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教非洲貧民窟

從肯尼亞回來已經一個月了，電腦里照片一堆。總覺得應該讓更多人了解這個神秘的地方。

先簡要介紹一下，我在肯尼亞做了一個月的志愿者，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貧民窟教書，英語，數學還有科學。每周還會有兩天去艾滋病人的家里探訪他們。當然在周末的時候也去馬賽馬拉這種地方看看最真實的非洲大草原。

非洲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同樣它也深深吸引了我。當初報名的時候老爸老媽都反對，理由就是那里剛剛經歷暴動，社會非常動蕩，我又是個女生，非常危險。但是我那會兒被非洲迷住了啊……于是還是堅定地選擇了過去……當然現在回來也并不后悔，這段經歷的確非常難得。

我工作的地方叫Mathare，是肯尼亞第二大貧民窟。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真的很難想象還有那么窮那么臟的地方。那里放眼望去，都是低矮的破棚子，真的是破得不能再破，一個接著一個，一片連著一片……地上都是垃圾、臭水、塵土，蒼蠅漫天飛。整個貧民窟就是一個大大的垃圾場。臭水溝就在房前流過。這里住著10萬左右的窮人，艾滋病感染率在60%左右。窮人們沒有工作，只能靠打些零工掙錢，或者就靠偷搶。小孩子在街上跑來跑去，他們前一秒鐘用手摸地，后一秒鐘就把手伸進嘴里。連我這個一向不大講究衛生的人看到這些都為自己的健康擔心。用紙巾擦鼻孔，發現里面全都是黑的東西，臉上就更別提了。

這張是在貧民窟的大街上。其實第一次去貧民窟我非常害怕，由于肯尼亞常年保持很高的失業率，因此在大街上閑晃的人非常多，在貧民窟里就更多，加上肯尼亞很高的犯罪率，這一路我都是攥緊了自己的小書包膽戰心驚地走，生怕半路跑出來一個什么搶劫的。要知道在肯尼亞聽到槍聲根本就不稀奇……

第一次去貧民窟的時候是一個當地人帶我們過去的，而從第二天起，我就要和一個韓國女生一起坐小巴到貧民窟，然后走上大概半個小時進入貧民窟里面。在貧民窟都是靠走路的，所以一個月下來我都健步如飛了……

在貧民窟總是一次次地被震驚。那根本不能叫做學校，就是在垃圾堆上搭起了一個個不透光的木棚，也就兩三平米，那就是辦公室，教室。去年我去阜南支教覺得那里的中學條件已經相當差了，但是和這里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孩子們的操場就是木屋外面的垃圾場。他們在垃圾場踢著已經癟了的皮球，他們從垃圾堆里揀出一些小玩意，一直玩，或者放在嘴里啃。看到我們過去，他們起初都很羞澀。但是后來，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他們都笑著跑上來。孩子們總是越聚越多的。我蹲下來，笑著看著他們，一個孩子最先把他的小手伸向我，我握著他的小手，他沖我笑了。越來越多的孩子圍了過來，我把手攤開，他們的小手紛紛伸過來，握到我的手以后他們都非常非常高興。看著眼前的環境，還有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我的鼻子突然酸了，眼淚已經在眼眶里面打轉。

教室就建在貧民窟街邊高低不平的土地上，用木棍支撐起來，再圍上打滿補丁的鐵皮的一塊地方。在教室里面坐著兩個年級的學生，分開上課。

下面這張就是教室里面的黑板。說是黑板，也實在不夠格，因為在上面寫字的時候這塊板子一直晃來晃去。而且這邊沒有黑板擦，每次要擦的時候都是用我帶去的濕紙巾。順便插一句，我每天在貧民窟消耗最大的就是濕紙巾，因為那里太臟了……所以要經常擦手消毒。嗯，再轉回來，孩子們特別懂事，有時我擦黑板的時候他們會主動跑上來用廢紙替我擦。

再來一張教室的圖。對了，有一次我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候門突然掉了，拍在坐在最后一排一個孩子的后背上。不僅在貧民窟，肯尼亞的很多房子都是這樣建的，讓人覺得搖搖欲墜非常危險。還有屋頂也是這種打著各色補丁的鐵皮，所以說這個“教室”根本就沒有窗戶，里面的光線非常暗，孩子一多，空氣也不好，混著地上的土，在貧民窟呆一天下來渾身上下沒有干凈的地方。

要是趕上下雨，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中雨，孩子們要打著雨傘上課。而我在往黑板上寫字的時候，雨水也一直順著我的臉滴……所以最害怕的就是下雨。

貧民窟的街頭在比較安全的地方，所以感覺干凈一點，人也很少。在人很多的街上我不敢拿出相機，因為實在太危險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人搶走，被捅一刀都不新鮮……還有，每天我和另外一個MM走在街上，就像猴一樣被圍觀……

下雨的時候，土路變泥路。鞋子臟了不說，特別容易滑倒。我對這個心有余悸。剛到這里的第三天，我過貧民窟里一條臭水河的時候，一腳沒踩穩，栽到臭水河里，頓時我的白花花的小鞋子，還有褲子膝蓋以下的部分全變黑了，上面沾的都是淤泥，還特別臭，當時真是快瘋了！但是沒有地方換褲子換鞋，于是頂了一下午泥湯子，狼狽極了。所以以后每逢下雨就是我最害怕的時候，因為教室和教室之間都是臭水溝，需要跳過去，所幸之后就再也沒有摔過了。

學校里的孩子們。那么小的年紀卻承受著饑餓，貧窮，疾病，很多很多沉重的負擔。這些孩子都特別可愛，上課的時候積極參與，而且還互相維持紀律，特別聽話懂事。和肯尼亞的成人打交道特別累，我經常被騙，或者被多收錢，只有和這些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快樂最放松的。這里的孩子特別特別喜歡照相，每次一拿出相機，他們就都擁上來，對著鏡頭擺出各種各樣的pose，嘴里還一直叫著引起你的注意。

見到這些孩子們真的是最開心的事情。他們都很熱情，對我很好，走在貧民窟的路上，會看到很多小孩子，他們會跑過來和你說How are you，還有的會驚呼，wow，Chinese！這個時候，我會把手攤開伸向他們，他們特別喜歡握手。他們喜歡把小手放在你的手上，碰到你的手以后他們會特別心滿意足地笑。如果有的孩子沒有摸到你的手，他們還會不甘心，還會爭著把手伸過來一定要握到才高興。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里都覺得特別溫暖，特別快樂。所以到后來呆得久了，貧民窟有越來越多的孩子知道，每天有兩個Chinese會經過這里，他們都會跑出來和我們打招呼，或者就過來拉拉手，摸摸我的頭發，然后驚異地說，Wow，it's real hair！

貧民窟的環境真是要多差有多差，還是瘧疾的高發區。走之前我打了黃熱病疫苗，吃了預防霍亂的藥，但是對于瘧疾……我實在是聽天由命……因為據說吃瘧疾的預防藥對腎的損傷很大，所以我還是以防蚊為主，一直穿長袖長褲。其實這里的氣溫不是很高，雖然是在赤道附近，但是由于地處海拔1500米的高原再加上又是南半球，正是冬季，所以這里的氣溫大約是20度左右，中午出太陽會有點熱，但晚上還會覺得冷呢。不過蚊子是一年四季都有的……說到瘧疾，我們一起的一個荷蘭女孩就得了，當時是又拉又吐，我們開始不知道她是什么病，趕緊送她去醫院，驗完血說是瘧疾，那個女孩馬上就嚇哭了，我們幾個也是人心惶惶，因為都被蚊子咬過。第二天開始我覺得自己手心熱熱的有點低燒，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好幾天，我一方面擔心自己得瘧疾，另一方面又不敢去醫院查，因為害怕這里的醫院針頭不干凈。到最后實在被折磨得不行了，心一橫，去了內羅畢最好的醫院驗血，當結果出來證明自己沒有得瘧疾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一個勁問護士，真的嗎，不可能啊……呵呵真是自己嚇唬自己……查完血的第二天，我就不燒了……

這是一個老師的孩子，手里拿的是我給的糖。貧民窟的孩子們平時根本不能保障三餐，很多孩子都只吃一頓飯，吃的東西也特別差。有時就是一小團米飯，有時是類似于油餅一樣的小三角面團，還有人吃香蕉。正餐都不能保證，更別提零食了。因此我記得當我問我們班的學生們，你們想學哪句中國話的時候，他們說的不是“你好”，而是“給我糖”，讓人聽了特別心酸。而第二句他們想學的話是：食物……

所以以后每逢要去上課，我和另外的mm都會提前去超市買糖，然后帶給孩子們。他們手里拿著糖，笑得特別開心。

八年級的女孩子們。很多人看完都說她們怎么像男生啊。因為她們的頭發都很短。其實我們平時看的非洲人的小辮子都是用假頭發編上去的，有時是假頭發，有時是毛線。做發型對于貧民窟的這些女孩來說太奢侈了。

最后一天的中午，大部分學生都出去吃飯或者去玩了，我看到我們班里的Kevin和Karoline還留在教室，就問他們怎么不吃飯，他們只是笑笑沒說什么。我想到他們可能是根本沒有錢買東西吃。于是我問他們想吃什么，我們一起出去買。他們特別高興，帶我到街上的一個小攤，那里賣一種三角形的油炸的東西，他們一共要了四個。他們說老師你也應該吃，我本來是不想吃的，因為貧民窟的食物實在是太臟了，所以我從來不在貧民窟吃東西。可是那天我怕他們傷心，就掰了一個角，味道類似我們的油餅。他們中午每人就吃了兩個那種東西，看得我很傷心，我一再問他們這些就夠了嗎，他們說夠了，很飽了。我執意要再買幾個，他們說不用了，過了一會兒又問我：老師你能請我們喝汽水嗎？于是我又給他們買了芬達。僅僅是這些，就讓他們覺得很幸福了。

我們到過一個老師的家。他的家就離學校不遠，也在貧民窟里。上了彎彎曲曲的土路，和所有貧民窟的房子一樣，他的家也是低矮的鐵皮房子，墻壁是硬紙板。他一個人住，屋里只有一張床，一個茶幾上放著一些破舊不堪的書，還有一個碗柜。沒有任何電器，因為根本沒有電。后來才知道他原來是1988年的，比我還小。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一個人高中畢業后因為沒錢上大學所以到貧民窟的學校當了老師。

這個老師開始我還很信任他，誰知道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貧民窟學校的孩子們根本就沒有課本，每個年級只有老師的手里有一本。我教八門課，Nary（韓國mm）教六門課，沒有課本就無法備課，所以請這個老師去內羅畢市里幫我們代買課本，他一口就答應下來了，他說一本是350先令，最后收了我們5100先令。第二天，我們問他課本買來了沒有，他說買了，然后拿給我們。可是我們看到的卻是舊的課本。他解釋說新書太貴了，所以他只能買些舊書。后來我們又問他要剩下的錢，他說沒有剩錢。當時我和Nary就覺得很奇怪，感覺是他貪污了一些錢，但是又不確定，就沒有追究。之后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另外一個實習生Maria。Maria是一個特別直的人，她就直接找到了我們這個項目的負責人，這個人又去問這個老師，他這才承認，原來他只花了1800先令買了一些舊書，而剩下的3300先令落到他自己的口袋里了。我和Nary聽后都很生氣，我們那么信任他他卻在騙我們，而且還騙了那么多錢。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老師，他都這樣不誠實，怎么去教孩子們？

后來我和Nary說找回來的錢我們不要，我們希望可以捐給學校，但是直到我們走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把錢還回來，一直哭窮說沒有錢……

和其他非洲國家相比，肯尼亞的確算是條件不錯的了。但是這只是相對的不錯，內羅畢市里的富人區確實豪華，就算是普通的社區也還可以。但是在貧民窟，窮人生活的地方像地獄一樣。這里有人吃垃圾，人吃人的事情也有發生，而且都是我親眼所見。

另外，我很佩服那些可以在非洲一呆就是很多年的人，更佩服那些扎根在這些地區把自己一生都奉獻出來的人。我自己還做不到這些。我還有學業要繼續，以后還要找工作，賺錢。呵呵，可能還是比較現實吧。但是，這一個月的生活已經震撼了我，我也很希望讓更多的人都了解他們的生活和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