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幾天了,阿江心境一直不好。他不想上班,就向頭兒請假說他患了眼病,他一個人在家里生悶氣。恰這時,一個哥們邀請他去喝酒,他茫然的眼睛里頓時閃出了一絲光亮。
阿江有個習慣,一旦三杯酒下肚,什么捏頭的燙腳的,他都會去試個遍。那晚,他就和朋友把這些地方全部光顧了一番。他喜歡自己的身體在心境不佳的狀態(tài)下被那些酥軟的手伺弄,那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不過那一夜,任憑那些紅衣女子綠衣女子在面前晃來晃去,他都沒有心動,他的思緒很煩亂,他必須借著酒力來重點罵一個女人,一個無德無才的女人,不露聲色地把他努力了多年的副主任職務(wù)搶了去。
阿江就罵起那個女人。他罵了她幾個時辰,算是解了恨。他出足了氣,很晚才進家門。妻子正好出差在外,他就把自己橫在床上睡覺。第二天一早,他感覺右眼有些漲痛,視物不清,眼球轉(zhuǎn)動都有困難。真見鬼了!本來是假裝害了眼病的,咋就裝成真的了呢!不過,患上眼病了也不要緊,領(lǐng)導(dǎo)早知道,去醫(yī)院看眼科也是名正言順的事。他就去醫(yī)院看眼睛。
值班醫(yī)生是個女人,和他昨晚罵過的那個女人長得有點相近,水桶腰,粗嗓門,紅頭發(fā),他一見這樣的女人心情就不順,他不想看她,她也沒有看他,連眼皮都沒給他翻,只是透著他鼻梁上的眼鏡瞄了一眼,說:急性角膜炎!她給他開了一大包藥。
他把藥帶回家吃了兩天,可一點好轉(zhuǎn)的跡象也沒有,眼球像是讓什么東西捆住了,睜也睜不開。他想那個女醫(yī)生一定是個草包,不如去看中醫(yī),樓下不遠處就有家中醫(yī)眼科診所,據(jù)說坐診的是位有多年臨床經(jīng)驗的老中醫(yī)。這是個不錯的選擇,診所正好離家不遠。他的眼睛不允許他多走動。
老中醫(yī)非常重視整體觀念,他認為,眼睛雖為一局部器官,但與腑臟經(jīng)絡(luò)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眼之所以能辨色視物,完全依賴于腑臟精血的供養(yǎng)。他說他的眼病與他的肝臟有一定關(guān)系,并一眼斷定他最近一定是生了暗氣。老中醫(yī)判斷如此準確,讓他吃了一驚。他心里暗暗地佩服起這位老中醫(yī)來。他連忙說:您的眼力不錯,我最近確實一直在生暗氣!老中醫(yī)說:肝氣通于目,氣有余便生火,肝火上升而引起肝功能失調(diào),所以引發(fā)了眼病。他給他開了疏肝明目的中藥,足足三大包。
阿江剛把中藥提進家門,就感到肝火真是躥了上來。他不會熬中藥,他在家里一貫奉行的是“君子遠庖廚”政策,廚房的那一套他可一點都不熟悉。
他的右眼已經(jīng)徹底睜不開了。他趕快向朋友求助。朋友說:你的運氣不錯,正好從省城里來了位著名的眼科教授,這個教授從事眼科教學、科研工作已經(jīng)40年了。不過他不親自坐診,只負責熱線咨詢。朋友給了他教授的熱線電話。
由于擔心擠不進熱線,他干脆提前打通電話排隊恭候那位教授。他等到下午三點,教授的熱線終于開通。但熱線開通不到兩分鐘,電話就已被全部占滿。他等到下午六點鐘還沒擠進去。他一向脾氣不好,這下真是糟透了,他一怒之下摔了電話。
你咋了!你咋了!啥事讓你怒成這樣?妻子就在這時一腳跨進家門。他連忙向妻子匯報自己這幾天以來的遭遇。妻子冷冷地說:不就是眼睛出了點問題嗎,用得著這么大動肝火嗎?真是大驚小怪!來,給我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妻子熟練地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地翻開他的右眼皮。別動!妻子一聲命令。她用小拇指在他的眼眶周圍晃動了幾下,又那么快速地一粘,一根細細長長的發(fā)絲頓時被她的小拇指拉了出來。
那根細細長長的發(fā)絲像一條蛇,把阿江的右眼球密密地纏了三匝。
哎呀,老公,你可真厲害呀,我才走了三天,你就長出這么長的頭發(fā)來?而且還是紅色的耶!妻子在他的小平頭上狠狠地撮了一把。
阿江的眼睛頓時一陣輕松。他睜開眼睛看妻子。燈光下,妻子的眼睛睜得像兩個巨大的燈泡,正一動不動地審視著那根從他眼睛里拉出來的發(fā)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