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主要分析了稱呼語的轉換所具有的以言行事的功能,情感趨向指示功能、禮貌策略以及社會距離標識功能等,旨在指出稱呼語轉換所具有的豐富的語用含義。
【關鍵詞】稱呼語轉換;語用功能;言語交際
【中圖分類號】 H03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1145(2008)02-0113-03
稱呼語是指發話人在直接語言交際語境中用于稱呼受話人的人稱指示語。它是言語交際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稱呼語不僅是一個語法單位,更是一個使用得很廣泛、頻繁的言語交際單位和語用單位。在各民族的日常交往中,稱呼語都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它是傳遞給受話人的第一信息。稱呼語不僅具有一般的人稱指示作用,而且還具有重要的禮貌功能。恰當的稱呼能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不恰當的稱呼則會阻止交際的正常進行。
稱呼語的轉換指的是在言語交際中,在雙方身份地位、角色關系都不變的情況下,說話人對同一個交際對象采用了不同的稱呼形式。正如歐文·特里普(Ervin Tripp)所言:“對于具有特定地位的對象,如果有一個公認的稱呼,則任何偏差都是一種信息。”這兒的“偏差”指的就是稱呼語的變異形式,也就是本文所說的稱呼語的轉換。稱呼語轉換通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指某個說話人與某個聽話人在某次交談時使用了與往常慣用的表達手法不同的語碼;另一種是指在某次交談中使用不同的稱呼語碼。最常見的就是母親在要求孩子做功課時,剛開始一般是比較親切的稱呼,但是如果孩子不聽,母親對孩子的稱呼會變得越來越正式,表明母親對孩子的情感態度發生了變化。總之,無論是哪一種稱呼語轉換方式,轉換稱呼語碼都具有特定的語用內涵。
一、稱呼語轉換的語用功能
語用語言學探討的問題之一是各種語言形式的功能,即對語言進行語用分析,解決語言形式的語用含義和語用差異。不同的語言形式表示不同的交際目的,反映不同的會話含義,傳遞不同的語用信息。維索爾倫(Verschueren)認為,語用學是對語言的一種綜觀,即我們可以從語用功能的角度來考察語言使用的各個方面,比如詞語的選擇或話語的構建,它們都受一定語用目的的制約。在言語交際過程中,稱呼語的轉換作為語言交際形式之一,也傳遞出不同的語用信息。本文將從以下四個方面分析稱呼語轉換的語用功能:以言行事功能,情感趨向指示功能,禮貌策略,社會距離標識功能。
(一)以言行事功能
英國哲學家J. Austin創始的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是語用學里一個十分重要的理論。澳斯汀在題為《論言有所為》的系列講座中,提出這樣的觀點:談話時人們不僅是“言有所述”,而且是“言有所為”。即表達說話人的某種意圖,如請求、承諾、規勸、威脅、批評、贊許等多種“言語行為”。根據奧斯汀的言語行為說,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在大多數情況下同時實施了三種行為: 言內行為(locutionary act),言外行為(illocutionary act)和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語言學家感興趣的是言外行為,即通過說話這一動作實施一種行為 (n saying sth one is doing sth)。稱呼語作為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具有行事的功能。傳統的稱呼語研究大多是對稱呼的基本形式及使用規則的一種靜態的描寫。但是,在言語交際活動中,稱呼的使用是復雜多變的,出于不同的交際動機或傳情達意的需要,說話人常常有意違反言語社團的行為規范,故意選用偏離常規的稱呼語,使稱呼語呈現出與話語角度不相稱的非規約性,從而產生意想不到的語用效果。稱呼語的轉換常常被用來傳遞某種特殊的語力,使聽話人去做說話人想讓他去做的事情。我們來看一個典型的例子:
(1)狗子:(漸軟化)何苦呢!干嗎不接著錢,大家來個井水不犯河水?
趙老:沒那個事!
狗子:趙老頭子,你行!
……
狗子:姓趙的,你可別趕盡殺絕!招急了我,我真……
(老舍《龍須溝》)
例(1)中,狗子和老趙話不投機,稱呼趙老為“趙老頭子”,表達了自己的憤怒,隨著談話的深入,兩人的之間的沖突進一步激化,狗子將稱呼語轉換為“姓趙的”來表達自己威脅的口吻,以期達到收買“老趙”的目的。
(2):Randy: Bunny, where is John?
Bunny: Hes gone out.
Bunny: At the curtain call, I held my boobs out (he sticks out her chest )and they screamed honey, these fucking grown men screamed!Feel them, honey , feel these grapes of mine.(She puts Randy's hand on her boob.)
Randy: Mrs. Winberger.
(Famous American Plays of the 1970)
這段對話是在一位4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巴妮·溫伯格和她兒子的同學蘭迪之間展開的。蘭迪和巴妮相熟很久,所以巴妮和蘭迪之間一直是直呼其名。但是面對同學母親極不自重的舉止,蘭迪既要拒絕制止,又不好發火,怕傷了對方的面子,因此,例(2)中稱呼語的轉換完全失去了稱呼功能,而是一種規勸,通過稱呼Mrs. Weinberger起到行事的作用,即提醒對方不要有過分越軌的行為。
(二)情感趨向指示功能
在人際交往中, 稱呼語是可以表達感情的,不同的稱呼語顯示出說話人不同的感情。說話人的情感對稱呼語的使用會起很大的制約作用。對同一稱呼對象,在不同的情感支配下,發話人所選用的稱呼語有很大差別。不同的語言形式傳遞不同的語用信息,稱呼語的轉換指示了發話人情感趨向的變化。因此,在日常交際中,稱呼語已不再是簡單的無生命的符號,而是社會文化,主體的思想感情的載體,其變異運用能夠傳遞表達者強烈的主觀感情。例如:(3)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只是說:“啊! 閏土哥, ——你來了?”。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做聲,他的態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老爺! ”(魯迅《故鄉》)
在例(3)中,魯迅與潤土兩人是兒時的好友,當年彼此以“迅哥”、“閏土哥”互稱,數十年后再度重逢時,閏土卻改用“老爺”來稱呼魯迅。稱呼的變化,反映了兩人身份、地位差距的拉大,也反映發話人潤土心中對魯迅的疏遠。
(4)袁志成:(熱情地)到了我這兒用不著客氣。老李,給倪科長倒茶。
倪科長:(坐下)李主任,坐,都坐。
袁志成:倪科長,我這個人是直腸子,開門見山吧,我這9000錠車間下面就靠你們了!
……
倪科長:我們劉經理那話都說了:就是電力公司的機關樓里頭點上洋蠟辦公,也得先支援9000 錠按時投產。
袁志成:(感動地)老倪啊,你今天算是解除了我們一個最大的后顧之憂。
作為編織廠廠長的袁志成因為對電力公司有所求,對倪科長就格外客氣,在得到“倪”的承諾前,對其必恭必敬,小心翼翼,在稱呼形式上采用了“姓+職銜”的敬稱形式。當倪科長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要堅決保障工程按時投產時,被深深感動的他立即換用了“老倪”這一親切的稱呼。這不僅是主動拉近雙方關系的信號,他那對倪雪中送炭的幫助的感激之情也盡在其中。
(三)禮貌策略
自20 世紀70年代始,語言禮貌現象的研究主要形成了三種代表性的語用學理論,那就是布朗和列文森的面子運作論(face management)、萊克夫及利奇的會話公設論(conversational maxim)以及弗萊舍提出的會話契約論(conversational contract)。Lakoff(1973), Brown & Levinson(1978/1987), Leech(1983)等對語言使用中的禮貌、禮貌原則、面子、威脅面子的話語或言語行為等進行過論述,至今仍對類似方面的研究產生重要的影響。所謂的面子理論即人與人交往中存在一條普遍的原則,即給對方以“面子”: “消極的面子” (negative face) 即“不強加與人”, “積極的面子” (positive face) 即“說話人要聽話人所要” 。Lakoff(1973)將禮貌與Grice的合作原則結合起來提出了“語用能力規則”(rules of pragmatic competence),即禮貌策略,它包括兩條規則:
規則 A:要清楚(等同Grice 合作原則中的“方式準則” )規則
B: 要有禮貌。它包括三條次則:
a. 別強求對方;
b.給對方留有余地;
c. 讓對方感覺友好。
人們在日常交際中,為了維護正常的人際關系或為了達到一定的交際目的,通常會通過稱呼語的轉換或調整來體現自己對“禮貌原則”的遵守,借助稱呼語的巧妙轉換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維護了被稱呼者的面子,從而能夠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交際目的。例如: (5) “不待老王說話,張干事已經轉向了黃頭,“黃教授,您血壓高,別太激動了。來, 扶你們黃頭去值班室躺一下”(池莉,《白云蒼狗謠》)。老王由于兒子在幼兒園打與預防針的事鬧到流行病研究所,并與負責此事的“黃頭”理論,正在此時,張干事及時出現并控制的局面,張干事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稱“黃頭”,而是通過“黃教授”這樣的尊稱巧妙地保全和挽回了“黃頭”在老王面前失去的“面子”,樹立了“黃頭”的尊嚴”。
(四)社會距離標識功能
布朗(Roger Brown)和吉爾曼(Albert Gilman)在對稱呼語的研究中提出了稱呼語的選擇體現了兩種語義關系,即“權勢”(power)和“同等關系”(solidarity)。 這兩個術語也以此被用來概括人際交往中復雜的人際關系。“權勢關系” 指差序格局中交際者之間的社會地位距離或垂直距離( vertical disparity),它通過地位來顯示,它是指交際雙方中的其中一方在某一點上(例如:年齡、輩分、地位等)居于優勢,高于另一方,是一種不平等的關系。而“同等關系”是通過社會距離來顯示的,它是指交際雙方在一些方面(例如:年齡、性別、職業、種族等)具有一致性和共同點以及準備在多大程度共享親密行為及其他因素。同什么人交際,應稱呼什么不僅在于他們各自的身份,更在于他們的相互關系。在交際過程中,發話人可以通過對稱呼語的轉換使用改變話題或說話的語氣 ,或是調整與交際者之間的權勢、同等關系。例如:
(6)周樸園:(寂寞地) 今天 ——呃 ,爸爸有一點覺得自己老了。(停) 你知道么 ?
周沖:(冷漠) 不 ,不知道。
周樸園:(忽然) 如果爸爸有一天死了 ,沒有人照顧你 ,你不怕么?(曹禺《雷雨 》)
在《雷雨》中,周樸園是個典型的傳統家長式的人物,平常對兩個兒子非常嚴厲,跟他們說話一直用“我 ”自稱以充分體現他在兒子面前的“權勢” 。《雷雨 》全篇里只有在這個場合他才自稱為“爸爸 ”。這里 ,周樸園已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嚴厲的態度 ,他選擇“爸爸”這一親近的自稱方式,是想強調他與周沖之間的親密的父子關系 ,以消除父子間的隔膜 ,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再如:在小說《Jane Eyre》中,當Jane發現Mr. Rochester的妻子還活著時,決定離開莊園。
(7)“Youre going, Jane?”
“I'm going. Sir”
“Youre leaving me?”
“Yes”
“……”
“Jane!”
“Mr. Rochester!”
在這段對話中Mr. Rochester用Jane這一稱呼表達兩者的同等、親密的關系(solidarity),而Jane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用“my dear master”而是用“Sir”,繼而又用 Mr. Rochester這一稱呼反映出Jane想突出雙方間的身份、地位和權勢的差異,借此拉開雙方的距離,達到離開的目的。
二、結語
稱呼語不僅是語法單位,在言語交際過程它已經成為獨立的交際單位和語用單位,使用十分頻繁。稱呼語的選用反映了交際雙方包括權勢、社會距離、社會地位,親疏程度的差異,情感趨向等各種關系。恰當的稱呼語常常是人際交往順利進行的關鍵。在動態交際中,談話雙方總會根據不同的時間、地點、場合、交際動機等在稱呼方面作些相應的調整或轉換。稱呼語的轉換不僅是簡單的語言表達方式的變化,還往往會傳遞稱呼者的言外之意。因此,在交際中,不僅要注意選擇得體的稱呼語,也要把握稱呼語轉換所傳遞的隱含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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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魏曉茹(1969-), 女,河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社會語言學,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