”生活方式開始大規模流行的標志。現在的中國和日本的年輕人一樣,“看伍迪·艾倫的影片,向往D·H·勞倫斯筆下純粹的戀愛;聽肖斯塔科維奇的大提琴協奏曲和斯萊·斯通兄弟的搖滾樂唱片;緬懷吉姆·莫里遜和保羅·麥卡特尼唱歌的青春時代;開爵士酒吧,熱衷哈特費爾德、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津津樂道的食物也是漢堡包、起司蛋糕和意大利面條;早晨起來要煮咖啡、烤面包。他們的生活里還包括炸馬鈴薯片、爆玉米花、甜甜圈、燉牛排、各種洋酒和法語。”
在卡拉揚和柯爾·波特那里,以上種種小資的行徑又上了一個臺階,邁入到富裕人群的圈子里,而他們本身又代表了高素質的文化,是藝術領域的一個難以超越的山頭,這樣的風氣在當下的中國新富圈里仍然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