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承日
摘 要:作為中國古代詩學范疇中一個重要的審美命題,“無跡而神”說是用“無跡”來贊頌“有神”,倡導一種“求神似于形似之外”的詩學精神。其語言策略大體可歸結(jié)為三種范型:曲形得神;變形得神;隱形得神。
關(guān)鍵詞:古典詩歌;無跡而神;語言策略
中圖分類號:I207.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08)01—0226—03
“形”與“神”是我國古代文藝理論中歷來為人矚目的問題。中國詩藝講求“傳神”,“詩而入神”曾被人視為美的極致。至于詩歌藝術(shù)摹物寫人時如何才能“入神”、“傳神”,在長期的論詰與爭辯中,古代詩學大抵形成了兩種典型的審美形態(tài):一是以形寫神,主張“體物而得神”;二是舍形求神,追求“無跡而神”。就藝術(shù)形象的塑造而言,“形”是指客觀物象外在的形體狀貌,“神”則指其內(nèi)在的精神氣韻。“形”與“神”本是相生相連、相輔相成的一對審美范疇。詩歌藝術(shù)在摹物寫人時,究竟依靠何種策略方能于“無形”處得“神”,也就成為一些人心中的不解之問。本文擬對此問題作一探析。
策略之一:側(cè)出旁見,曲形得神
清人吳喬在《圍爐詩話》中說:“詩意大抵出側(cè)面。鄭仲賢《送別》云:‘亭亭畫舸系春潭,只待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人自別離,卻怨畫舸。義山憶往事而怨錦瑟亦然。文出正面,詩出側(cè)面,其道果然。”吳喬所舉的《送別》一詩,確有“詩出側(cè)面”之妙。寫別情不從“人”如何別離的正面角度出發(fā),而由“畫舸”這個側(cè)面入手,埋怨畫舸趁行人酒醉后,在風雨煙波中偷偷把離人載過了江南。詩雖沒有直抒感情,但那種莫可名狀的離愁別緒,卻浸透紙背以致可以感觸到它的濃度和重量。可見詩出側(cè)面,確能產(chǎn)生正面著筆不能得到的效果。明人許學夷在《詩源辨體》中說:“詩與文章不同,文顯而直,詩曲而隱”。所謂“曲而隱”,同吳喬的“詩出側(cè)面”意思相近,就是詩人對于所要吟詠的對象和所要表達的情思,不作正面的直接描寫,而采用比興寄托、象征暗示等手法間接地表現(xiàn)出來,意在言外,情在象外,讀者需要思而得之。古代許多詩人深諳其理,在寫人狀物時,不從正面摹寫,而是側(cè)面著眼,曲筆求神。唐代詩人柳中庸詩名不著,然而其《征人怨》一首卻常為后人所稱道,詩曰:
歲歲金河復玉關(guān),朝朝馬策與刀環(huán)。
三春白雪歸青冢,萬里黃河繞黑山。
此詩是一首描寫征人怨情的邊塞詩。全詩由“歲歲”、“金河”、“玉關(guān)”、“朝朝”、“馬策”、“刀環(huán)”、“三春”、“白雪”、“青冢”、“萬里”、“黃河”、“黑山”十二個名詞,“復”、“與”兩個虛詞以及“歸”、“繞”兩個動詞構(gòu)成深邃動人的意境。開頭兩句就時記事,寫征人年復一年,東西奔波,往來邊城;日復一日,策馬提刀,征戰(zhàn)不休。“歲歲”、“朝朝”,時間名詞重疊,含有歲月悠久不盡之感;“金河”、“玉關(guān)”,地點名詞并舉,給人以空曠邈遠的豐富聯(lián)想。“復”、“與”二字輕嵌中間,更加強了征人生活的單調(diào)、奔波的辛勞以及心緒的厭煩。后兩句寫景:時屆暮春,在苦寒的塞外卻“春色未曾看”,所見者唯有白雪落向青冢而已。在塞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伴隨著黃河從遠道又繞回黑山。從白雪青冢與黃河黑山構(gòu)成的兩幅圖畫里,讀者不僅領(lǐng)悟到征戍之地的寒荒,也感受到征人轉(zhuǎn)戰(zhàn)跋涉的辛苦。“白雪歸青冢”,暗示征人不能生還;“黃河繞黑山”的依戀情狀,恰似征人懷鄉(xiāng)的九曲回腸;“黃河繞黑山”的嗚咽聲,宛如征人生不返鄉(xiāng)的哀泣。全詩四句,一句一景,表面上似乎不相連屬,實際上卻統(tǒng)一于“征人”的形象,都圍繞著一個“怨”字鋪開。詩人抓住產(chǎn)生怨情的根由,從時間與空間兩方面落筆,讓“歲歲”、“朝朝”的戎馬生涯與“三春白雪”、“黃河黑山”的自然景象從側(cè)面敘說。詩雖沒直寫怨形、直發(fā)怨語,而征人的怨情、怨神卻深蘊其中。
清代著名詩人王士禛,是“神韻說”的倡導者,要求詩有“風流韻味”,對所寫的對象要“得其神而遺其形,留其韻而忘其跡”(王立極《唐賢三昧集后序》),其成名作《秋柳》組詩之一,體現(xiàn)了這個特點:
秋來何處最銷魂?西風殘照白下門。
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煙痕。
愁生陌上黃驄曲,夢遠江南烏夜村。
莫聽臨風三弄笛,玉關(guān)哀怨總難論。
此詩雖名標《秋柳》,但作者并沒有拘執(zhí)于秋柳本身來刻畫其外在形態(tài),而是運用大量的筆墨來寫與柳有關(guān)的歷史掌故。在詩人的妙筆下,眾多的典故被不露痕跡地融入詩里,全詩雖字面上無一字及“柳”,但詩中所用典故,卻句句與柳相關(guān)。詩中通過眾多掌故所架構(gòu)的朦朧之境,恰到好處地傳達出了落葉秋柳,行將就木的姿容神態(tài),不愧為“神韻詩”的代表作。
策略之二:機杼獨運,變形得神
藝術(shù)創(chuàng)作是一個千變?nèi)f化的復雜心理活動過程。生活轉(zhuǎn)化為藝術(shù),是經(jīng)由創(chuàng)作主體心靈的生成與再造。就“形”而言,藝術(shù)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形”大體上有三種:現(xiàn)實之形(物象)、心理之形(心象)以及文本之形(藝術(shù)形象)。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藝術(shù)家在一定創(chuàng)作動機的推動下,定向地對一定的現(xiàn)實之“形”進行加工、改造,變成一種創(chuàng)作主體的知覺形象(心象),最后再憑借一定的藝術(shù)符號與表現(xiàn)手段,將其物化為藝術(shù)文本所呈現(xiàn)的生動可感的藝術(shù)形象。這個物象—心象—形象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過程,清代大畫家鄭燮形象地詮釋為從“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區(qū)別與轉(zhuǎn)變。他在《題畫》中說:“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①這“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形態(tài)變化,正是客觀事物經(jīng)由創(chuàng)作主體的思想感情和審美意識的提煉溶冶而實現(xiàn)“物象化”、“心象化”、“形象化”的三個步驟,而藝術(shù)的變形形象也正是經(jīng)過這三重轉(zhuǎn)換創(chuàng)造出來的。與其他藝術(shù)形式相比,詩歌是更為純粹的藝術(shù)作品,因而特別強調(diào)藝術(shù)形象與生活形態(tài)之間的差異和距離。吳喬《答萬季野詩問》云:“又問:‘詩與文之辨?答曰:‘二者意豈有異,唯是體制辭語不同耳。意喻之米,文喻之炊而為飯,詩喻之釀而為酒;飯不變米形,酒形質(zhì)盡變。”吳喬關(guān)于“文飯詩酒”的精妙比喻,不僅形象地說明了散文與詩歌在意境表達上的差別,而且也形象地表明了詩歌與生活之間不是一種簡單模仿的關(guān)系,而是一種變形創(chuàng)造的關(guān)系,正是由于大膽的變形而保持著同生活的更曲折、更深刻的聯(lián)系。審美變形,在本質(zhì)上體現(xiàn)了主體對于客體的超越、馴化、征服和高層次的藝術(shù)占有。正是這些不同形態(tài)的變化,才表現(xiàn)出詩人審美想象的獨特之處,才使詩人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境界與其他一般的藝術(shù)王國截然區(qū)分開來。正如葉燮在《原詩》中所說:“可言之理,人人能言之,又安在詩人之言之!可徵之事,人人能述之,又安在詩人之述之!必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遇之于默會意象之表,而理與事無不燦然于前者也。”受求奇求異詩性思維的影響,變形手法在中國古典詩詞中被廣泛運用,一些詩人在寫景敘事、摹物寫人時,故意回避那種準確、細致、符合日常表達習慣的“形似”描寫,而別出心裁地代之以一種貌似不當、乃至“荒謬”的“錯誤”表達,以取得某種“神似”的詩意效果。例如蘇軾《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詩人不囿本體,神思飛越,大膽馳騁想象,在強烈情感的催動下,突破楊花固有形態(tài),使其發(fā)生質(zhì)的變異:“無情”的楊花,變幻為具體的“有思”之人—一位春日思婦的形象。“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中的楊花不僅具有活靈活現(xiàn)的女性的外形,而且還具有“尋郎”的行為。這里,楊花已不再是傷春情感的襯托物,而是同情感妙合無垠,即物即人,充滿了人的靈性、人的情感與品格。詩人明寫思婦而暗賦楊花,花人合一,妙筆天成,既攝思婦之神,有攝楊花之魂,二者正在“不即不離”之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藝術(shù)境界。古代詩苑以“變形”而求“神”的詩例俯拾即是:“淥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蘋。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李白《淥水曲》)詩人運用異化替代的變形手法,傳審美客體“荷花”之神,將荷花盛開的景色表現(xiàn)得神韻完足;“月涼夢破雞聲白,楓霽煙醒鳥話紅。”(明李世雄《劍浦陸發(fā)次林守一》)詩人突破詞義的指稱束縛,使視覺、聽覺相互交錯,相互激發(fā),使人覺得似乎清涼的月光把地上的萬物都染白了,連雞聲也不例外,而遍山楓葉仿佛使鳥啼都帶上了紅色。這種挪移錯位的變形描寫,使詩的語言具有多感性,能同時刺激受眾兩種感覺器官,繼而獲得雙重的審美感受。又比如以下著名詩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李白《北風行》);“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杜甫《古柏行》)。詩句中對雪花和古柏的外形作大膽的夸張,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傳達塞外大雪和千年古柏的神采,借以表現(xiàn)苦寒中幽州思婦離恨難裁的悲怨,寄寓了詩人對諸葛亮崇高人格和杰出才能的敬仰之情以及志士幽人“材大難為用”的深沉感慨。謝榛《四溟詩話》曰:“貫休曰:‘庭花蒙蒙水泠泠,小兒啼索樹上鶯。景實而無趣。太白曰:‘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景虛而有味。”所謂“景虛”,意指在“形貌”上因夸張變形所致的“虛無”;“有味”則指“以心觀物”,“山川與予神遇而跡化”,“脫去轍跡”、“得其神明”而產(chǎn)生的一種獨特的審美體驗。
策略之三:引類取譬,隱形得神
明人王世貞《藝苑卮言》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情:明代正德年間,有一群紈袴子弟在妓女陪伴下飲酒賦詩,席間以擲骰為樂,規(guī)定輸者要罰賦詩一首。后來,他們非要作陪的妓女也吟一首,以助雅興,妓女略加思忖,即以骰子為題,口占一首:“一片寒微骨,翻成面面心。自從遭點污,拋擲到如今。”這位妓女的隨口之吟,剛好道出了古代詩學“無跡而神”的另一語言策略:引類取譬,隱形得神。
中國的古代文藝,特別重視寓意于物,以物比德。所謂“比德”,就是用自然物的某些屬性來比喻、比擬或象征人的道德品格。也就是說,當人們在審視自然物時,將人的道德觀念賦予物,使物具有了人的品格色彩。最早提出“比德”說的是孔子,《荀子》中就載有孔子“以玉比德”的話:“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溫潤而澤,仁也;栗而理,知也;堅剛而不屈,義也;廉而不劌,行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適并見,情也;扣之,其聲清揚而遠聞,其止輟然,辭也。故雖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②孔子以玉的品性來比喻君子的仁、知、義、行、勇、情、辭七種美德。受儒家“比德”思想的影響,中國古代詩歌中的大量詠物之作,不局限于摹寫景物實態(tài),更注重于表達創(chuàng)作主體的精神與追求。詩人多用比興思維,將自身的思想、情感、人格、遭際等寄寓在引類取譬的物象描寫中。詩中物即我,我亦物,物我之間形成一種“異質(zhì)同構(gòu)”關(guān)系。因此,這類詩詞往往不太注重物象的形態(tài)特征,而是重其質(zhì)性,注重由創(chuàng)作主體所賦予的內(nèi)在之“神”。張戒《歲寒堂詩話》曰:“詩者,志之所之也,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豈專意于詠物哉?”沈祥龍《論詞隨筆》曰:“凡身世之感,君國之憂,隱然蘊于其內(nèi),斯寄托遙深,非沾沾焉詠一物矣!”劉熙載《藝概》曰:“詠物隱然只是詠懷,蓋有個我也。”……諸家所言,都強調(diào)了比興寄托之于詠物詩的重要,也就是說,只有“物理”與“人情”實現(xiàn)了微妙的審美融合,詩歌藝術(shù)所追求的極致—“風神”、“真魂”,才會真正顯示與生成。試看陸游的《卜算子·詠梅》: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此詞雖自注為“詠梅”,但不拘于梅花的外部形態(tài)刻畫,而是采用遺形取神的手法,從主觀的感受著筆,把無感覺的梅花人格化,為它賦予了人的思想和情感。寫梅花的遭遇,也是寫作者被排擠的政治遭遇。陸游一生屢遭挫折,聯(lián)系他的政治遭遇,可以看出此詞是詩人自己身世的縮影。梅花在風雨交加的寒冬黃昏中孤獨地開放著,正是詩人不幸遭遇的形象化。下片寫梅花的品格。梅花樸實無華、不慕虛榮、不隨流俗、志節(jié)高尚、操守如故的品性,正是詩人孤高傲岸、不與爭寵邀媚阿諛逢迎之徒為伍和不畏讒毀、堅貞自守的崚嶒傲骨的投影。從這首詞的梅花意象符號中,我們體悟到的是詩人自身孤傲不群、不畏強權(quán)的人格力量,其創(chuàng)作主體的風標神韻躍然紙上。
在詩、畫等寫意藝術(shù)形象的塑造中,適度的“曲形”、“變形”、“隱形”,有助于凸顯藝術(shù)形象的本質(zhì)屬性和內(nèi)在精神;但是,過度的“曲形”、“隱形”、“變形”,片面的強調(diào)“神似”,其結(jié)果不僅不能“得神”,反而會將受眾引入“天書莫測”般的虛無縹緲之境。王若虛《滹南詩話》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近世士大夫有以《墨梅》詩傳于時者,其一云:‘高髻長眉滿漢宮,君王圖上按春風。龍沙萬里王家女,不著黃金買畫工。”如果不看詩題,僅就此四句詩看,誰也難以看出作者是在詠墨梅,更談不上傳神了。所以,王若虛深有感觸地說:“予嘗誦之于人,而問其所詠何物,莫有得其仿佛者。告以其題,猶惑也。尚不知其為花,況知其為梅,又知其為畫哉!”對于某些文人借“傳神”為口實,以鄙視“形似”為高明的言行,王若虛進行了批評,他說:“東坡云:‘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夫所貴于畫者,為其似耳,畫而不似,則如勿畫;命題而賦詩,不必此詩,果為何語?然則坡之論非歟?曰:論妙在形似之外,而非遺其形似;不窘于題,而要不失其題。如是而已耳。世之人不本其實,無得于心,而借此論以為高。畫山水者,未能正作一木一石,而托云煙杳靄,謂之氣象;賦詩者,茫昧僻遠,按題而索之,不知所謂,乃曰格律貴爾。一有不然,則必相嗤點,以為淺易而尋常。不求是而求奇,真?zhèn)挝粗日摳呦拢嘧云鄱岩樱M坡公之本意也哉!”③這就說明,文藝作品中的“形”與“神”是對立統(tǒng)一的關(guān)系,形象性是文藝作品的基本特征。藝術(shù)創(chuàng)作首先要求“是”、求“真”。無視生活與藝術(shù)真實,否定必要的“形似”,甚至不求“是”而只求“奇”、不求“真”而只求“偽”,此種做法有違“無跡而神”之說的初衷,理應受到排斥與批評。
注釋
①卞孝萱:《鄭板橋全集》,齊魯書社,1989年,第199頁。②荀況:《荀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69頁。③王若虛:《滹南遺老集》,四部叢刊本。
責任編輯:行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