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作詩,注重煉字。所謂“詩眼”,往往就是指一句詩中最精練傳神的一個字。王國維評張先詞“云破月來花弄影”句:“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有了詩眼的明眸善睞,詩歌就會顧盼生輝;失去詩眼這一池秋水,詩歌便會干癟枯萎。因而,對古典詩歌語言的鑒賞,煉字的理解與闡釋就成為重頭戲。2003年高考,王維詩《過香積寺》的整體鑒賞,就濃縮為對詩中一句詩眼的賞析。
修辭,是詩眼的晶狀體,有了修辭的滋潤,詩眼才能熠熠生輝,光芒如炬。修辭,可謂解讀詩眼的一把鑰匙。
下面,就古典詩歌煉字最常用的幾種修辭,談談其在塑造形象、表情達意方面的作用。
一、擬人,讓詩歌形象凸現起來
“‘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宋詞人宋祁與張先的詞句作了高度的評價。是否有境界,是王國維評判詩詞優劣惟一的美學標準。一“鬧”字的妙處,是賦予無生命的“春意”以勃勃的生機,讓春意盎然的大自然鳥語花香,活力四射;一“弄”字的神韻,是盡得月色朦朧,花影婆娑的妙趣。
“形象大于思想。”沒有生動可感的詩歌形象,詩情就蒼白,詩味就索然。而擬人的修辭,則是凸現詩歌形象的脊梁。詩眼顧盼神飛,離不開擬人為之毓育神韻。像“春風又綠江南岸”句,著一“綠”字,讓春風化成播撒春意的少女,用生命的綠色點染江南;像“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句(2003年高考試題),“咽”“冷”兩字繪聲繪色,精練傳神地顯示出山中幽靜孤寂的意境。
二、比喻,形象中寄寓深意
比喻是化抽象為具體的一種常用的修辭,是詩歌意境形象化的重要手段。但詩眼中“喻”的意義并非這一點,它要承擔實現“象”的形象性與“意”的深刻性的雙重任務。較典型的是杜甫《江南逢李龜年》詩。該詩的詩眼“落花時節又逢君”,集中體現了“喻”這種雙元功能。從喻的修辭效果來看,“落花時節”已不僅僅交代一個季節,還包含人生社會兩個方面的深刻內涵。首先,從人生指向來看,春花的凋零,象征著人生的落魄。這與處于動蕩中的詩人自己與音樂家李龜年晚年凄涼的生活光景是十分契合的。詩人抱病孤舟,龜年流落江南,他們不正是兩掬零落的殘花嗎?其次,用社會意義來觀照,我們很自然地聯想到在安史之亂的風雨中動蕩飄搖的大唐帝國正日趨沒落。
三、襯托,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奪目
用彼物襯托此物,如一片翠碧的綠葉襯托嬌媚的鮮花。沒有葉的蔥蘢,就沒有花的溫馨。賈島《題李凝幽居》“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句,是膾炙人口的名句,是這首詩的詩眼。為了襯托李凝居處的“幽”,詩人著一“敲”字,以聲襯靜,有“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妙。老僧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就驚動了宿鳥,或是引起鳥兒一陣不安的躁動,或是鳥兒從窩中飛出轉了個圈,又棲宿巢中了。詩人抓住這一瞬即逝的現象,來反襯環境的幽靜,響中寓靜,有出人意料之勝。
四、對比,彰顯意象的不同特質
詩歌的形象不同,其包孕的特質也不同。準確地煉字,不僅能摹其形,傳其神,而且能辨其異。毛澤東《沁園春·長沙》中“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句,煉字中運用的對比,便產生了這種藝術效果。
用“擊”而不用“飛”,準確地刻畫出鷹的矯健飛騰,一飛沖天,搏擊長空的雄健英姿,其強悍的本性生動傳神地表現出來。“翔”本指鳥在空中盤旋地飛,形容到游魚的身上,就把它們在水中輕松自如、恬適悠閑之狀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來。“擊”“翔”對比,動作互襯,鷹之健與魚之閑情態畢現,特質之異展現淋漓。
除了動作的對比外,“萬山紅遍”與“漫江碧透”構成了色彩的對比。“遍”字寫出了紅之廣,“透”則道出了水之清。兩相對比,紅綠兩色更為突出,更為豐富,更為濃艷鮮明。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作者單位:灌云縣蘇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