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早期電影的影響

[摘要]中國早期電影是西方電影技術和中國傳統文化結合的產物，它是中國電影發展過程中的重要階段。通過對中國早期電影的分析，從影片類型著手，闡述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早期電影的影響。從西方來的電影，只有和中國傳統文化結合才能在中國站穩腳跟。中國早期電影的興盛與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關鍵詞]中國早期電影 中國傳統文化 戲曲片 古裝片 社會片

光與影，構成視覺的游戲。《漢書·外戚傳》曾記載：“上(漢武帝)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張燈燭，設帷帳，陳酒肉。而令上居他帳，遙望見好女如李夫人之貌，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上愈益相思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這說明，早在漢武帝時期，就有方士利用影戲來寬慰漢武帝，影戲至少在漢朝就與中國傳統文化結緣。

1896年，電影作為現代的新光影藝術，以“西洋影戲”的名義在發明后僅一年就進入中國，在上海開始放映。在電影發明近十年以后，中國人拍攝了第一部國產影片，從此中國電影開始走進人們的視野。這第一部國產電影拍攝的就是由著名京劇老生譚鑫培演出的《定軍山》。從此開始，可以說。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早期電影的影響貫穿其發展的全過程。

在這里，先明確一下我所要論述的中國早期電影的定義。所謂中國早期電影，就是指從1905年中國自主拍攝第一部電影起，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中國所拍攝的電影。

一、戲曲片——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揚

說起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早期電影的影響，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戲曲片。中國第一部國產片就是戲曲片，它產生于1905年的北京。在當時的北京，以京劇為首的戲曲演出盛況空前。而電影這種新興事物也深受觀眾的歡迎，精明的豐泰照相館老板任慶泰看準了這一商機，邀請當時的京劇名伶，著名老生譚鑫培拍攝了京劇電影短片《定軍山》。中國第一部國產電影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了。當然，《定軍山》也是中國第一部戲曲電影。

在拍攝了《定軍山》之后，任慶泰又拍攝了《艷陽樓》、《青石山》《金錢豹》、《白水灘》、《收關勝》等京劇短片。20世紀20年代，以梅蘭芳為主演，多家公司拍攝了《天女散花》、《春香鬧學》、《西施》、《霸王別姬》、《上元夫人》等一批京昆劇短片。另外，還拍攝了其他演員主演的《琵琶記》和《四杰村》。進入20世紀30、40年代的有聲電影時期。戲曲電影不再受到長度和聲音的限制，可以全面展現戲曲藝術“唱念做打”的魅力。這個時期，拍攝有《四郎探母》、《斬經堂》、《林沖夜奔》《三娘教子》、《生死恨》等京劇電影。和《祥林嫂》、《越劇菁華》等越劇電影。

中國早期電影中的戲曲電影都取得了良好的商業效益。曾經有這樣的記載，任慶泰拍攝的幾部戲曲短片“五花八門，備極可觀，曾映于吉祥戲院等處，有萬人空巷來觀之勢。”商務印書館電影部為梅蘭芳拍攝的《春香鬧學》和《天女散花》，“除在上海、北京等地放映外，還在全國各大城市做了放映，特別是發行到了海外南洋各城市，受到了國內觀眾和海外僑胞的歡迎。”其他的戲曲電影也獲得了不錯的票房。究其原因，中國的廣大民眾長期接受戲曲等傳統文化樣式的浸淫熏陶，形成了自己固有的娛樂和欣賞習慣。作為舶來品的電影。要想打人中國的市場，就必須與中國的傳統文化以及藝術樣式結合。這樣才能爭取到觀眾，站穩腳跟。

戲曲電影引領著中國早期電影的前進方向。前面提到過，中國第一部國產電影是戲曲電影《定軍山》，是它啟動了中國電影這部機器。而中國第一部有聲電影《歌女紅牡丹》雖然不是戲曲電影，但是它描寫的是一個戲曲女伶的悲慘生活。片中有女伶演出《穆柯寨》、《玉堂春》、《四郎探母》和《拿高登》四個京劇片斷，采用蠟盤錄音方式錄制，在影片放映時同步播放，中國電影發出的第一個聲音就是戲曲的聲音。中國第一部彩色電影也是戲曲片。它就是由費穆導演。梅蘭芳主演的京劇電影《生死恨》。在創作電影《生死恨》的過程中。導演費穆不再滿足于僅僅用電影來忠實記錄舞臺表演的方法，而是采用了虛實結合的舞臺布景。并且靈活運用了鏡頭的組接和鏡頭內部的調動，這部戲曲電影已經很接近于現在的戲曲藝術片了。導演費穆在后來的影片創作中，也吸取了這次拍攝戲曲電影的經驗，把戲曲的某些因素化到電影中去，獲得了很大的成功。

戲曲電影更好地促進了戲曲藝術的傳播與發展。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曾經說過，戲曲可“利用西方新式的機械，拍成有聲的影片。把中國世代積累下來的藝術傳遍遐邇。”把戲曲拍成電影，能使戲曲更快更遠地傳播，不但能使國內各地的觀眾能夠欣賞到戲曲名家的表演，而且也有助于戲曲藝術的海外推廣。另外，戲曲電影還有利于留存戲曲名家表演的影像資料，一來讓后人欣賞到他們精湛的演技，二來供后輩演員觀摩學習。可以這樣說，戲曲電影為戲曲藝術，乃至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揚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二、古裝片——傳統使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統一

古裝片在中國早期電影時期，可以看作是戲曲片的一種變形。古裝片也是體現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早期電影影響的一大片種。在中國早期電影時期，古裝片有兩次熱潮，第一次是1926年到1931年的古裝片熱潮，第二次是上海孤島時期的古裝片再次興盛。

第一次古裝片熱潮的主要原因，和當初的戲曲片一樣，也是因為看到了它的商業價值。在1926年之前的一段時間內，中國國產電影大多是一些穿著“時裝”的社會片，其歐化的風格和思想內涵，雖能迎合一些觀眾的獵奇心理，但是并不能長期獲得觀眾的青睞。當電影觀眾慢慢成熟起來后，他們不再僅滿足干看到電影。他們更要求以他們熟悉的方式獲得最大程度的娛樂。于是第一次古裝片熱潮便登場了。

第一次古裝片熱潮又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古裝片階段、武俠片階段和神怪片階段。1926年到1927年的古裝片階段，所拍攝的就是改編自舊文學素材的所謂“歷史影片”，大多是才子佳人戲。拍攝它們主要是由于商業的考慮，順應觀眾的欣賞品味與傳統，其中小部分影片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其中由侯曜執導的《西廂記》是一部不錯的作品。這部影片不但注重商業利益，表現了張生和鶯鶯之間的愛情，而且通過對孫飛虎這層沖突因素的強化，和對“筆尖兒橫掃五千人”的夢幻表現。表達了對當時社會惡勢力的不滿，和當時知識分子想通過知識改造社會的幻想。如果說這一階段古裝片表現的是“文”的方面，那1927年到1928年之間的武俠片階段就是尚“武”了。這個階段的武俠片可以算是中國武俠片的始祖。武俠片的來源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主要是傳統俠義小說和其時正在流行的武俠小說。當時觀眾對這些武俠片的熱情，決不亞于我們現在對金庸武俠劇的熱情。很多電影制片商在武俠片上賺得盆滿缽滿。武俠片也有著它的社會意義，它和古裝片一樣，表達了人們對當時現實世界的不滿和否定，不同的是武俠片更注重英雄和力量。希望從虛擬的“歷史”中尋找一個比強權更強的英雄來拯救他們，同時也間接表現了當時迫于國際間形勢。社會上崇尚武力，墻體救國的風氣。第三個階段是神怪片階段。神怪片階段是武俠片階段的延續和發展，它同樣取材于中國的傳統文化。來源于武俠小說和神話演義。過去的電影史和電影評論對這個階段的評價并不高，認為這個階段的神怪片已經走進了商業的死胡同，在藝術和社會意義上沒有價值，只是迎合了小市民的欣賞趣味，“是純粹的封建思想的文藝。”其實，實際的情況并不是如此。在這一神怪片階段。中國的電影人不但開創了至今不衰的一大電影(視)片種——神怪武俠。而且締造了中國電影(視)連續劇這一播出放映形式。同時還促進了電影技術的發展，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社會的某些真實情況，也宣揚了中國的傳統道德。《火燒紅蓮寺》就是這一階段神怪片的杰出代表。

第二次古裝片熱潮是在上海“孤島”時期。在“孤島”時期，古裝片又一次大量涌現。這次古裝片熱潮有其特殊的背景。日本侵華。占領了中國很多地方，“孤島”作為暫時避風港，出現了畸形的繁榮。蜂擁而至的難民需要娛樂。聚集的閑散資金需要地方投資，抗日思想需要宣揚傳播，而租界當局又對文化事業嚴格管制。這幾個要素共同導致古裝片熱潮的再現。這個時期的古裝片取材于中國傳統文化，符合人民的欣賞需要。同時又在其中暗藏維護自有文化，抵抗侵略的思想，達到宣傳抗日的目的。這是典型的古為今用。這時期的古裝片既獲得了較高的票房，同時也起了良好的社會作用。《木蘭從軍》《明末遺恨》和《孔夫子》等是這些影片中的杰出代表。后來，在上海淪陷時期，不少電影工作者利用偽電影機構作為掩護，也拍攝出不少傳統名著改編影片，客觀上維護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其中1944年拍攝的《紅樓夢》尤為突出。1962年的越劇電影《紅樓夢》和1977年的香港黃梅調電影《金玉良緣紅樓夢》者B深受這部作品的影響。這次淪陷區的傳統名著改編熱可以看作是“孤島”時期古裝片熱潮的延續。

綜合以上兩個時期的古裝片熱潮來看，它們都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由于它們所處時代不同，而帶有不同的時代特征。

三、社會片——批判傳統和與之共存

說起中國早期電影中的社會片，由于其反映的是當時的社會情況，一般的評論者都認為它與中國傳統文化無關。其實這是錯誤的。

中國第一代導演張石川在回憶拍攝中國第一部社會片《難夫難妻》情況時曾經說過：“因為是拍影‘戲’，自然很快地聯想到中國固有的舊‘戲’上去。”中國擁有五千年的輝煌歷史，經過長久的傳統文化熏陶，社會生活都被深深的打上了中國的烙印。因此反映社會生活的社會片當然也要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

中國早期電影所處的年代正是傳統與現代沖撞的年代，人們對待傳統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批判和維護。這兩種態度在那個年代的一切文化樣式中都有體現。中國早期社會片與那個時代的文化密切相聯。自然也不能例外。《難夫難妻》表現的主題就是抨擊封建婚姻。1924年由張石川導演的另一部影片《玉梨魂》批判的也是封建的禮教。1923年明星影片公司拍攝的《孤兒救祖記》，既批判封建遺產制度，提倡平民義務教育，同時又有維護傳統家庭倫理和宗法的觀念。1927年同樣是由明星影片公司拍攝的《掛名的夫妻》，影片一開始通過一個妙齡女子因為指腹為婚被迫嫁給一個傻子，批判和揭露封建包辦婚姻的野蠻殘酷，但后半部分又描寫因為傻子新郎為了治好新娘的白喉而自己感染身亡。新娘大為感動。立志守節，變成了宣傳“從一而終”的封建傳統倫理。還有一些影片在思想上是反傳統的，但是在形式上還是遵循著傳統的步伐。1947年昆侖影業公司出品的《一江春水向東流》，充滿著對封建階級和官僚資產階級的批判，但是究其故事架構。仍然擺脫不了類似《趙五娘》和《秦香蓮》的“癡情女子負心郎”的傳統故事模式。

可以說，中國早期電影中的社會片，是中國傳統文化和現代文明的交融產物。總體來說，它對中國傳統文化持有批判又繼承的兩重心態，符合當時大眾心理的，有積極意義的予以繼承，反之則予以批判。

四、結語一對當今中國電影的啟示

綜上所述，中國早期電影因為深植于中國的社會與文化之中，所以只有接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才能博得中國觀眾的喜愛，獲得可觀的商業利益和社會效益。這同樣可以供當今的中國電影借鑒。因為中國電影的大致環境并沒有多大改變，電影所面對的觀眾還是從中國傳統文化里成長起來的中國民眾。中國電影應該努力從中國傳統文化里挖掘養料，這樣才能茁壯成長。良好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