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雪狐殤

醒來的時候，天空是明媚的藍色。

我頭痛欲裂，此處青山碧水，鳥語花香，實在不像傳說中人死后要下的修羅地獄。

然而，當我低頭望見湖水里的倒影，柳眉烏發，秀鼻鳳眼，一襲白衣斜落胸前，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朱唇……

悲愴的呼喊忍不住脫口而出：“啊……人妖……！”

Part1.我該不是穿了吧

這年頭就是有睡一覺也會穿越的詭異得離譜的事情，你說我一個天天向上的大好少年，穿梭在無數鮮花與掌聲中的一班之長兼體育委員，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正值花季多姿多彩的繽紛時光……我就是打籃球時傷到了腿在醫務室里睡了一覺……它，它，它怎么就穿了呢……

呃，不會是我睡覺的時候醫務室塌了吧。

眉毛一抽，我凄凄慘慘地站起身來，把衣領拉到正常位置?？次疑砩系拇虬纾┰降焦糯@玩意不是該發生在女生身上的事情么，難道帥哥也能穿？！說到重點了，這身體白皙如玉，像個女孩子，我原來那小麥色的健康皮膚早已不見蹤影，一米八六的視平線仿佛也低了許多……啊，我俊挺眉毛……我棱角分明的下巴……你們都在哪里啊……我不要長成這樣！

身后有輕微的抽氣聲傳來，我慌張的轉過身去，一個碧色衣衫的少女愣愣地呆在原地，我小心翼翼地與她對視，良久，少女雙眼上翻，軟軟地暈了過去。

果然！我哀嚎著奔過去：一個男人長成這樣是會嚇死人的！

少女小巧玲瓏，抱起來毫不費力，雖然身體變了但力氣倒絲毫沒有減少，這是我唯一比較滿意的地方。

山路陡峭異常，不多時我已經氣喘吁吁，終于看到了一個樵夫模樣的人，于是揚聲吼道：“有人暈倒啦，幫我一把！”

樵夫轉過頭，在看清我的一瞬突然面色驚恐，手中的干柴掉在了地上。

不會吧，我摸了摸自己晶瑩無暇的臉蛋，我真的人妖到老少通殺的地步么……

“三，三少爺……”他顫抖著：“妖怪……三少爺……”

“大叔，我是人妖了一點，但你這樣指著我很不禮貌?！蔽伊x正言辭地抗議道。

“三……”樵夫大叔突然扔掉手里干柴轉身就跑，其速度不亞于傳說中的帥哥劉翔……邊跑還邊喊：“三少爺復活啦！”

我剛想阻攔他，從心臟處突然涌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疼痛，瘋狂得滋長蔓延，就這么瞬間爬遍了全身……

那律動，竟是致命。

咬破嘴唇，眼中映入最后一抹天空的藍色，我漸漸迷失在黑暗里。

Part2.皇甫家的三少爺

口中一片干渴，朦朧中感覺到有人在扒我的眼皮……扒眼皮！有沒有搞錯，我還沒死呢……

“皇甫老爺……”扒我眼皮的人聲音蒼老：“三少爺此番大難，雖死而復生，但體內毒素仍可致命，只怕隨時都會有危險……”

啊啊，進到一個娘們似的家伙身體里也就算了，他居然還中了毒隨時可能羽化登仙而去！我想睜眼起身，可身體就像是死了一般毫無反應，難道……癱瘓了？我不要做植物人！心下激憤異常，一使勁就突然坐立起來，腦袋撞到不知什么東西，奇硬無比，疼得我兩眼直冒金星！

眼前的景象慢慢沉淀，一個老頭無比震驚的捂著腦門跌坐在地上，幾個姑娘丫鬟打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華服老爺的身后。

“尚兒！”華服老爺喜道：“你終于醒了！”

那個頭很硬的老頭揉著腦袋站起身，立馬沖過來拿住我的手腕，表情無比激動：“這……真氣通暢，雖然毒素仍在，卻對身體毫無影響……奇跡，奇跡啊……”

我也揉著腦袋：“大叔，你捏痛我了……”

“尚兒，”華服老爺伸過手來摸我的額頭：“還有哪不舒服？”

我錯愕地望著他忘記了躲開，哪冒出來的家伙直接上來就占老子便宜。他的手紋粗糙，掌心有好幾個劍繭，竟是個習武之人。

屋外有腳步聲響起，走進一個藍衣男子，勁裝挺拔，笑容俊朗。

“爹，您回去休息吧，三弟我來照看就好……”

“不，我再陪陪雪尚?！比A服老爺的聲音里滿是疼愛。

然后，毫不掩飾的，藍衣男子陰冷的目光望過來，我心頭一寒。這個雪尚好像人緣很差，從樵夫的妖怪到這男子的眼神，再不澄清恐怕我就做了雪尚的替死鬼了……

于是我乖乖地舉手：“對不起?！?/p>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地射來，我一愣，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撓著頭笑笑道：“那個……你們是誰？”

所有人瞬間石化，藍衣男子更是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你這妖怪……又耍什么花樣！”

“藍尚！不許這樣說你三弟！”老爺怒斥道，隨即臉色一轉，和藹地道：“尚兒……怎么，連爹都不認識了嗎？”

如果在以前有人跟我這么說話，我一定二話不說一個拳頭砸過去，但是現在……我望著屋子里好嚴肅的一家人，這個，呃，據說這個叫皇甫嚴的人，好像還真的是我爹。

我可憐兮兮地站在皇甫嚴的身后，發現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怎么善良，不是色瞇瞇就是兇巴巴。我委屈得扁扁嘴，這個皇甫雪尚生前未必是什么好東西，但叫我來替他受下半輩子的罪就有點冤枉了，以前我可是善良樸實啊，雞都沒殺過一只……

“來來來，尚兒，這是你大哥，藍尚?！?/p>

藍衣男子以光速沖我點點頭，算是行過禮了。我勉強地笑笑，他身后的小婢突然一呆，眼神就這么迷離起來，我納悶地望著她，端起一杯茶。

皇甫嚴清清嗓子，接著道：“這位是你二哥，禾尚?！?/p>

“噗……”我噴出一口茶去，正對著那個所謂的二哥……咳咳，和尚？是誰起的名字這么想不開……

皇甫禾尚一臉茶漬，卻掩飾不住的斯文俊秀。他怪異地望著我，仿佛我是毒蛇猛獸。

毀了毀了，這梁子又結下了。我心虛地別過頭，卻瞄到一雙異常明亮的眸子，在這氣氛怪異的家庭聚會中，這雙眼不含一絲雜質，像一汪明澈的泉水，就這么清亮凜冽的望了過來。

竟是那日碧色衣衫的少女！

Part3.風華絕代

皇甫嚴在上面長篇大論許久，無非就是我大病初愈身嬌體弱大家小心不可刺激到我，搞得我像紙做的一樣。最后要我隨意挑幾個丫鬟在身邊伺候，我毫不猶豫，直接就指了那個碧色衣衫的少女。

管家沉聲道：“這是胡碧兒……還不快給三少爺行禮！”

其它丫鬟都陰沉地望著胡碧兒向我行禮，仿佛有一種嫉妒的成分在里面……其實這胡碧兒長得十分普通，只有一雙眼睛十分秀氣，靈動逼人。

“小碧啊。”我笑瞇瞇地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自己人了。”

胡碧兒也微微一笑：“能伺候少爺是小碧的福氣?！?/p>

“那么，你就都告訴我吧……”我凄凄慘慘地揪住她的衣角：“我以前都做錯過什么事……”

“少爺……”她驚訝地望著我：“您……真的失憶了？”

我忙不迭的點頭，生怕點慢了她就不信。

原來這皇甫劍莊乃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皇甫嚴有三個兒子，長子皇甫藍尚，次子皇甫禾尚，都是一般的武功高絕，風神俊朗。但皇甫嚴最疼愛的卻是這最小的兒子皇甫雪尚，傳說是皇甫嚴撿回來的棄嬰，長大后卻無人不驚嘆于他冠絕天下的絕世容顏，一眼傾城，二眼亡國，曾有姑娘為了這皇甫雪尚自殺以示癡情，那姑娘的父母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找上門來為皇甫家帶來了一場滔天禍事，對此皇甫嚴卻是只字不提，對雪尚連句重責都沒有?；矢尚值鼙揪蛯@外來的弟弟很不順眼，皇甫嚴又偏心至此，據說還要將這天下第一莊交給他，兩人更是嫉恨難平……皇甫家的三少爺一夜成名，傳言早已將他妖魔化，說他乃是狐貍精轉世，看一眼便從此魂牽夢縈，男女均無幸免……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就不會喜歡長成這樣的家伙，哼，怪不得那個樵夫指著我直叫妖怪呢，敢情是怕被我迷上啊……

皇甫雪尚生性淡然，對一切外界傳言仿佛充耳不聞，他武功盡得皇甫嚴真傳，已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卻在這緊要關頭被下毒謀害，雖死而復生，可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人，皇甫家戒備森嚴，所以皇甫嚴懷疑出了內賊，誓要將賊人揪出懲以凌遲。

這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

我皺起眉頭思索，眼角卻瞟見小碧笑吟吟地望著我，好像我是餐桌上那條最誘人的雞腿而她正盤算著怎么下口。我不禁毛骨悚然，算了不要再想這些事情，我還是睡覺先。

床鋪硬得難以想象，我翻來覆去只是懷念著家里的席夢思，卻沒有一點睡意。昨天早上我還在家吃老媽煎的荷包蛋呢，今天就在這遙遠的古代睡硬板床……話說我怎么這么鎮定呢，一點都不慌亂的樣子，一定是金老的小說看多了，汗。

想著想著終于有了些困意，我翻了個身，膝蓋抵在墻邊的縫隙中，突然什么東西凹了進去，床鋪晃了晃，就不動了。

是機關？！

我一下子精神起來，點燃一支蠟燭，閃爍的火苗托起昏黃的光亮，飄忽不定，就如我此刻的心情。那凹下去的是一個暗格，想不到雪尚的硬板床還有這種高級貨，我頓時有了一種偷窺別人秘密的興奮感，手指顫抖著掀開那個暗格……

誰說暗格里有金銀財寶？誰說暗格里有陰毒暗器？

事實證明，本人親眼所見，這個暗格里只有一個皺巴巴不知發了多少年霉的破書，看起來倒也像是武林秘籍的樣子，封面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辨別。

字是繁體的：萬狐朝宗。

這是個什么破玩意，我納悶地翻了翻，里面的話一句也看不懂。但皇甫雪尚這么鄭重的藏著它，一定是寶貝一只。我欣喜的把它揣進懷里，滿足的繼續回床睡覺。

Part4.胡碧兒

我決定要對皇甫雪尚好一點。

這身體畢竟是我在這里繼續混下去的革命本錢，何況體內還有那些致命的毒素，以及一些不懷好意之人的虎視眈眈。所以我決定……拼命地吃。

小碧非常驚訝我的變化，事實上皇甫家所有的人都很驚訝。從皇甫藍尚被我嚇得落荒而逃一事就可以看出：那日我坐在他的藍楓院門口吃一串水靈靈的葡萄，小碧在旁邊替我打著扇子，藍尚氣勢洶洶的從外邊回來，老遠一看到我就十分不爽，再看我那優哉游哉的德行就更加不爽。

“你怎么在這里，”他十分不屑地道：“別讓我的藍楓院染了妖怪的晦氣?！?/p>

我當然是看你這景色不錯才來的，像禾尚那邊的池塘我已經去游過三次泳了，直到他忍無可忍要把池塘填平，逼我只得作罷，否則我的夜宵烤魚就沒有來路了……

我望著藍尚心下暗笑，臉上卻蕩漾出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來，氣也要氣死他。

“大哥。”我溫柔地笑笑，那恬淡的美麗讓現場所有人包括皇甫藍尚都窒了窒。

“小弟武功盡失，所以在這活動活動……”

“練功？”藍尚哼了一聲：“你吃著葡萄叫做練功？”

“是啊，不信我說口訣給你聽聽……”我正襟危坐，嚴肅地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

皇甫藍尚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我在玩他，所以怒視了我許久就拂袖離開了。小碧在旁邊笑彎了腰……最近她越來越愛笑，秀氣的眼睛彎成完美的月牙型，嘴角噙著微微上揚的笑意，不美，但是很動人。

小碧發覺我在看她，一晃眼已轉過身來，眼神清涼。這一下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靦腆矜持，但小碧從不，也許這也是讓我覺得她是一個特別的女子的原因之一。似乎從那眼睛里，有些晦澀的往事被溫柔地掩蓋，漸漸融化在那一汪清澈中。

“小碧？”

“三少爺?！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留下細碎的陰影。

“何時來的皇甫家？”我伸手捻起她掉落在額前的發，有紅暈在她頰邊悄悄擴散開來，只有這個時候，我想。相處了一個多月，無論何時何地，小碧都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只有在我靠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少有的女兒家模樣。

“大概……年初的時候吧。”她輕聲道，聲音細不可聞。

“為什么來？”

“戰亂，家破人亡，我無家可歸?！?/p>

真不會撒謊，我輕笑?；矢ηf戒律森嚴，所有下人都不能說“我”字……

“不管怎樣，只要你開心就好?！?/p>

說完我別過臉，卻看到小碧怔了怔，突然她笑得悲傷，有淚水從她眼里無聲的滑落。

她哭了。

我一時慌了手腳，沒想到女孩子說哭就哭，一點預報都沒有！

“三少爺，老爺請您去大堂?！?/p>

我望著突然出現的家丁差點感激得痛哭流涕，我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哄一個女孩子，尤其是……我喜歡的那一個……

于是我逃也般的離開了。

part.5幻狐門

我忐忑地步入大堂，空寂的正廳只有皇甫嚴一個人，那背影說不出的蒼老。

“尚兒，”他沒有回頭：“你來啦……”

我心中一陣酸澀，皇甫嚴這一個月來對我可謂是百般寵溺，他的三個兒子名字中都有“尚”字，卻從來沒有叫錯過，因為“尚兒”這兩個字叫的永遠是皇甫雪尚……他若知道這軀體中早已不是心愛兒子的靈魂，會做何感想？

“爹，您找我？”

“你的身體好些了？”皇甫嚴輕輕托住我，右手扣住我的脈門，一股源源不斷的真氣在我的胸間流淌，頓時全身說不出的舒適受用。我笑道：“孩兒早已沒事了，倒是您老人家要保重身體。”

“尚兒，”皇甫嚴突然嚴肅起來：“這段日子，你可想起了些許過去？”

“……”我無奈的笑笑，這本就不是想起與想不起的問題，真正的皇甫雪尚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個異次元去了?；矢劳矣朴频貒@了口氣：“尚兒啊，你以為你騙得了所有人，卻騙得了我么？”

我心虛地低下頭，難道這老頭這么聰明，居然能發現我是一冒牌的？！

“你表面如此，內地里卻心心念念的想著什么，你以為我這老骨頭真的不知道？尚兒啊，我可是你的親爹??！”

這一下我膛目結舌，不是說皇甫雪尚是他撿回來的么，怎么一下子變成親生的了……皇甫嚴看著我驚訝的表情，只道我還在假裝：“你又何必這樣？你要這天下，我拼了這條老命，給你就是了……”

“爹，”我打斷他：“我何時要這天下了？您……”

“不要這天下？”皇甫嚴突然冷笑：“不要這天下，你要那幻狐門的秘籍做什么？”

幻狐門的秘籍……難道是藏在暗格里的那本《萬狐朝宗》？

這事情果然不簡單，我并不熟悉皇甫雪尚，以及他是個怎樣的人要做什么事情。索性順水推舟道：“您都知道了？”

皇甫嚴輕輕握住我的手，目光奇異：“尚兒啊，你又何必如此心急，這天下，在你出生的時候，早就注定是你的了……”

我越聽越是心驚：“我出生的時候……爹，我不是您撿回來的嗎？”

“你再裝失憶有何用？”皇甫嚴激動道：“我早就對你說過，你是我皇甫嚴的親生兒子！只是一直沒告訴你你娘是誰……”

我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難道這個身體……這皇甫雪尚的身體，竟然也激動起來了嗎？

“娘……”我攥住皇甫嚴的手：“她是……”

“她就是幻狐門的十六代門主，雪狐！”

我的腦袋“哄……”的爆炸開來，朦朧中有個絕美的女人盈盈淺笑，那五官在鏡中與皇甫雪尚的模樣漸漸重合，銅鏡碎裂，翻飛的衣袖間，碧色耀眼，那個女孩在漫天的花瓣下翩然起舞，淚水卻從她臉上晶瑩的滑落……

雪尚，雪尚。

小碧輕輕地念著，聲音越飄越遠，我卻已經聽不清楚……

“雪狐啊……我對不起她……”皇甫嚴老淚縱橫：“當年我號稱皇甫第一劍，年輕氣盛，只身一人去剿滅那邪教幻狐門……不想卻遇見了雪狐，有了你……這一時糊涂，怎料卻要用一輩子去承擔……皇甫名門正派，不能娶一個邪教女子……如今你到底在哪里……雪狐啊，你還在怪我嗎……”

Part.6夢境

我站在一個華麗的魚池邊，有云霧繚繞，池邊斜倚了一個紅衣女子，巧笑倩兮，顧盼翩然。

“皇甫家的小鬼？”那聲音嬌媚妖嬈，紅衣女子雙目含情，勾魂攝魄。

我剛想張口開罵，吐出來的詞語卻相當雅然：“不知赤狐仙子在此，失敬?！?/p>

我驚恐地想摸摸自己的嘴，卻發現手腳不聽使喚，難道是皇甫雪尚！我在他的體內，看著他與赤狐的一舉一動。

眼波一轉，我迎上了一雙熾熱如火的眸子，那赤色的光芒變幻不定，綻開罌粟般的花朵。

我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這女子美到了極點，即便為她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媚術？”皇甫雪尚冷冷的聲音響起，我一個機靈，背后一片冷汗，終于明白幻狐門被稱為邪教的原因了，殺人于無形啊……

赤狐一驚，隨即媚笑道：“皇甫公子今日雅興，到我幻狐門來做什么？”

皇甫雪尚冷笑：“我倒是想知道赤狐仙子多大的雅興，竟然出動碧狐……”

赤狐突然臉色大變，退了數步，驚道：“你……你居然知道了……”碎念良久，忽又冷笑道：“這賤婢果然道行太淺，我原就不能指望她……”

我猛然明白過來，碧狐……碧狐！胡碧兒！小碧竟然是幻狐門的人么！

“她很好……”皇甫雪尚的聲音突然諷刺起來：“只是……不該愛上我這樣的人……”

赤狐不再言語，表情陰晴不定。

“說吧，你派人到我皇甫劍莊，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赤狐冷笑：“說到居心，恐怕有人比我更加狠毒……你明知道小碧是幻狐門的奸細，卻不揭發，還誘她說出幻狐門的位置……今天皇甫公子到此，想必是早有圖謀吧……”

我覺得渾身冰冷，所有的迷茫突然有了隱約的方向……皇甫雪尚！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感覺到自己在冷笑，然后輕輕托起了赤狐形狀優美的下顎：“不如我們合作……如何？”

“怎樣合作？”赤狐笑得同樣狡猾。

“你助我修得這萬狐朝宗，我助你奪得幻狐門主之位……”

我在赤狐眼里看到了與我心中同樣的驚懼，她驚叫道：“《萬狐朝宗》乃我門中圣物，你怎么會……”

“女人，一旦愛上了人便很好被利用……”皇甫雪尚輕笑：“我告訴碧狐，如果她幫我偷到那本秘籍，我就帶她浪跡天涯……”

我突然間明白了很多事情，小碧……那女孩的眼睛明亮，無論怎么微笑都掩飾不住漫天的悲傷……

赤狐卻微微頷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我跟你合作！只是你為何要修習媚術？”

皇甫雪尚笑得張狂：“我要這天下！”

笑聲如雷，不斷的在耳邊回響，我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冷汗爬過我的眉梢眼角，蔓延到嘴邊下顎……

我看到小碧哭了，她在熬一碗清新的菜粥。

“雪尚……”眼淚滑落碗中：“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一包晶瑩的粉末融入了菜粥，我突然很想大笑。皇甫雪尚，你做夢也想不到那個死心塌地愛著你的女子，會是殺了你的兇手吧？！

Part.7真相

那個夢我做了很久，久到醒來的時候，腦中依然混沌一片。

人生真的很諷刺，赤狐早已知道皇甫雪尚就是雪狐與皇甫嚴的兒子，她覬覦幻狐門主之位已久，雪狐失蹤后本是由她接任，但如果有了皇甫雪尚那便難說了……她生怕皇甫雪尚從父親那得到天下第一劍莊后又從母親這得到幻狐門，那她便永遠沒有機會翻身了，于是派遣碧狐來殺皇甫雪尚，豈料碧狐二八年華，少女懷春，對皇甫雪尚芳心暗許，竟然做了許多背叛自己的事情來……

我活動了一下身體，撩開被子，遠遠的聽到皇甫嚴說不準別人來打擾我之類的話，心里一片晦澀，于是披了件衣服，有很多事情，我還必須去證實。

“畜生！為何要加害你三弟！”皇甫嚴激動的雙目赤紅，手里揮舞著一條皮鞭，皇甫藍尚跪在地上，腦袋卻倔強的仰起。

“爹，你這是干什么?！蔽殷@訝道。

“不用你這妖怪假慈悲！”皇甫藍尚目赤欲裂：“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那你房中為何有那種毒！”

“爹，”我已經知道是小碧下的手，于是勸說道：“若是他投的毒，何必將證物放在自己房中惹人懷疑？”

皇甫嚴喘著粗氣并不說話，卻有另一道凌厲的視線襲來，是皇甫禾尚！

我還未作細想，皇甫嚴突然嘆了口氣，然后當著眾人的面，輕輕地拉住我的手，低聲道：“我知道你們兄弟一直不滿雪尚，也知道你們一直怪我偏心……今天我便告訴你們真相，雪尚……就是我與雪狐的兒子！”

一時間大廳里的每個人都怔住了，所有人都呆呆地望著我。

“雪狐……”皇甫禾尚喃喃道：“那個傳說中持有妖法的雪狐么……”

“怪不得，”皇甫藍尚陰陽怪氣地道：“怪不得生下來的也是妖怪！”

我不愛聽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徑直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原來雪狐竟是如此的一個奇女子，我胡思亂想著……然后視線就定格在紅木的桌上。

那是一碗菜粥。

普普通通，青菜白米，只是這顏色與香氣，都似曾相識。

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氤氳中幻化出一個絕世的笑容，傾國傾城。

是我與小碧初識的地方。

那時她驟然看到死而復生的皇甫雪尚，驚愕得暈了過去?，F在她站在這片人間仙境里，衣袂飄飛，素顏朝天。

“你來啦……”她輕笑，眉眼之中盡是安詳。

“你見到我活過來的時候，是不是怕得要死？”我壞笑。

“那時你已經白布蒙面……我本來是去哭喪的……誰知你竟趴在這里?！?/p>

“既然舍得毒死我，還哭什么喪啊……”我好笑的靠在樹上。

“那毒是赤狐給我的……”小碧道：“她說那只是迷藥……我就信了……雖然恨自己愚蠢，但雪尚死了也好……”

“我不是活過來了嘛?！?/p>

“你不是雪尚……”小碧撫上我的面頰：“皇甫家的人永遠都不會有那么溫柔的笑容，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

“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我還知道赤狐之所以想要你的命，并不是因為她想要當幻狐門主，而是因為她愛上了皇甫禾尚……你們只道皇甫藍尚恨你入骨，卻不知道那毒正是皇甫禾尚從西域帶回來的……女人，一旦愛上了人便很好被利用呢……”

我無奈的笑笑，這個時候再說這些事情，早已沒有任何意義。有疼痛漸漸被引發出來，終于開始劇烈，冷汗淋漓。

“吶，如果我說，帶你去浪跡天涯，你信不信？”

“天涯？”小碧輕笑：“天涯在哪？”

“很遠的地方，”我強忍疼痛：“那里有電腦，MP3，手機，可樂……”

小碧噗哧一笑，然后才發現我的不對勁：“雪尚……你怎么了，雪尚！”

“……不要叫我……雪尚……”意識已經開始模糊，我握住她的手：“我叫薛尚……你跟我一起走……我給你起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就叫佳霜吧……雪上加霜……正好是一對……”

“你喝了那碗粥……”有眼淚滴到我的臉上，小碧哭道：“你明知道有毒……那是禾尚安排的……”

“我不知道……”我虛弱地笑笑：“一切是這么開始的，也許……只有這樣才會結束……”

黑暗中有甜美的聲音遙響。

“靜夜思，驅不散，風聲細碎燭影亂，相思濃時心轉淡，一天青輝，浮光照入水晶鏈，意綿綿，心有相思弦，指纖纖，衷曲復牽連，從來良宵短，只恨青絲長，青絲長，多牽絆，坐看月中天……”

小碧怔住：“雪……”

白發紛揚，冬意正濃。

Part.8回家

消毒水的氣息濃郁，睜眼便是刺目的白色。

這里是……醫務室？我怎么在這里……腿部驟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對了，剛才打籃球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我竟然睡了這么久……

“薛尚，都放學啦，蹭破皮就在這睡了一下午不去上課……你小子真行哈……”

跟朋友一起回家，吃飯，洗澡，然后我坐在床上，這是我的生活，什么都沒變，卻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

心里的那一點空寂，是什么。

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我做了個夢，夢里有只白狐，它居然會講人話。

“如此，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第二天的早自習。

班主任領進來一個纖細的女孩子，我懶得抬頭。

“大家好，我叫胡佳霜?！?/p>

我猛然一望，教室前方的少女十分普通，雙眼卻秀美，靈動逼人。

心中有什么缺口被溫柔的填滿，就像是隔世般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