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教育是現代教育制度創新的一個核心理念和實踐。終身教育的思想始于20世紀20年代,在國際上流行于60年代。特別在保羅.朗格所著的《終身教育引論》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編著的《學會生存》兩書出版后,成為指導未來教育的時代理念。所謂終身教育,即主張教育應該貫穿于人的一生中的各個年齡階段,而非僅在兒童和青少年時期。這種教育包括了各個年齡階段的各種方式的教育,體現的是一種大教育思想,其蘊涵體現在:教育實施主體是開放的,既有正規教育也有非正規教育;教育實施對象是全民性的,人人皆能接受到適當的教育;教育實施的影響是全面系統的,既有經驗獲得也有知識技能學習,既聯系生活和工作又服務于自身的發展;教育實施過程是終身的,貫穿人的一生,而非一個階段。這種教育思想充分體現了“以人為本”的人性價值觀,“以人為目的”、“機會均等”、“差別性對待”必然是其堅守的原則,實現教育平等是其追求的最終目標。孔子是中國第一位偉大的教育家,以《論語》為中心的先秦儒學思想表達了孔子追求人應然價值的人學思想。在這種充分蘊涵著“人本”價值觀的人性理想下,孔子建構的教育思想蘊涵著終身教育傾向。
一、孔子“以人為本”的“終身教育”人學思想基礎
重視人的存在,不言“怪、力、亂、神”。他說:“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論語·八佾》)祭祖先好像祖先真在那里,祭神好像神真在那里。孔子在這里實際上是說二者都不存在。孔子病危,子路請求祈禱,并且以古書作證,但孔子婉言拒決了他。子路曾問孔子如何服侍鬼神,孔子回答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子路又問死是怎么回事。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另外,孔子對不懂的事情所采取的實事求是的態度也體現了這種思想。他說:“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盍闕如也。”(《論語·子路》)總之,孔子是懷疑鬼神,不信天命的。如果是天命論者,那一切早已由天安排妥當,聽天由命即可,又何必“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大。”(《論語·憲問》)又何必凄凄惶惶“知其不可而為之”呢?
關注人的生命。《論語·鄉黨》記載:“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馬廄焚毀,孔子不問馬是否受到傷害,而是先問人的情況,是因為在他的眼里,人要比馬重要的多。他最痛恨那些不把人當人看的行為,孔子時代用奴隸殉葬的事情已基本絕跡,但有人做陶用來殉葬,孔子則給予痛罵:“始作俑者,其無后乎!”(《孟子·梁惠王上》)孔子從來不曾這樣狠毒地咒罵他人。罵人“斷子絕孫”在當時是讓人難以容忍的。用孟子的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孔子對最初發明用陶俑殉葬的人都如此狠毒地咒罵,對于用活人殉葬,其態度又當如何?由此可以看出,孔子的人文關懷多么偉大,讓后人敬仰!孔子說管仲不儉,不知禮,卻說:“桓公九合住后九合住后,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論語·憲問》)在孔子看來,管仲盡管“有反坫”、“有三歸”,卻幫助齊桓公使天下有一個較長期的安定局面,這是有益于民眾的事情,這就是仁德。由此,在回顧孔子不輕許人以“仁”的態度(甚至認為其最滿意的弟子顏回也未必做到仁),我們不妨得出如下結論:仁的核心意思就是指安定天下,保護大多數人的生命。
追求自我實現。孔子說:“君子求助己,小人求諸人。”(《論語·衛靈公》)意思是說:一切要聽命于自我的意志即“求諸己”;反對受制于他人的意志即“求諸人”。從正反兩方面肯定了自我的意志是獨立的。他還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論語·子罕》)強調自我的意志是他人不能改變的,自我具有獨立的意志是獨立人格的基本特征,孔子下面的言語也體現了這方面的思想。他說:“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論語·衛靈公》)“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論語·泰伯》)“邦有道,榖;邦無道,殺榖,恥也。”(《論語·憲問》)孔子認為:在人臣是否入仕的問題上享有獨立自主的權利。
關注個體價值。一方面,自主設計實現自我的道路。《論語.為政》記載:“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是孔子實現自我價值的規劃,以準確地體現了孔子的那種“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積極入世思想。另一方面,自我實現同時也是排斥世俗的同化,在紛亂的社會上保持清醒的自我。《論語·微子》記載:長沮、桀溺二位隱士在知道子路的身份后,就勸他說:“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聽聞此言,孔子失望地說:“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顯然,孔子在天下不治的環境下并沒有歸隱山林,而是以其他方式去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和社會理想,在世俗的污泥濁水中卓然而立——不沉淪于世俗泯滅自我。
二、孔子教育思想中“終身教育”的“大教育”特點
“有師無類”的思想體現了終身教育中教育實施主體的開放性。教育者在孔子認為,應是具備了一定學習經驗,或對“仁”有所覺悟、踐履的人,朱熹就說:“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后”。(《四書.章句集注》)先覺者便可為師;孔子又講“三人行,必有吾師焉”(《論語·述而》),這可謂是“有師無類”了。在孔子看來,有道德的統治者亦可為師的。統治者反求諸己而成為理想的人,并且推己及人,師范天下,便可為人民之師。孔子興辦私學更為社會補充了成型的專業及教育機構,擴大了承擔教育任務的主體機構的規模,這為其終身教育開展提供了更多的教育資源。今天的終身教育是開放的系統,不僅要求發展非正規的家庭教育、社會教育,而且要求將整個制度化教育都納入到本體系中,這也是一種“有師無類”。
“有教無類”和“因材施教”有著教育對象的全民性傾向。孔子對教育對象的研究貢獻巨大,他提出“有教無類”的思想。在這方面,他首開私家講學之風,廣收門徒,打破了學在官府的傳統教育格局,使得下層民眾也享受到受教育的權利。他招收弟子不分地域、貴賤、貧富,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其弟子來自各個國家,魯、豫、秦、陳、吳、宋、楚等。他們年齡懸殊極大,大部分來自平民階層。顏路、顏回、子路、曾子等皆出身卑微。在孔子的這一人文精神的關懷下,一大批“學而優則仕”的學子,改變了命運走上了仕途,對社會變革產生了重大影響。同時,“有教無類”使儒家不僅成為一個學術流派,同時又有擔當天下的使命意識;使儒家的個人成仁到天下歸仁成為可能,從個人的情理和諧到普天下的情理和諧都可從這個“有教無類”中推演開來。“因材施教”是孔子教育方法的精髓。因為學習是一個“反求諸己”的踐“仁”的歷程,所以教育方法要以現實的獨特的我為起點,從每一個具體有差別的人開始,例如,在《論語》中孔子對每一個學生關于“仁”的回答各不相同,就是從每一個學生的不同現實起點為基礎的。正是在這種“使每個人都能在任何情況下自由采用適合于本人手段和方法獲得最適當的教育”的實踐追求中,孔子的人本思想得到充分印證,其中蘊涵的差別性對待原則和追求教育平等的理想再次與終身教育不謀而合。
“仁”內容和成“仁”的過程體現了教育影響的全面性和教育過程的終身性。這在孔子的學習思想中展現出來。學習內容就是“仁”。何謂“仁”?“仁”是孔子從三代禮樂文明中歸納出的一個美德大口袋,愛、信、智、禮、義、忠、勇、誠,無不包容于仁德之中;“仁”又是孔子抽象出來的人的先驗本質,只有覺悟并實踐了仁的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理想的人——君子,當然還有境界更高的“圣人”。學習過程就是覺悟“仁”,實踐“仁”。踐“仁”,就是要有“中庸”之美,實現個人和整個社會的情理和諧。為此,孔子特別強調人生中的學習活動。首先,他認為學習是快樂的。《論語·學而》作為《論語》篇就說:“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其次,他認為學習應該是日常化的,文獻、榜樣、禮儀規范也是學習的手段,這些手段不可缺少,因為日常生活中就蘊含著仁的內核。另外。他還強調學習的重要性。不論內容還是手段,若不學習,則一切都是空談。孔子對自己的評價就自信地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論語·公冶長》)既然學習這么有趣,這么重要,這么日常化,一個人一生又怎能缺少學習?所以,在這種思想鋪墊下,孔子實際是提倡終身學習的。
(作者單位:內江師范學院教育心理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