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年求子坎坷路，想當媽媽真難

■傾訴/曉禾 ■文/李彥

回首6年求子歷程，我們走過千山萬水；風餐露宿，日曬雨淋，跋涉何止萬里；面對精神的痛和身體的痛，我們咬牙忍著，互相安慰著走了過來。我們帶著困惑和希望奔走，經歷過痛苦，好在終究收獲了甜蜜的果實。

兒子小時候經常問：“我是從哪里來的？”我總是回答：“你是我和你爸爸上天入地、千辛萬苦找來的。”兒子對此堅信不疑，蹦蹦跳跳地找小伙伴炫耀他的“與眾不同”。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我不禁感慨萬千，恍惚回到了當初艱難求子的時光。

從古至今，中國就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說法，就是現在，“無后”仍然是一件惱人的事。不幸的是，我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長達6年的求子歷程，我不斷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這期間經歷的人和事還歷歷在目……

從家鄉到省城，求子路上多坎坷

我出生在南方一個偏遠的小城，因為種種原因，直到29歲才結婚，而丈夫當時已經33歲了。歲月不饒人，我們結婚當年便決定要孩子。為此，我們制定了一系列健康計劃，從各方面做準備。然而，一年過去了，我的肚子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趕緊到當地醫院咨詢，檢查表明，我的生育系統一切正常。面對這種情況，大夫也找不到頭緒，便指導我做一些利于生育的練習，保持情緒穩定。懷抱著希望，我堅持做了幾年，可是依然什么反應也沒有。

此時，我已經處于焦慮狀態了。身邊很多朋友、同事還有鄰居常常關心地詢問我的情況，媽媽更是經常給我來電話。這一切對于敏感的我來說無疑是無形的壓力。恰巧，單位另一個剛結婚的同事懷孕了，她的妊娠反應非常厲害，每隔十幾分鐘就能聽到她在衛生間的干嘔聲。這些聲音敲打著我，聽到后來，我居然開始面紅耳赤，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段時間，我心里非常壓抑，為了盡快走出困境，我開始尋求中醫治療。當地一位女中醫用祖傳的秘方給我開了中藥，吃了半年后，我依然還是小腹平平。于是我又找另一個中醫，這個中醫讓我吃鹿茸，可是我吃了之后天天流鼻血，肚子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忍受了半年的折磨，我還是放棄了。

這時的我有點兒病急亂投醫，開始四處打聽有沒有什么偏方、秘方。鄰居的一個親戚告訴我說，附近有一個農場的老太太治療不孕非常出名。輾轉多次，我好不容易打通她的電話，老太太在電話中信誓旦旦地說：“小事一樁，你到農場來，我包你治好。”半信半疑地，我坐上了開往農村的公共汽車，在塵土飛揚的路上顛簸了大半天，下車后走了長長的一段羊腸小道來到老太太家。老太太看了我一眼，便東摸摸西看看，閉上眼睛默念了一陣，然后說：“你大腿根的血管和肚子里的腸子沒有接通，沒法懷孩子。”我一看她這架勢，還有這些不靠譜的話，便再也不敢讓她治了，放下禮物就逃出了她家。

一眨眼，我已經走過了3年的求子路，在縣城看了這么多大夫，什么土方、偏方都用遍了，我還是沒能懷孕。一時間，我覺得生活黯然失色，甚至感覺到周圍那些關心的話語已經不再是溫暖，而更多的是懷疑和嘲笑，甚至是看熱鬧。所有的人都在問我同一個問題，讓我心煩不已，卻依然要耐心地跟他們解釋。公公婆婆也漸漸對我頗有微詞，唉聲嘆氣，整天愁眉苦臉地對著我。有一次婆婆甚至對我說：“折騰了這么久，你怎么還是沒懷上啊？我和你公公現在在鄰居面前都抬不起頭了！”我忍住淚水，無言以對，我自己心中何嘗不著急，不難過呢？

晚上，我輾轉難眠，暗想也許是因為小地方的醫療水平差。第二天，和丈夫商量后，決定一起去省城看看。

滿懷著希望，我們來到了省城。可是看遍了所有醫院，該檢查的都檢查了，醫生們卻說不出我不孕的毛病在哪兒。那么，會不會是丈夫身上的問題？打聽到省內其他城市有治療男性不育癥的，丈夫也放下面子，風塵仆仆地趕去檢查。然而，醫院的盛名之下其實掩蓋了很多操作手段，丈夫了解到這些后，便無奈地回家了。

時間不等人，我都30來歲了，沒辦法，只好再次來到省城，找到一個有名的醫學專家，求他幫忙。他讓我吃克羅米芬，一種幫助排卵的藥。兩個月后，我果然懷孕了。看著試紙，我激動地流淚不已，可是沒想到，由于正值春節，工作和家務繁忙，我沒能好好休息，加上之前四處求醫奔波勞碌，很快就流產了。鮮血從身上一滴滴流下，我卻感覺不到疼，只覺得世界一片黑暗，心里滿是苦楚。流產后沒幾天，我到醫院做清宮術。醫生可能想力求干凈，所以用力很蠻橫，冰冷的器械在子宮里翻動著，我疼痛難當，手術的十多分鐘對我而言比十幾年的時間還難熬。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次手術使子宮受到嚴重傷害，導致后來即使能夠懷孕，也很難保住胎兒。而這一切，都是幾年后我才得知。手術后，醫生讓我注射抗生素休息半年，可是我等不起，我迫切地想要懷孕。

病急亂投醫，走向外省路茫茫

求子心切，流產后沒休息幾天，我又開始四處尋醫。一個老中醫給我一大包丸藥，每顆有桂圓那么大，每天吃10顆。一顆我都要掰碎用幾大杯水才能吞下，每次吃藥都等于受刑。連續吃了幾個月后，還是沒有見效，我只好放棄了，開始吃別的中醫開的藥。

流產半年多后，我又開始服用克羅米芬，這次服用后我依然很快就懷孕，卻也很快流產。上次的清宮術讓我的子宮成了貧瘠之地，很難保住胎兒。此時的我，已經欲哭無淚了，只能一邊繼續吃各種中藥，一邊關注各個媒體的治療廣告。可每次都是滿懷希望而去，最終失望而回。

一年后，我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一篇關于治療不孕不育的報道，欣喜異常，趕緊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寄信、填表、寄錢，折騰了一個多月，終于收到了專家寄來的100多包中藥。丈夫去火車站拉回來，有整整一大麻袋。我每兩天吃一包，并寫信詳細報告服藥后的情況。雜志上說服用20～40劑就治好了，可我已經吃了30劑，還是沒效果，于是要求專家給解答，并再次寄錢買藥。這些藥我一直吃到春節，看著別人家可愛的孩子圍著父母跑來跑去，而我總是形單影只，更加心急如焚。

這時，外界的種種議論早已數不勝數，公公婆婆不僅對我埋怨不已，甚至要求丈夫與我離婚再娶。那天，我站在五樓陽臺上徘徊著，真想一頭栽下去，從此拋去了一切煩惱。讓我感動的是，丈夫始終對我疼愛有加，他抱著我說：“曉禾，不要在意別人說什么，我不會離開你，我們也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那一刻，我淚如泉涌，抱著他大哭不已，這是4年來我第一次痛哭，也是最后一次。從那以后，在絕望與希望間，在重重壓力下，我反而更加堅強起來，我堅信自己一定會當母親的！

春節過后，我已經將第二次寄來的中藥全部吃完，可是依然沒有懷孕，當時有朋友告訴我們，河南汝州有一個大夫治療不孕癥很見效。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我和丈夫決定去一趟，從此開始了出省求醫的路途。

出發時春光明媚，我們只穿了薄薄的春裝，匆匆上路。沒想到，火車過湖南時天氣驟變，越往北方越冷。第二天天快亮時火車到了鄭州，我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冷入骨髓的感覺。一下火車我們就沖進附近的一家旅館。旅館的客房已經滿了，服務員見我們冷得實在可憐，便打開了一個放被褥的房間，我們趕緊上床互相擁抱取暖。天亮后我們走出旅館，趕緊到商場買了衣物穿上，轉乘汽車去汝州。車窗外冰天雪地，老式大客車內四面透風，凍得我們瑟瑟發抖，手腳發木。可是為了求子的愿望，我們互相安慰著，堅持著。

到了汝州，經人介紹我們來到一家不大的診所，大夫面孔黑黑的，問了問情況就要做檢查。我一看骯臟的門簾，心里忐忑不安。躊躇著進去，幸好沒有做西醫式的檢查。買了一些藥后，我們取道洛陽，途經登封，在旅館聽說附近有一個廟特別靈，有求必應。徒步趕去，卻發現是一個新修不久的廟，我們找到方丈，虔誠地燒香禮佛，祈愿得子。方丈笑吟吟地讓我們用一根紅線拴了一個石膏娃娃帶回家，我們明知只是一種心愿，但仍然滿懷希望地相信它能給我們帶來福音，于是謝了又謝，心里的希冀不用言說。

離開登封后，我們又在洛陽、西安、成都等地求醫，回到家時，包里凈是各種中藥。我吃中藥已經麻木了，前后加起來有幾百斤，可以裝一個手推車了。

眼看吃遍了中藥還是沒效果，我決定再次吃克羅米芬。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吃的次數太多，我產生了抗藥性，這回西藥對我也不管用了。

在后來的半年多里，我還是在各種“名醫”間反復顛簸，甚至到了聽什么好就吃什么的地步，完全不考慮是否對身體有害。

后來，我出差到青島、北京開會，便順道去濟南某醫院嘗試“夫精宮腔授精術”。在青島開完會后我急匆匆找到大夫，但是她要求夫婦雙方都到，要做一些檢查和化驗。我一臉的期盼，可她司空見慣似的，隨便說了幾句話就扔下我一人沮喪地站在那兒。我只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本來會議組已經買好了從青島到北京的票，可現在從濟南走，我只能站在走道上撐到天亮。下車后，我又臟又累又困，在車站的一個角落坐下休息，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北京一夜，刻骨難忘

走過這么多路程，卻依然沒有希望，我和丈夫只好把目標轉向北京某醫院，找當時中國尖端婦產科大夫張教授。那天我趕到醫院時已是黃昏，一打聽，張教授的號必須半夜排隊，而且每天只掛5個號。我不能回住處，路太遠，半夜再來根本做不到，只好待在醫院的走廊過夜。到了晚上，燈光灰暗朦朧，映著空蕩蕩的走廊，更顯得慘淡。走廊里沒有人，我害怕極了，躲在一個拐角處，一動也不敢動，蚊子圍著我成群飛舞，我又困、又怕、又癢，那一夜的情景深深地烙在我的記憶里。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我自然是第一號。見到了張教授本人。她一聽我是第一次來，就給了我一些關于她手術的資料，然后把我交給她的助理就走開了。從南到北的所有辛苦，居然只換來這么幾句話，我連她的模樣都還沒看清楚就結束了。她的助手詢問了情況，看了我的資料，認為我們基本情況是好的，不在做試管的范圍。真要做，必須在他們那兒做一整套檢查，外地做的不算數。由于生理周期的原因，做這一套檢查至少也得3個月到半年，時間和金錢我們都耗不起。最后我只做了常規檢查，果然和家鄉的結論一樣，抽血化驗的結果我沒拿就回家了。回家和丈夫一合計，北京的醫院不可行，預約時間得一到兩年，時間耽誤不起，也沒錢。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上次我去過的濟南醫院。

此時，我和丈夫尋求孩子的事在我們生活的小城已經廣為傳播。有同情我們的人，也有看笑話的人，但是這時的我們已經學會了坦然面對。婆婆看我們如此堅定，也不再提離婚的事，雖然還是會嘆氣，卻也心疼我們四處顛簸，對我關心起來。

后來，我們費了很多周折后終于辦好了出省就醫手續。到了濟南，住進了專門的病房。幾天后，醫生把我叫進手術室，讓我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注射事先采集好的丈夫的精液。手術時醫生懷疑我子宮位置不太正，于是用鉗子使勁拽，仿佛是拽一具木偶，痛得我死去活來。她做完后，叮囑我屈著雙膝一動不動躺兩個小時，然后關上燈就走了。濟南10月份入夜后很冷，我一個人躺在漆黑冰冷的手術室，沒有蓋任何東西，一會兒我的手腳便冰涼無比，凍得全身發木。我數著數兒耗時間，眼淚便伴著數字順著眼角一滴滴往下落。我透過窗戶，心里暗暗祈禱，也許上帝都能看見我悲苦的面容。兩小時后，丈夫把我抱回了病房。此次注射后，我又懷孕了，可是醫生并沒有采取保胎措施，她認為我自己會排卵，丈夫的精子也是好的，所以注射以后就不用管了。雖然當時我心存疑慮，可是她才是權威，我應該相信醫生。不用天天躺在病床后，我們便抽空去泰山玩。在泰山藥王廟前，丈夫虔誠地跪在地上念念有詞，祈求藥王給我們一個孩子。看著丈夫滿腔的希望，我又難過又心痛。

然而，這次的希望還是破滅了。由于沒有保胎，十幾天后我的小腹異常疼痛，幾個小時后，我再次流產。這次流產后，我接著在醫院住院調養。同一病房的病友們同病相憐，每對夫婦都心事重重，愁容滿面。

在醫院的最后十多天，我堅持吃各種排卵藥，結果導致卵巢囊腫。醫生停止治療，讓我休息3個月。就這樣，我們只好回家了。

絕望關頭，柳暗花明

這已經是我們求子的第六年了。也許是福至心靈，我和丈夫商量，用了一種沒有嘗試過的方法。根據我自身已產生抗藥性的體質，一位大夫建議我上一個帶激素的節育環，可以調節內分泌，提高體內孕酮含量，防止宮腔粘連，改變子宮內環境，從而增大受孕的可能。于是，我托當地的醫生給我上了一個節育環，上了3個月后取下。就這樣，42天后，我居然懷孕了！這次懷孕后我非常謹慎，一直臥床少動，4個月后才敢慢慢走出家門。終于，胎兒健康成長，我多年的夙愿得以完成。到了預產期這天，我剖宮生下一個男孩。孩子從小就像小樹苗一樣溜溜成長，親友們都夸他健康、聰明。

回首6年的求子歷程，我們走過千山萬水；風餐露宿，日曬雨淋，跋涉何止萬里；面對精神的痛和身體的痛，我們咬牙忍著，互相安慰著走了下來。我們帶著困惑和希望奔走，經歷過痛苦，卻終究收獲了甜蜜的果實。

現在，兒子已經10歲了，每每看見他那活潑健康的身影，笑意便止不住地爬滿了我的眼角，曾經的艱難坎坷早已隨著兒子清脆的笑聲撒落在地。

（責任編輯/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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