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我國的檢警關系

一、兩種主要的檢警模式

在檢警關系上，世界各國主要存在“檢警結合”和“檢警分開”兩種模式。其中前者主要為大陸法系國家所采用，后者主要為英美法系國家所采用。

在法國，1993年的刑事訴訟法規定，司法警官在檢察官和法官均未到達犯罪現場以前才能獨立進行偵查，檢察官只有在預審法官未到達現場以前才有權進行偵查。共和國檢察官到達現場后，司法警官即卸去職責，檢察官可以指派警官完成各種行動。預審法官到達現場后，檢察官和司法警官便都卸去偵查職責。由于預審法官職能上存在混淆，1997年的司法改革取消了預審法官領導和指揮對現行重罪和輕罪偵查的權力，確認了檢察官在刑事偵查中起主要作用。在德國，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61條規定，檢察官可以對一切刑事事件都有檢查權，可以親自偵查，也可以委托受他領導的警察偵查。

在英國，檢察機關僅有一定程度的對警察偵查行為的監督建議權，“檢察機關在偵查階段要給予警察必要的司法建議；指導警察收集和發現充分的，能夠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在美國，“檢察官最重要技能之一是整理一個支離破碎的案件使之待審。”可以要求警察繼續偵查，但基本上不能主導偵查活動。

我國的情況是檢察機關目前沒有指揮警察進行偵查的權力。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7條的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進行刑事訴訟應當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以保證準確有效地執行法律。從實務上看，公安機關承擔普通刑事案件的偵查，檢察機關享有批準逮捕權、起訴權和偵查活動監督權，對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并不直接干預，屬于檢警分開類型。

二、改進我國檢警模式的建議

針對我國檢警關系現狀，近年來有很多學者提出“檢警一體化”的建議。筆者對“檢警結合”或者說“檢警一體化”持贊成態度，無論“檢警一體化”還是“偵檢一體化”都是指檢察機關與偵查普通刑事犯罪的刑警機關的一體化。另外還需說明一點，“檢警一體化”應為檢察之起訴與刑警之偵查功能上的一體化，不應為機構設置上的一體化。

與其他贊成者不同的地方是筆者認為檢警一體應出自完善目的，不應出自監督目的。理由如下：

1.歷史上看，監督功能不是檢察官或檢察機關的主要功能，公訴功能才是檢察官或檢察機關的本質功能。從現代檢察制度的歷史看，檢察制度主要與起訴制度相聯系，起訴又可分為自訴和公訴兩種方式。在原始氏族社會時期，實行血親復仇制度，在起訴制度上表現為“私訴制度”，在訴訟模式上表現為“彈劾式訴訟”（實行不告不理原則）。隨著君主權力的加強，統治階級認識到，犯罪不僅侵犯了私人的權利，也危害了國家的統治，而且私人控訴犯罪的能力嚴重不足（控辨式訴訟要求告訴人自己提供事實、自己舉證并帶被告人出庭）。為有效打擊犯罪，國家主動追究犯罪，建立起糾問式訴訟制度。在法國，中世紀的教會法庭早已實行糾問式訴訟，隨后該種訴訟程序進入世俗法庭。腓力四世時期，設立檢察官，后來的職權之一便是以國家公訴人員的身份對罪犯提起訴訟，參加審判。十五世紀后，法國廣泛采用糾問式訴訟程序，公訴逐漸取代私訴，使法國成為世界上最早確立公訴檢察官制度的國家。

在英國，檢察制度起源于14世紀的大陪審團。1352年，愛德華三世發布詔令，禁止原5至23人組成的陪審團再審理案件，另設一個12人組成的陪審團負責審理案件，人們把原來的陪審團稱為大陪審團，新設立的陪審團稱為小陪審團。此后，大陪審團專司偵查、起訴職能成為英國檢察機關的前身。公訴主要用于辦理國王特別關注的案件，1461年，英王任命了第一位“英格蘭總檢察長”。1515年，設立了“副總檢察長”一職。至此，英國檢察制度基本形成。

我國現代意義上的檢察制度始自于清朝末年。北洋軍閥時期和國民黨統治時期，均沿用清末的檢察制度。我國現在的檢察制度有三個重要的淵源，即西方檢察制度、蘇聯檢察制度和我國傳統的御史制度。我國的檢察制度明顯吸收了西方檢察制度的優秀內容，如起訴與審判分離、偵查權與批捕權分離等。同時又深受蘇聯檢察制度的影響。列寧的法律監督思想被新中國吸收了。另外，傳統的中國法律體制也給我國的檢察制度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從檢察制度的發展歷史來看，檢察官的身份最初是“國王的代表”，進入資本主義社會后變為“國家的代表”。檢察官的職能最初是代替國王提起民事訴訟，后來發展成為代替民眾偵查犯罪案件，提起刑事訴訟，偵查并起訴職務犯罪案件。初始時期也有一些監督地方官員的意圖，但很快就被負責提起公訴所代替。如果說監督功能是檢察機關的主要功能，那么可以說中國在秦朝時就產生了檢察制度。

一部分反對“檢警一體化”者認為我國的檢察機關屬法律監督機關，如實行“檢警一體化”，無法履行其監督職能（即失去過濾作用）。另有一部分贊成“檢警一體化”者認為目前的檢警分開才是對偵查活動監督不力的根源，主張通過“檢警一體化”來加強監督。其實，各國檢察機關是通過偵查公務犯罪履行一部分監督職能，對偵查機關行使對普通刑事犯罪案件的偵查活動則只有很弱的監督功能，或者可以說行使的是一種引導功能而非監督功能。所以說，前面兩種想法筆者都是不贊成的。贊成者的理由不但不能真正支持“檢警一體化”反而易成為反對者攻擊的靶子。反對者的想法過分強調檢察機關之監督作用。國外對警方偵查活動的監督更多的是通過內部監督，權力制衡的機制設計，注重保護犯罪嫌疑人（如沉默權制度、律師提前介入制度、排除使用違法證據規則、無罪推定、一事不再審制度）等制度和方法來實現監督作用的。

2.檢警一體，更有利于偵訴機關對普通刑事犯罪的追究。在我國多年來實踐中，對刑事案件的追究過程分為分為偵查、起訴、審判三個環節。三個環節實際上是一條聯系緊密的鏈條。偵查是手段，起訴是目的，偵查是為起訴服務的；起訴是手段，審判是目的，起訴是為了引發審判。偵查過程質量的高低直接影響起訴方在法庭上的控訴力度和案件的判決結果。當今時代，“法治”的思想深入人心，法學的發展突飛猛進，法理觀念較以往有很大的發展。隨著對“人權”保護的重視，“法治”上必會有所反應，表現在審判過程的訴訟制度漸松，證據要求趨嚴，既重實體，更重程序。在今天以審判為中心的時代只有法官認可的犯罪事實才是犯罪事實。與偵查機關相比，檢察官更熟稔法律之規定，更熟識審判活動，更熟知證據要求，更熟悉法官所稟持的法律理念，更易有勝訴之把握。反過來說，偵之要求若達不到檢之要求，便難達到審之要求。實際情況往往是偵查機關重實體，輕程序；重破案，輕證據；重為偵查之偵查，輕為審判之偵查。偵對檢的配合不力將會大大妨礙兩機關追究犯罪職能的發揮。因此，對于偵檢關系，在輕程序時代，偵檢分開，更有利于偵查機關辦事效率的提高；在重程序時代，偵檢結合，以檢導偵，更有利于辦案質量的提高。

由此，筆者主張實行“檢警結合”，并且認為檢警之結合應為：1.不平等之結合。由檢察官或檢察機關居于領導地位，偵查機關居于服從地位。2.有分工之結合。由檢察機關負責程序性、法律性工作，偵查機關負責偵破性工作，不能由檢察機關包辦偵查事務。檢察機關通于法律事務，偵查機關精于偵查業務，雙方有分工之結合，有利于以檢方之長補警方之短。3.全程性結合。自偵查伊始檢察機關便應與偵查機關同步介入，自始至終掌控案件的法律性和程序性事務，不能局限于“顧問”角色。4.切實性結合。檢察機關領導偵查機關不能流于紙面上規定，而應采取切實可行措施予以保障落實。5.職能性結合。檢察機關與偵查機關為更好履行打擊犯罪任務，應將二者的起訴職能與偵查職能結合起來，但不是把偵查機關從公安機關中脫離出來，納入檢察機關體系之下，否則，偵查機關將失去其他公安機關的有力配合。

（作者單位：河南公安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