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滿洲國”空軍第三飛行隊起義始末

1941年1月4日，被日寇占領的哈爾濱沉浸在寒冷和寂靜中。晚9時許，王崗偽滿洲國第三飛行隊營區內，一陣槍聲突然劃破夜空。一小時后，槍聲停止，復歸寧靜。不一會，幾十名士兵迅速在衛兵值班室門前集合。接著，他們或步行，或乘汽車，趁著夜幕離開了王崗。

當時的新聞報紙對此事只字未提，內情也鮮為人知。但幾天后，這個小鎮傳出消息:王崗飛行隊起義了，還打死了日本人……

偽“滿洲國”空軍第三飛行隊是繼駐新京(長春)、奉天(沈陽)的第一、第二飛行隊之后，于1939年10月成立的，駐哈爾濱南郊王崗。全隊兩個連共156人，其中日本人59人，偽軍官兵97人，主要軍官和飛行人員均由日人充任，任務是進行空中偵察和配合陸軍作戰。

日本人對飛行隊的控制非常嚴，對偽軍官兵更為嚴厲，平時一律不準外出，士兵開小差被抓回來，都要遭嚴刑拷打。士兵中不滿情緒日益增長。

二連四班士兵劉遠泰于1940年春節回雙城探家，因妻子生孩子誤了歸期，就在歸途中投奔了活動在雙城一帶的一支叫“莊稼人”的抗日隊伍。此時，原中共地下黨哈爾濱市委書記張瑞麟在黨組織遭敵破壞、與黨失去聯系后，也來到“莊稼人”，并在隊內做團結教育和爭取工作。此間，張瑞麟結識了劉遠泰，通過劉遠泰了解到偽第三飛行隊的情況。劉遠泰曾向張瑞麟表示:如果有隊伍能去接應，我可以動員十來個弟兄出來。張瑞麟對此十分重視。

同年夏天，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路軍第12支隊活動到“三肇”地區(指黑龍江省肇州、肇東、肇源一帶)，在中共地下黨組織和抗日群眾的配合下，12支隊獲得首戰葷州豐樂鎮報捷、智取肇源城等勝利。張瑞麟很快與12支隊取得了聯系，將“莊稼人”隊改編為12支隊獨立大隊。同時，張瑞麟又將所了解的偽滿第三飛行隊的情況向12支隊代理隊長徐澤民作了介紹，并把劉遠泰介紹給徐澤民。

徐澤民與其他支隊領導分析研究后認為，在當前日偽統治相對穩定、抗日斗爭處于極端困難的形勢下，如能爭取偽軍起義，定會給敵人沉重打擊，同時也能振奮廣大群眾的抗日斗志。于是，決定派劉遠泰先到哈爾濱進行聯絡。

12月15日，劉遠泰來到王崗南五家車站，準備在此乘車前往哈爾濱與偽滿第三飛行隊二連四班中士班長蘇貴祥聯系，沒想到正巧碰見前來五家車站辦事的蘇貴祥。

蘇貴祥與劉遠泰是同鄉，他哥哥在“九一八”事變后，被日軍活活打死。他當兵后，又目睹日軍肆意虐殺我同胞的種種暴行，心中早就埋下對侵略者的深仇大恨。他曾在私下與朋友議論說，準備找機會“干一件大事”。這次他和劉遠泰意外相見，十分高興。兩人一起乘車來到哈爾濱道外正陽頭道街天樂園飯莊，邊吃邊嘮。

劉遠泰低聲告訴蘇貴祥說，我參加了“紅軍”，就是在“三肇”活動的抗聯。蘇貴祥聽后又驚又喜，連連詢問。

劉遠泰十分嚴肅地說:“我這次是受支隊長徐澤民的委派，冒險到哈爾濱找你，希望你能把弟兄們拉出來!”

蘇貴祥頓時精神振奮，兩眼發亮，當即表示說:“行，行啊!我早就盼望著這一天了。”

蘇貴祥回隊后，立即開始活動。經過秘密串聯，很快就聯絡了二連的栗金城、杜云發、龍興國，一連的唐天賜、王忠等9人。接著，他們又分別串聯自己的好友和同鄉，并分頭對武器庫等相關地點進行調查。準備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

劉遠泰與蘇貴祥分手后，多方尋找徐澤民，均因12支隊正在與敵激戰，無固定駐地而未果。12月28日，他按約定時間第三次到哈爾濱，在火車站與蘇貴祥、栗金城、唐天賜會面。劉遠泰因還未找到12支隊，提出起義推遲舉行。而蘇貴祥則認為，鑒于形勢危急，隊內工作基本就緒，擔心時間拖久了發生意外，不同意延遲行動。最后，大家一致決定將起義時間定為1941年1月4日，即新年后的第一個周末;起義之后隊伍經江北進人雄源，投奔抗聯12支隊;全部起義工作由蘇貴祥總負責并任總指揮。

1月3日晚，蘇貴祥出錢買了酒和罐頭等食品，以新年聚會名義召集24名骨干秘密開會。蘇貴祥對大家說:“日本帝國主義和偽‘滿洲國’都長不了，投奔抗聯是唯一出路。我們決定1月4日晚9時起義，投奔抗聯。”與會人員紛紛表示贊成。接著蘇貴祥又對這次行動做了具體部署和分工。最后，他要求大家嚴守秘密，統一行動、統一指揮，并鼓勵大家要充滿信心，團結戰斗，保證起義成功。

1月4日，駐扎在王崗的偽滿第三飛行隊依然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大多數日本軍官早已返回市內度周末，營區內只剩下兩名單身日本軍官和幾名偽軍官。下午3點，一連向二連值勤班交接完畢，二連值勤班長龍興國就像往常一樣布置崗哨。5點，龍興國下令關閉營區大門和便門，斷絕了與外界的通行，防止有人外逃;同時又派出3名士兵嚴密監視值班室，5名士兵警戒王崗火車站方向。7時許，各連例行晚點名。近8時許，蘇貴祥見值日軍官李德三準備就寢，確認時機已到，立即命令各小組開始行動。

接到命令，唐天踢、栗金城隨即帶領3名士兵，迅速砸開武器庫，取出機槍2挺、匣槍10支、子彈12箱，并全部運到衛兵值班室門前;杜云發帶領2名士兵打開被服庫，搬出軍服、棉衣等物資;陳裕民從車庫開出汽車，裝上武器、彈藥、軍服待命;蘇貴樣則切斷營內全部電話——一切工作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即將開始，而營區內的日偽軍官卻毫無察覺。

9時整，蘇貴祥等5人迅速摸進一連的值日軍官室，將睡夢中的李德三等6名偽滿軍官全部擊斃。酣睡的士兵聽到槍聲驚醒，剛要起床，蘇貴樣一步跨進宿舍，持槍喝令道:“穿上衣服，不許亂動!”看著驚呆了的一連士兵們，蘇貴祥大聲說:二連士兵不再為日本人賣命，決心嘩變起義。咱們都是窮哥們，希望一連弟兄們和我們一起行動。正在這時，一名日軍的心腹企圖逃跑，被值勤哨兵發現，一槍打死。

槍聲傳到偽飛行隊總部，3名在總部值日的軍官發現情況不對，喪魂落魄地拼命逃跑。一人被唐天賜打死，另兩人迎面碰到蘇貴祥，也被當即擊斃。

悄然摸進日軍副官宿舍的栗金城等5人，見2名日本軍官已被槍聲驚醒，正欲掏槍，于是5支槍齊發，擊斃了這兩名日本軍官。蘇貴祥見起義任務基本完成，所有可能影響起義的障礙都已掃清，便下令撤離。

晚10時，起義士兵在衛兵室門前集合。蘇貴祥走上前對大家說:“我們要到抗日聯軍那里去，希望大家都跟我們走。”說罷，他環視著大家，見無一人離去，遂率領著84名起義士兵奔赴“三肇”地區。

5日晨7時，全體士兵到達關家屯。在這里蘇貴祥召集了骨干會議。決定成立起義大隊，下設兩個中隊，8個小隊。大隊長蘇貴祥，副大隊長王輔廷。隨后，召開全隊大會，宣布了編制和紀律。會上，蘇貴祥激昂慷慨地對大家說:“我們這次冒著生命危險舉行起義，不僅為了擺脫現實境遇，更重要的是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和抗聯一起打鬼子，求民族生存和解放。”聽了蘇貴祥的講話，全隊士兵情緒高漲，立即扯下偽軍肩章、領章，表示要抗日到底。一路上，當老百姓知道他們是起義部隊，是打鬼子的，都熱情地幫助他們，給他們指引方向，支持他們的愛國抗日行動。

下午4時，起義大隊全部改坐馬車由關家屯出發，繼續北行。半夜12時，大隊到達太平川。為盡快擺脫敵人，義軍繼續連夜行軍。

6日晨7時許，起義大隊開進肇東榆樹林附近的郭字頭井2村休息。下午兩點多鐘，一架敵人偵察機由西南方向飛來，發現了起義大隊。隨即，千余人的日偽“討伐”隊分乘幾十輛卡車向這一地區開來。蘇貴樣立即集合隊伍，進人一家地主大院做戰斗部署。不久，敵人呈半月形呼喊著向起義大隊逼近。

“打!”蘇貴祥一聲令下，一排排子彈暴雨似的射向敵群。全體士兵發揚不怕死的勇敢精神，憑借圍墻的掩護與敵展開激戰，殺傷了大量敵人，打退了敵人的數次進攻。敵人見沖鋒失敗，改用擲彈筒向大院猛烈射擊，一發發炮彈在院內爆炸，陣地上硝煙彌漫，火光沖天。由于陣地狹小，孤軍奮戰，起義部隊傷亡很大。蘇貴祥、龍興國等27人不幸壯烈犧牲，但起義士兵仍然頑強奮戰，戰斗進行得十分激烈。至下午5時半，天漸漸黑了下來，起義部隊開始突圍。但由于地形不熟、敵眾我寡，突圍人員全部被俘。

這場戰斗共打死敵人32人，起義人員犧牲30人，被俘44人;其余被打散。

這次起義最后雖然失敗了，卻振奮了廣大群眾抗日精神，震動了日偽統治集團，也極大地動搖了偽滿洲國軍隊的軍心。不久，長春第一偽飛行隊也發生了武裝起義。起義戰士們的壯舉，永遠值得我們紀念。

(壓題圖《偽滿洲國炮兵部隊》)(組稿、責編 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