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麟 1955-1959年在北大歷史系考古專業學習。1959-1961年在北大歷史系任教。
1936年出生于遼陽市。1961年調入中國歷史博物館(今中國國家博物館)從事研究工作。任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員,中國民俗學會首席顧問,文化部非物質文化專家組成員。主攻史前史與民族學。側重民族考古研究。曾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民族調查。主要著作:《中國遠古文化》《民族文物通論》《最后的捕獵者》《女兒國親歷記》《涼山訪古》《巫覡》等。
我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家。新中國成立前,我只上過兩年的初小。新中國建立后,我才重新回到學校,按照年齡被分到小學六年級。16歲那年,我考進了在當地頗有名氣的遼陽市市立高中。
初識北大,是在我人生關鍵的時刻——高考前的1954年,當鐵道兵的大哥將母親和我接到北京探親。在去頤和園的路上,經過北大西門時,大哥帶著期許對我說:“要考,就一定考到北大來!”這句話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記。第二年,我以平均分85分的成績考進北京大學歷史系。全村的人都為我而自豪。
進入北大,我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整個校園就像一個大花園,有山有水,尤為重要的是,有很多名師、大家。我暗下決心:在這么好的環境中,一定要刻苦、努力,好好學習!
第一年的歷史學公共基礎課程很快就結束了。第二年分專業課時,在著名教授——尹達先生的影響下,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史前考古作為自己的專業。考古專業主要課程劃定的時代是從石器時代到元代,開設的專業課有石窟寺藝術、佛教藝術、考古攝影、測量學等基礎課程以及原始社會史、民族志等一些相關課程。選修課程中,我選擇了原始社會史、民族志這兩門課程。我想更多地了解有關考古、有關歷史的知識與文化。曾給我們授課的中央民族學院(今中央民族大學)的林耀華教授,早年間在燕京大學讀書并獲得碩士學位,之后又到哈佛大學人類學系讀書并獲得博士學位,是我國著名考古學家李濟的校友和學弟,他與潘光旦、費孝通等人同為我國世界聞名的社會學家。在林教授的課堂上,常常能看到大量的民族學資料。這些都深深地吸引了我。
當時,北京大學是國內唯一一所擁有考古學專業的大學。而這唯一的考古學專業不僅從各科研機構和各大高校聘請專家們來給學生講授理論知識,而且為了嘗試和探索中國考古學專業的教育體系,給學生們安排了大量的考古實踐。在實踐中,老師曾帶領我們到洛陽王灣遺址參與現場挖掘。通過三個多月的田野調查,把課堂學到過的考古學相關知識全部消化掉,然后再回學校進行新的學習。一個遺址,具體怎樣測量、怎樣挖掘、怎樣記錄,這些通過現場可以得到全面的回答。講授石器時代時,老師就在課后帶著學生們到陳列室,對照著實物,分析、講解,教給大家各種文化按古人類學分類的方法;講石器或陶器時,講授它所代表的文化特點和民族文化特性;講考古攝影時,老師就帶著學生們到實地從照相到洗相一一實踐;講完考古測量后,也要帶著學生們到校園里,架起三角架,做各種測量和繪圖。有幸的是,1958年至1959年,我參加了全國少數民族社會調查,被分配在桂北地區,收獲極為豐富。有一次,陸平校長在臨湖軒為我們班開座談會,在總結民族調查時,我興奮地說:“下鄉十個月,勝讀三年書!”當時,陸校長認為我的發言不全面,并說道:“學生參加田野調查盡管重要,但學生還要讀書,做好基礎和專業訓練?!标懶iL的話使我豁然開朗,找到了在北大學習的切入點。北京大學特別強調學生的實際操作和應用的能力,所以在北大所積累的各種動手能力都為我日后所從事的民族考古學實地調查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在大學三年級時,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大學畢業,我被留在了北大歷史系任教,當上了老師。由于學業突出、田野調查努力、考古實習勤奮,1960年我被評為“北京大學先進工作者”,學校向我頒發了證書和獎章,這是對我的肯定和鞭策。1959年,中國歷史博物館建成。1961年起對外開放。博物館需要一批業務人材,瞄準了曾經參加過全國少數民族調查的北大歷史系考古學的幾名學生。征求意見時,我表態愿意去博物館工作。從此,我離開了北大校園,進人了中國歷史博物館,有了更多接觸民族學、考古學的機會和條件。這一干就是幾十年。
當年,我之所以離開北大到歷史博物館,一個原因是翦伯贊教授關于史前考古研究和民族學研究并行的倡議啟發了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北大“勤奮、嚴謹、求實、創新”學風影響了我。我想進行獨立的學術研究活動。
西方人類學,包括考古學、民族學和體質人類學這三門學科,都是互為滲透、互為支持,而不是截然分開的。但在當時的中國,考古學與民族學是嚴格分開的。我在老師——著名的考古學家蘇秉琦教授的支持下,在博物館幾十年的工作中,利用征集文物的機會,堅持田野調查,堅持積累第一手資料,先后數次作過大規模的民族學調查與文物征集工作。我對許多出土文物的用途,從民族學文化研究的過程中給以答復,而通過民族學研究又對考古學工作加以印證,從而將考古學與民族學的研究有機地結合起來,走出了自己一條獨特的民族考古的治學道路。我認為,民族學、民俗學和考古學都是屬于歷史范疇,用民族學、民俗學這個“活化石”可以進一步印證考古學中發掘出來的“死化石”,也就是那些出土文物。近些年來,我又將民族學、民俗學結合起來研究,看來似乎與考古學遠了,但實際搞的仍是民族學與考古學的比較研究,根子還是在考古學,是利用考古學的理論與方法研究了民族學、民俗學。這條頗具特色的治學道路,使我獲益匪淺。如今,我又從事非物質文化的研究。
幾十年過去了,我感到,民族考古不僅是一種學術方法,而是留住歷史??脊艑W與民族學、民俗學的關聯,是昨天與今天的關系,是再現歷史的一條捷徑。今天我能在民族考古與民俗文物研究上作一些工作,取得一些成績,追根溯源,與北大重視基礎教育、講求實際、踏實做人、反對空談的學風是分不開的。是北大給了我深厚的業務基礎,是北大給了我研究方法的啟示,是北大賦予了我追求創新的學術思想。北大是我走上民族考古研究之路的始點,我深深地感謝母校。在北大建校一百一十周年之際,我奉上一個學子誠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