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表的現(xiàn)場感

大老表用普通話說就是大表哥。他是我大姑媽的兒子，比先父小一歲。幾年前曾有機會相對晤言，我職業(yè)病發(fā)作，要求他講講他小時候的經(jīng)歷。他語言很簡約，不肯多講，但還是講了一些讓我很吃驚的東西，其中最讓我意外的是：他居然挑過鹽。

在我們老家，挑鹽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天下的苦情要說最苦最苦，大概莫過于去廣東樂昌挑鹽了。誰要是做事有一點點偷懶，大人們便一聲呵斥：“難道是去樂昌挑鹽嗎？”好了，問題解決。而要是形容一個地方遠，也是樂昌。小時候常聽到有人形容別人不在眼前，說是“走樂昌去了”。“樂”在這個地名中發(fā)平聲，老家方言里只有這一個用例，聽起來非常奇特。當時我總疑心它與一種動物“駱駝”是否有某種聯(lián)系，因為“駱”字用當?shù)卦捵x出來與它完全同音。

由挑鹽也就形成一些特定的俗語和傳說。有一句俗語說：“三分錢一斤的鹽在南海。”意思是在此地就不是這個價，要便宜請到便宜的地方去。這句話對于一切經(jīng)濟活動都有效。而傳說則有點邪乎。說是有個人每次去樂昌挑鹽回來，經(jīng)過一個山埡口時總要歇口氣，坐下來無事，便數(shù)山下的田玩，數(shù)來數(shù)去十三丘。有一次怎么數(shù)都只有十二丘，覺得很奇怪，臨走時狐疑著把放在地上的草帽一掀，發(fā)現(xiàn)草帽下還蓋著一丘。——這個故事用以形容南方丘陵山區(qū)水田面積之小。

如果說要在我們那里找一種物資對整個社會生活最具影響，我想大概就是鹽了吧？因為谷是田里種的，菜是土里作的，柴是山上殺的，布是自家里織的，算來算去本地不產(chǎn)、而日常生活又不可一日或缺的，也就是鹽了。曾聽有人說，湖南人吃辣椒是對缺鹽的一種補充，可我打小的生活經(jīng)驗是：就算吃辣椒也得放鹽，而且，越辣的辣椒越需要放鹽。不放鹽的辣椒不止是辣口、辣身（腸胃），更難受的是辣心，吃一口整個心臟都在抽搐。所以，傳統(tǒng)湘菜口味偏重，我感覺正是要靠它煞一煞辣椒中的辣氣。

到我記事的時候，我們那里吃鹽是不需要靠人力到廣東去挑了。據(jù)說從解放的時候就已經(jīng)如此。在這以前，去樂昌挑鹽是當?shù)貕褎诹Φ囊粭l財路。幾年前我?guī)鸵粋€長輩親戚整理回憶錄，他寫到他父親平時靠租種佃田、賣柴度日，農(nóng)閑時上廣東樂昌挑鹽賣，一次往返十三天，能賺上一塊銀元就心滿意足了。我那個長輩出生于上世紀二十年代，算來他父親挑鹽正是那前后十數(shù)年的事。由于鹽如此地來之不易，以致老輩中有些人深信它能補血。我那長輩的母親便如此。她年紀大了以后，身體十分衰弱，因此每餐在菜里大量放鹽之外，還要在飯里和粥里加鹽，一到冬天，全身便發(fā)紫，十分難熬，終于在七十年代走了。

大老表去挑鹽時只有十七歲。算來那是抗戰(zhàn)剛勝利不久。他家與上述那個長輩家相隔十幾里地，他說他來去要半個月，一個月挑兩擔。考慮到兩擔之間總要歇一歇，稍事整理，真正在路上的時間“一面水”（單程）也就是六七天。他說他是跟著村里的人去的。村里有個很大的班子，幾十個人，年紀都差不多，只少數(shù)幾個人比較大一點。一年四季，除了蒔田殺禾，得空了就去。

一路上的生活，當然是一切靠自己。出門時，可以從家里帶點飯。用一種蒲草包，裝兩大碗，頂一天。第二天以后，家里帶的飯是不行了，于是要帶米，每天住下來就動手煮飯。那時候住旅館叫“落伙鋪”，所謂“伙”當然就是煮飯的意思。煮的還真是“飯”，菜是沒得講究的。從家里帶一些豆腐乳，家境好的帶一些干魚仔之類，也就可以下飯了。最苦的我聽說有一個前輩每次去樂昌只帶兩塊豆腐乳，火柴盒那樣大，去一塊，回一塊。后來那前輩去世時村里的老人們談起這些往事，說他在世上吃了苦，害得我還跟旁邊聽的人一起抹過眼淚。

由于路途太遠，一擔鹽實在挑不了多重。大老表一擔刨去行李，鹽只能挑幾十斤。回來后再挑到茶陵縣的界首、本縣上半縣的中心集鎮(zhèn)安平司去賣。賺頭很小。那時的秤一斤十六兩，也就賣百把銅錢。一擔下來，到手的折算成銀元不過半塊多一點。上述那個長輩說他父親挑一擔差不多可以賺一塊，那顯然是身強力壯的。

我覺得不理解：既然賺頭這么小，為什么還要去吃那個苦。大老表說，沒辦法，沒有本錢。有本錢的，像我一個親戚的祖父，他就挑布賣。布不打秤，含金量又高，但是要本錢。俗話說本大利大。對于沒有本錢的勞力來說，只好吃力氣飯。大老表說，那個時候逢是勞力就做這些（挑鹽）。

大老表挑鹽只挑了兩年左右。問他為什么后來沒挑了，他已經(jīng)說不上來。想來是已經(jīng)接近解放，兵荒馬亂了。再后來就是已經(jīng)解放，用不著去挑了。

應(yīng)該說，這段故事本身有點干癟，但是，它對我的刺激之深，讓我自己都頗感意外。我想，什么時候有機會，真該沿著那條路去跑一跑才好。盡管已經(jīng)時移世易，那上坎下跌的山間道路已經(jīng)被歲月磨平裁直了，但有些東西比如地理區(qū)位、比如青山紅壤總歸是依稀仿佛的。環(huán)境本身無疑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之所以產(chǎn)生這樣的沖動，有兩點因由。其一是，這個故事出自大老表之口，讓我陡然意識到挑鹽這件事跟自己原來存在著那樣異乎尋常的聯(lián)系。以前也曾多次聽說過，但那都是聽別人說，說別人，從沒想過那條古老的南北大路上曾辛苦地奔走著我的親人，那就是我家親戚昔日生活的組成部分。其二則出自專業(yè)方面。十幾年前，我研究湖南的歷史文化地理，在討論自然區(qū)域?qū)τ谖幕瘏^(qū)域的影響時，曾以南嶺山脈為例，述及其山體并不高峻、存在著多處過嶺通道，從而不能隔斷文化傳播。當時只是理直氣壯地征引《太平寰宇記》、清人楊恩壽《坦園日記》、民國《郴縣志》等書中的資料，后者謂：“地當粵東孔道，檳榔、煙、酒，間染其習”。

寫下那些文字時，我最南只到過郴州市區(qū)。后來我研究唐人心目中的文化區(qū)域，曾注意到唐人十分重視南嶺的地理分界意義，將其視為橫絕南北、甚至阻斷華夷的一道天然屏障。很多人往嶺南去，總擔著一份“生涯應(yīng)在有無間”（張均句）的惴惴；而一旦得以北歸，又不免流露出“生入帝皇州”（張說句）的狂喜。讀這些資料時，我已經(jīng)有過在嶺南的地理經(jīng)驗，但仍未能從地面上觀察嶺南北的景觀差異。

這個秋天還像秋天的時候，我因便到過一次湘贛交界西側(cè)的炎陵縣。這個地方原名酃縣，說起來讓我很親切。它處在羅霄山脈中段，西邊與我老家安仁縣為鄰。自宋代開設(shè)為縣以后，兩個縣便同隸于衡州；直到解放后才分開，安仁改隸于郴州，酃縣與其母縣茶陵先是隸屬于湘潭地區(qū)、如今屬株洲市。七百余年共處一州府，安仁與酃縣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自然是密切。據(jù)先母說，先父年輕時曾做過一陣小買賣，跑的便是酃縣那邊。酃縣是山區(qū)，正好在我們那里去江西的路上。我們那里的氏族大多來自江西，現(xiàn)在方言還說江西話，民國以前各氏族經(jīng)常要回江西祭祖，酃縣可以說是必經(jīng)之地。

但是慚愧得很，這竟然是我第一次正式去炎陵。十多年前曾從那里路過，未作停留。這一次在那里住了一晚，感覺很奇妙。招待所里端上桌的都是湘贛間一些正宗的農(nóng)家菜，跟我小時候天天享用過的一模一樣。其中最讓我驚訝的是居然有一搗辣椒，就是用一種特制的陶（俗稱“焦”）將熟辣椒搗成糊狀，原來我以為天底下只在我老家安仁才有的。而且味道也跟我家鄉(xiāng)的差不多，有點辣，又有點咸，很下飯。

于是我想起了中山大學的黃國信教授。他是炎陵人，二○○六年底出版了專著《區(qū)與界：清代湘粵贛界鄰地區(qū)食鹽專賣研究》（以下簡稱《區(qū)與界》），送了我一本，還一直沒認真讀。回來后，趕緊找了出來，想從中求證一下那種鹽的感覺。不得了，這一來才發(fā)現(xiàn)，將這本書閑置這半年多時間對我來說多么可笑：一邊攥著大老表的故事念念不能釋懷，一邊卻將這么要緊的一本研究專著束之高閣。還好在并不太晚的時機去了一趟炎陵。

《區(qū)與界》是《歷史·田野叢書》中的一種。書前有陳春聲教授的總序《走向歷史現(xiàn)場》，揭橥了這套叢書的學術(shù)旨趣。和他慣常的文字一樣，陳先生的總序?qū)懙们鄱畛粒髿獍蹴纾耆梢钥醋鍪菤v史人類學的又一篇宣言。其中最讓我心動的是這么一句：“在追尋區(qū)域社會歷史的內(nèi)在脈絡(luò)時，要特別強調(diào)‘地點感’和‘時間序列’的重要性。”這兩點，與歷史地理學的學術(shù)追求可謂殊途同歸。地點感，不言而喻來自于地理，而時間序列，豈不正是樸素的歷史？

當然，細盤下來，這中間還是有很多不同；但是從《區(qū)與界》中，我確實感受到了很多讓我一見如故的東西。最讓我羨慕的是作者對于那塊地方的現(xiàn)場感。還在導言中，作者便左圖右史，對清代的湘粵贛界鄰地區(qū)作了一番描述。重點是過嶺的交通線路，以及這些線路在明清時期的具體作用。如果是一項歷史地理學研究，這些內(nèi)容完全應(yīng)該是正文中的濃墨重彩；然而在此書中，作者只是將其當做背景。這無疑表明了作者除了地理，還有更多的學術(shù)期待。

盡管只是將地理當做背景，但并不意味著作者對這些內(nèi)容看得很輕易。恰恰相反，正是在這些地方，我能覺察到作者的工作十分吃重，令人油然而生敬意。作者不僅引證文獻，多種來源的文獻——以地方文獻為主，包括當時人的游記和當今地理學界的研究；此外，他還做過扎實的田野功夫。有一些認識是他從現(xiàn)場挖出來的，據(jù)此他能糾正不在現(xiàn)場的地理學家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判斷。

試看第二十頁的一個腳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八冊將瀧水標注在乳源至曲江間的河段上，而筆者實地考察所得及當?shù)氐胤轿墨I均稱樂昌至臨武的水道為瀧水。待考。”所謂“待考”當然是謹慎，我沒有去過當?shù)兀桓乙軘嗥涫欠牵秷D集》并非金科玉律是不言自明的。譚其驤先生生前多次警告我不能將《圖集》當做定論。這還只是存疑。而就在這之后，作者又彌補了嶺南史地名家曾昭璇先生的疏誤。曾先生在《嶺南史地與民俗》（廣東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版）一書中認為，明清時期自郴州南下廣東的路線與秦漢一致，由郴州到桂陽、臨武，再入連州而入粵境。作者用他的工作證明，其實在清代騎田嶺路與鳳頭嶺路已經(jīng)分開。

這樣的工作，并不止是導言里才有。隨后在正文的展開中，作者將現(xiàn)場感緊貼筆端，一到需要它說話的時候，便洶涌澎湃。表現(xiàn)最突出的我認為是上篇第六章的康熙后期水陸運之爭了。所謂水陸運之爭實際上是郴州、桂陽州的運道之爭。作者按照事件發(fā)生的歷史層位，將其分解為若干步驟，每一步驟先征引有關(guān)的歷史文獻，然后對其進行評述討論。我注意到，在敘述事件的緣起即康熙四十六年廣東鹽法的變革時，作者的現(xiàn)場感還在緊掖著；到事件的第一階段，即桂陽州想因此而提出將當?shù)佧}埠由連州星子埠改為臨武牛頭汾埠時，作者在摘引地方官的“詳”文和地方志的記載后，便發(fā)揮出了現(xiàn)場感。

他先是告知讀者牛頭汾已改稱汾市鄉(xiāng)，然后出示在臨武訪問一個當?shù)乩先说挠涗洠v述四十年代以前當?shù)氐纳藤Q(mào)環(huán)境及通商情狀。到了事件的高潮，即鹽商、郴州各屬和樂昌的地方官起而與桂陽州力爭，作者在講述中其現(xiàn)場感簡直令人如在目前。他轉(zhuǎn)述完樂昌縣派員詳查過的湖南南部幾條運鹽線路的里程事實，案道：“據(jù)筆者的實地考察，其數(shù)據(jù)大體無誤。”而在此前第四章講述袁繼善查鹽時，他根據(jù)實地的調(diào)查所得，早已畫出了一幅《郴桂運道圖》，并結(jié)合所見和訪問所得，展現(xiàn)了星子在清末和民國年間的歷史場景。由此前后互參，各方發(fā)言的意圖和指向性也就不難體會了。

確實，現(xiàn)場感最直觀的表現(xiàn)是對歷史場景的復原、對空間特征的認知，而最高妙的還在于對場景中各種關(guān)系人的心態(tài)、立場、情感的把握和分析。這一方面，似乎更是作者的勝場。

作者很明顯受了不輕的人類學的影響。他在引述各種資料時不像以往很多歷史學者那樣，將史料的作者僅僅當做一個個的花名、甚至完全忽略作者的存在，而是充分意識到那些花名都曾是活生生的人物。于是他十分注意各種史料作者的身份，說話時的處境、立場和心情。同樣在分析康熙后期郴、桂運道之爭時，他甚至會寫出這樣的句子：“如果堅決地否定桂陽州的意見，似乎又拿不下面子；不否定其意見，又擔心私鹽問題一旦成真，自己又無法面對堅定地反對桂陽州由樂昌運鹽的屬下各知縣。在這樣一種兩難選擇中……”將當事人的情境展現(xiàn)得很微妙。既然如此，他在第二章討論衡陽周學思叩閽事件時高度關(guān)注周氏的身份，第四章花整整一章的篇幅討論湖南地方文獻中袁繼善的英雄形象，第九章又用整章的篇幅分析道光年間盧坤作為湖廣總督時“在淮言淮”、后來作為兩廣總督又“在粵言粵”的轉(zhuǎn)變，諸如此類，也就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對這些我不愿多談。因為無大必要。我覺得道理非常簡單，難的是運用之妙。就好比當初有人向沈從文請教怎樣寫小說，沈老先生只說了三個字：“貼著寫。”我常跟朋友們討論：歷史人類學高唱入云已經(jīng)十幾年了，在這期間，至少是做明清以下的新銳已差不多“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了；我本人不才，不敢說預(yù)流，但自我感覺從中受惠了不少；如果現(xiàn)在有人問歷史人類學到底給歷史學帶來了什么，那么該如何作答是好？

回答顯然是多向度的。有些人注意到工作方法，歸納了“進村找廟”一套口訣；有些人注意到思維工具，如“國家—地方”之類。我本人一直缺乏修煉機會，領(lǐng)悟尚淺，到目前為止，覺得較重要的是理念方面。將人類學的理念引入歷史學，把研究的思維弄柔軟了。有了人類學的幫助，讀史料、看問題時的觀念就不會像以前那樣硬。就會設(shè)身處地、將心比心。就會要現(xiàn)場感。同時也會拓寬史料的來源，擴大看問題的視野。

正是從這一點出發(fā)，讀完《區(qū)與界》后，我感到意猶未盡，因此產(chǎn)生了一些新的期待。這本書的思維很人類，現(xiàn)場感很充足，但歸根結(jié)蒂還是一項很歷史學的研究。作者的思慮似乎還是緊貼著國家、地方、區(qū)域這些宏大的問題，在現(xiàn)場活動的人群也多是地方官員和地方精英。這樣的研究當然是必不可少且很引人入勝的。只是，什么時候可不可以來一個續(xù)篇，仍然在這個場景，而主角換成我大老表那樣曾經(jīng)的挑夫，以及食用那些私鹽的民家。展現(xiàn)他們在這個界鄰地區(qū)、在那個食鹽專賣制度下的生活，以及由此而產(chǎn)生的文化。例如，我聽大老表講，他們挑回來的鹽是摻了很多沙土的，《區(qū)與界》的研究中也多處表明，粵商往鹽里摻沙土以增加重量的做法可謂由來有自，那么這些鹽到了老百姓家里又是如何日用的呢？我想，那樣的工作可能會更加人類學一點，但很顯然是包含著很多歷史學工作的。

還有，作者在講這個“區(qū)”與“界”故事的過程中，有意識地對“區(qū)”與“界”的地理形態(tài)進行了一些理論思考。這些思考，有很多非常精辟，如結(jié)論中的幾個論斷：“區(qū)域的概念并非單一維度的，而是長時期的歷史因素積淀下來的各種地方性觀念”；“區(qū)域根據(jù)時空、人群、場合的差異而產(chǎn)生動態(tài)的變化”；“區(qū)域在這里真正流動起來”。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地理系學生，看到這些我非常興奮，深受啟發(fā)。然而與此同時，我也覺得有些認知似乎還需要進一步思考。例如作者在分析郴、桂運道之爭所見的區(qū)域觀念時，曾寫道：“當今學者們討論的區(qū)域同質(zhì)性問題顯然還應(yīng)引入更多指標來分析，而更為重要的是，哪怕我們考慮到了相當多的指標，一定還有其他指標沒有被列入，這就意味著，作為分析性概念，區(qū)域很難以同質(zhì)性來界定。”

毫無疑問，作者對于區(qū)域指標的考慮是深刻的。但是我對他最后的推論還有點遲疑。照我的理解，值得探索的永遠是指標。就是說，我會思考某個區(qū)域究竟有什么樣的“同質(zhì)性”，而不會懷疑它是否基于同質(zhì)性。現(xiàn)在看來，以往的思維習慣也許是到了該檢討的時候了。

二○○七年十一月七日

（《區(qū)與界：清代湘粵贛界鄰地區(qū)食鹽專賣研究》，黃國信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二○○六年十一月版，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