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7月1日,青藏鐵路全線通車,從此結束了西藏與內地交通不便的歷史。
全國各地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通過鐵路運送到西藏,全國支援西藏發展建設的熱情也持續高漲,經常有援藏組織奔赴西藏,參加開發建設。然而,作為共和國時間最早、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援藏建設的一段歷史卻被歷史封沉了,直到40年后,這段壯闊的歷史畫卷才被揭開。
2006年7月28日,一群白發蒼蒼的老人自發聚會在綠樹成蔭的石河子廣場王震將軍銅像前,這137位從全疆各地趕來的援藏老戰友在時隔近40年后終于相見了。當年援藏團副政委張復瑛、組織股長范存煒夫婦也專程從烏魯木齊趕來聚會。他們熱情擁抱,互致問候,熱淚盈眶。在熱辣辣的烈日中,大家激動地放聲高唱《翻身農奴把歌唱》、《北京的金山上》、《唱支山歌給黨聽》、《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等膾炙人口的經典老歌。唱著唱著他們哽咽了,哭完之后他們又笑了。當年的女兵們情不自禁踏著節拍跳起了歡快的藏族舞,大家不約而同將壓抑了近40年的高原情結宣泄、釋放出來。大家談論著一個話題——40年來那魂牽夢繞的西藏啊!那曾經被他們征服了的唐古拉山,還有那無數次夢中才能回到的易貢湖畔,如今怎樣了?那可是他們留下青春、汗水、熱血甚至是生命的地方啊!老戰士們流著熱淚,激動地向人們述說著那段至今鮮為人知的往事。
迅速組建援藏團
當年援藏團的行動負責人祝慶江老人回憶:1966年中央決定在西藏成立生產建設兵團,以加速西藏的社會主義建設,進一步增強民族團結,加強戰備,鞏固國防。2月22日,周恩來總理親自召集在北京參加農墾工作會議的直屬墾區的負責人座談,研究在西藏組建生產建設兵團的問題。周總理聽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副政委張仲瀚的詳細匯報后,果斷指示:“組團到西藏去。”總理在會上要求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組織一個精干的建制團到西藏長期從事農墾建設事業,主要是起榜樣的作用。結合西藏特點運用兵團的經驗,以便在發展西藏農墾事業中少走彎路。
為貫徹周總理“組團到西藏去”的指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黨委召開了黨委會,決定從農二師、農六師、農七師、農八師抽調干部戰士,組成援藏團奔赴西藏。新疆兵團援藏團是由三個建制營、一個勘測設計隊、一個汽車運輸維修隊、一個衛生隊、一個基建隊、一個面粉加工廠組成。
古稀之年的白蓮塘老人說起40 年前組團到西藏去的往事時,表情中溢出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激情。那時,不滿30歲的白蓮塘在農八師石河子總場工作,渾身總有使不完的力氣。這位1956年從河南滎陽支邊來的青年,在兵團這個大家庭里經過10年的鍛煉,已經成為一個典型的軍墾戰士。“3月初的一天,我正在尚戶地公社進行土地勘測,突然接到場部命令,讓我立即趕到場部接受緊急任務。”白蓮塘老人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白蓮塘迅速趕往場部,組織科長趙建禮找白蓮塘談話:“接上級命令,農八師要組建一個由3個連組成的建制營,參加援藏農墾示范團。鑒于石河子總場在農墾工作中的成功經驗,經場黨委研究決定,由你擔任其中一個連的連長。現在命令你立即著手組建連隊。組建具體要求是:干部戰士年齡不超過30 歲,男女比例為3:1,黨團員比例不能少于50%,而且必須是思想覺悟高、歷史清白、生產先進、各方面靠得住的。從現在起,你就開始到石總場下屬各分場、連隊去選拔,務必盡快將隊伍組建起來。場里已經在各分場、連隊進行宣傳動員了,報名工作正在進行中。”
很快,135名政治條件良好、農業技術過硬、身體素質一流的戰士組成了援藏的一個連隊。
1966年4月5日始,2035名干部戰士組成的援藏團分三批奔赴西藏。第一批援藏人員由易貢農墾團團長胡晉生帶隊。其中,干部90人、戰士470人。他們在奎屯集合,從烏魯木齊乘火車到西寧,然后沿青藏線進入西藏,4月30日到達西藏拉薩。同年9月,原農七師副師長王隆率領第二批隊伍到達西藏。一周后,來自農二師的第三批援藏戰士也進入西藏。
赴藏路上故事多
從烏魯木齊到西寧的2000多公里路程,援藏官兵們乘坐的是火車。而在2100多公里長的青藏公路崇山峻嶺間,官兵們在卡車的搖晃中闖過了昆侖山口、五道梁、唐古拉山。惡劣的天氣、險要的山路、劇烈的高原反應考驗著援藏團戰士們的信念和斗志。
原西藏易貢農墾團四連班長王云回憶說:“我們乘坐的火車很像悶罐車,車內光線不好。從蘭州到西寧的途中,大家的情緒有些低落,帶隊領導就讓識歌譜的我教大家唱歌。歌兒一唱起來,氣氛就活躍了。我們一路上都在唱歌。”
首批援藏團的官兵們終于在4月8日下午到了西寧。
從青海西寧出發時間是4月13日,當日的天氣格外晴朗。東方剛泛魚肚白,40多輛卡車載著援藏戰士就出發了。第一個目的地是格爾木。
白天趕路,晚上住兵站。坐了幾天卡車,每人身上都落滿了一層黃土,個個灰塵滿面。好在沿途看到了許多藏羚羊、牦牛、野駱駝、野豬、狼等野生動物,讓大家感到新奇至極,暫時忘卻了途中的疲勞和煩躁。4月18日到了格爾木,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進藏起點。格爾木海拔2800米,是個天高云淡、風輕水綠、風景賽江南的好地方。“那時格爾木還算不上是個城市,沒有幾盞路燈。”援藏戰士衡宗鳳回憶說。要過昆侖山的那天,天蒙蒙亮兵站就響起哨子聲,隨后,汽車發動的聲音、女人喊叫孩子的聲音混作一團。車隊走了一陣子,有人提醒大家快看雪山。事實上,援藏隊伍已經到了世界屋脊的邊緣了,海拔在3000米以上。他們說的雪山其實是常年積雪不化、綿延數千里的昆侖山。
卡車在坑坑洼洼的石頭路上顛簸著。援藏團的戰士們第一次感到了高原紫外線的強烈。海拔越來越高,出現高原反應的人數開始增多。
援藏隊伍4月21日到達昆侖山口。4月26日開始翻越海拔更高的五道梁,這里海拔已達5000米左右。
隊伍在溫泉兵站休整一天后,戰士精神面貌有所改觀。接下來,他們要向唐古拉山山口進發。這是青藏線上海拔最高也是最后一道隘口,海拔在5150米左右。到達唐古拉山腳下的那天是4月28日。
唐古拉山山頂終年積雪,天氣變化莫測,經常雨雪交加、反復無常。只要一翻過唐古拉山,就進入西藏境內的羌塘高原。已翻過昆侖山、五道梁兩處“鬼門關”的援藏官兵在唐古拉山面前同樣沒有卻步、退縮。
68歲的陶燕玲老人說:“車隊過昆侖山和五道梁時,車開得很慢,大家對雪域高原的風光驚嘆不已。再翻唐古拉山時,便不覺得有啥稀奇了。”
同樣,卡車在翻越連綿起伏的唐古拉山時,大家再次經受了高原反應的折磨。今年70歲的賈德良,當年易貢農墾團四連連長回憶說:“到了海拔4000多米后,我就開始頭疼、惡心、干嘔,吃不下東西,到了五道梁兵站時,還輸了次氧,唉!”在五道梁沒有什么反應的邵良才在這里也飽受了高原反應帶來的痛苦,他先是覺得呼吸困難、頭暈、眼球都快漲出來了,隨后又覺得太陽穴像是要爆炸了,后腦勺跟挨了悶棍一樣。現住在農六師一○六團、原易貢農墾團一營三連衛生員楊六合說:“有人在呻吟、嘔吐,我也迷迷糊糊的,像是被扔在沙灘上的魚兒,只剩喘氣的勁了。有一個反應較強的戰士跌倒在其他人身上,臉變成醬紫色。我趕快拿過氧氣袋讓他吸幾口才緩解,臉色也慢慢恢復正常。”
卡車似乎也出現了高原反應,行進的速度更慢了,搖搖晃晃走了不知幾個小時后,大家突然看到路邊有牲畜了,就問領隊啥時能走過唐古拉山。為了緩解大家的緊張情緒,領隊說:“已經過了!”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頓時松了口氣,也沒那么難受了。事后才知道這是善意的“謊言”。
到達易貢后的故事
4月30日,援藏隊伍順利到達了西藏拉薩。5月1日,第一批援藏隊伍在拉薩受到了西藏黨政軍民的熱烈歡迎。當晚,西藏軍區還為大家舉行了歡迎晚會。
抵達拉薩后的第三天,援藏隊伍再次踏上征程,5月4日,到達目的地——離拉薩300多公里的波密縣易貢湖畔,總計全程4600余公里。
在西藏4年多的時間里,剿匪是當時軍事任務之一。靳元春當時是易貢農墾團二營六連一班班長(退休前在石河子蔬菜研究所鍋爐班當班長),據他回憶:1966年秋,西藏特別混亂,有血債人命的叛亂頭子都跑到境外去了,與境內的反動勢力相互勾結。一到晚上,到處都有槍聲、發報聲。部隊為防止發生不測,規定凡外出必須3人以上,攜帶武器。那時,不少藏民都幫助我們,一天有人報信說有個土匪藏在玉山一個山包里。六連副指導員陳竹茂率領我們全班戰士,找了一個叫卓瑪的翻譯帶路趕到那里。當時天色已晚,為防止意外,戰士在外守了一夜,天剛亮,便猶如神兵天降般將其抓獲。押解回去后,當地藏民說他是叛匪副司令,大家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了。
農八師石河子總場的高興漢、閆海水也講述了一次剿匪經歷。1968年7月的一天,部隊接到地方報信,說村里有戶人家偷偷往深山里送飯,并說他們已跟蹤送飯人,摸清了地點。當天晚上,六連連長白蓮塘帶高興漢、閆海水等人直奔叛匪藏身的山林。在深山老林里搜索了兩天,山林里沒路,到處是刺,還帶倒鉤,把大家的手、臉、衣服都掛爛了。第二天大家相互挑刺時,痛得直咧嘴,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鉆心地疼。
到了第3天下午,才找到叛匪的藏身處,那是一個很隱蔽的山洞。他們沒有立刻出擊,而是在山洞附近隱蔽起來。傍晚時分,4個叛匪張望著溜進了山洞,有兩個叛匪臨進洞時還轉過身來警惕地向外面四周察看。看到叛匪們全部進洞后,白蓮塘發出了行動命令,戰士們迅速包抄過去,把4個叛匪一舉抓獲。高興漢說,他們招供出一個是司令、一個是參謀長、兩個是副團長。后來這4個人全部交由西藏軍區處置。
王隆,原易貢農墾團副參謀長(退休前任農七師副師長)。“我們在易貢時,為藏民們辦了好多好事、實事,藏民們非常感激我們。”王隆老人講到那段往事時很激動。
“我們易貢農墾團有個韓貴水,是二營五連衛生員。他醫術高明,服務態度特別好。不但為戰士們診病治病,而且還為當地的藏民們治病,口碑很好。許多藏民們得知他的醫術高明后,趕來找他治病。有的藏民跑了幾十里路來找他看病,他態度和藹,非常耐心地為藏民們治病,經他治療救助的藏民不計其數。后來藏民們把牛、羊也趕來讓他治病,結果也給治好了。戰士們開玩笑說,“你到底是人醫還是獸醫?”藏民們對他的高明醫術非常佩服,稱贊他是雪域高原的好醫生。
當年,援藏團的各連隊一般由3個男兵排和1個女兵排組成。女兵不僅要操持家務,而且和男兵一樣都是建設者。現住五家渠市的范存煒告訴筆者:“40年前,我作為組織股的股長和姐妹們一起奔赴西藏。我們在易貢經常組織開展社會主義勞動競賽,那時不講年齡差異,也沒有性別區分,比賽的哨子一吹,男男女女就唱著號子,開始緊張的勞動比賽。”
范存煒說,她記得當時有個叫高雁的姑娘,人長得高大結實,修埂、挖渠、掏樹坑都是好把勢,勞動競賽時男兵都趕不上她,大伙都叫她“花木蘭”。現住農八師石河子總場的趙獻云與高雁一樣,也是援藏娘子軍里的好把勢。和她一起的姐妹韓中玉說:“當年在西藏,趙獻云挑著兩麻袋麥子走上百八十米都不換肩。我們上山割牛草,那山特別陡,下山的時候大家背一捆草,斜著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趙獻云一人背兩捆草走在最前面。她因為勞動表現突出,經常幫助身體瘦弱的同志,連隊里的先進年年都有她。”
趙獻云說:“連隊的4個排之間開展勞動競賽,給成績最好的排頒發勞動優勝紅旗。我們女兵排拿過好幾次優勝紅旗。有一次開荒造田競賽,有個叫唐玉坤的妹子發著高燒,她沒讓大伙兒知道就參加了競賽。我們看見她滿臉通紅地拿著鐵鍬翻地,干著干著就撲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我和班長王官女把她背回宿舍,她醒過來就掙扎著要下床,還跟我要鐵鍬,說是要繼續參加競賽去。當時,比賽已經結束了,我們得了第二名,她非常自責地說,如果她不發燒的話紅旗男兵拿不走。”
鄢漢武,當年易貢農墾團二營六連司務長,退休前在農八師石河子總場四分場工程連任會計。他講了這樣一個故事:“1967年春天,我們六連二排奉命上山開荒,那個地方石頭一個個都像房子那么大。山上風大,人說話都很困難。一天,大家正在吃飯。就聽到外面刮起大風,聲音像爆炸一樣。帶隊領導趕緊讓大家迅速疏散開來,我們有的趴在大坑里面,有的躲在石頭背后,也有的躲在大樹旁。這時,樓房那么高的雪山像脫了韁的野馬一樣沖了過來,風勢很大,有些樹被連根拔起。當時帳篷、武器、炸藥等物品全部被埋掉了,幸好人員沒有大的傷亡,只有個別人受了點輕傷。我們花費了兩天多時間才把物品清理出來。40年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仍覺得心有余悸,雪崩太嚇人了。”
賀禮山,原易貢農墾團三營八連戰士,他說:“李水友連長是我這輩子見過的干部中最能吃苦的一位,他太能干了。我們到易貢后,開荒造田、剿匪平叛、發展經濟是首要任務。李水友連長身先士卒,處處起模范帶頭作用。在開荒造田時,因為是山區,當時有一種漆樹有毒,與香椿樹非常相像,很難辨認,人接觸后馬上過敏中毒,臉腫,身上起水泡,下身紅腫,行走困難。水泡一破流出黃水來,很久不能痊愈。我們當時不知道,結果不少戰士都過敏中毒。李連長盡管自己也過敏了,但他每天仍在拼命工作。他把樹葉放進嘴里品嘗,分辨出漆樹后就作上記號,讓大家小心點。他自己每天都被漆毒折磨,有時整個頭都腫了。后來,李連長自己琢磨研制出一種絞車,解決了人員安全問題,而且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很快便在全團推廣開來。
1967年夏天,韓光輝的愛人難產,剖腹產時需要輸血,李連長帶頭獻血。當時生活條件很艱苦,人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但在他的帶動下,人們紛紛主動獻血,挽救了母女的生命。”
李連長的事跡感動、激勵了許許多多的戰士,全連各項工作走在了前列,他本人受到西藏軍區表彰,曾作為代表出席西藏軍區黨代會積極分子會議。他所在的八連也被西藏軍區授予“高原好八連”的稱號。
當年,易貢農墾團四連駐扎在鐵山腳下,這個連隊共有125人,與波密縣易貢鄉加若村為鄰,是易貢農墾團為數不多能與當地藏民直接交流的連隊。
在易貢農墾團還有一個特殊的連隊,叫藏工隊。藏工隊共有4個分隊,由年輕的男女藏胞100多人組成,全部是黨、團員,年齡都在30歲以下。藏工三隊與四連相隔不遠,四連和藏工三隊的關系非常好,藏工三隊的隊員十分虛心地向四連的同志學習播種小麥等農業生產技術。
原易貢農墾團供銷股會計邵良才說:“我當時分管糧食,經常到各個連隊檢查他們的生產情況,藏工隊也是我檢查的范圍。我不懂藏語,每次下藏工隊都要帶上翻譯盧布江村。很多藏工隊員在連隊干部戰士的幫助下,認真學習漢語和生產技術,同時,連隊干部戰士也積極向藏工隊員們學習藏語和修建房屋的技術。”
今年65歲的退休教師高興漢說:“到西藏后,我被分配到六連宣傳班搞宣傳工作。宣傳班通過編排小節目,如天津快板、數來寶、歌曲、舞蹈、小話劇等宣傳連隊里的好人好事。目的是融洽軍民關系,豐富大家的文化娛樂活動。六連駐扎在易貢大橋北面二三百米的地方,與藏工隊所在的中北村緊挨著,我們就和藏工隊經常舉辦聯歡活動。

“當年26歲的布修是藏工隊的民兵隊長,人長得很帥,不僅歌唱得好,而且舞跳得也好。只要他跳起舞來,六連的戰士們都跟著他學跳。而20歲的銀妞則長得非常漂亮,是藏工隊里的‘百靈鳥’,她的歌舞更是讓六連的戰士們如癡如醉。銀妞的父親是青海回民,母親是藏民。六連的戰士都非常喜歡銀妞,有人還說她是仙女下凡。在每次的聯歡中,我們宣傳班的20多名姑娘和小伙子也不示弱,穿上從藏工隊借來的民族服裝,輪番上場表演,臺下總是不停地響起陣陣掌聲和喝彩聲。”
1967年年初,來自農七師一二三團的柳標華被援藏團安排到連隊食堂。也就是在這個小小的食堂,他與藏族姑娘布瑞相識相愛了。
布瑞說:“當時,我在連隊教書,由于不會說漢話,我就利用在連隊食堂吃飯的機會學習漢話。有一天,我去食堂時,在門口與一位年輕人撞在了一起。當時年輕人連忙向我賠禮道歉,我也沒往心里去。當我吃到一半的時候,那個年輕人過來坐在我旁邊。這時我才從同事那里得知他是食堂有名的大師傅。”
從此,布瑞就開始對柳標華有了好感。布瑞說:“因為一個男人會燒菜,而且還燒得不錯,我就認定他是我要找的另一半了。幾個月后,柳標華正式拜訪了我的父母。在當天的家庭晚宴上,他顯露了一下廚藝,讓我的父母很高興。就這樣,我倆確定了關系。”
1968年10月,柳標華與布瑞舉行了婚禮。從此他倆就與西藏結下了難以割舍的情緣(他們現定居在西藏波密縣城)。
熊開湘是1965年大學畢業后分配到烏魯木齊工作的。參加援藏團后,他做了許多好事。在易貢時經常利用業余時間采集一些中草藥。他采集過的藥材有黨參、當歸、天麻、猴頭、貝母、三七、五味子等。他時常把采集到的藥材分給連隊的同志們,用于治療各種常見的疾病。
連隊如果有人受了外傷,熊開湘就用三七止血;誰要是患感冒咳嗽,他就用貝母止咳;還有一些婦女同志身體較弱或產后身體虛弱,他就把采集到的猴頭、當歸、黨參之類的滋補中草藥送給她們補身體。這些中草藥給連隊里的同志們帶來了不少方便,大伙都親切地叫他“業余大夫”。在他的影響下,許多好學的年輕人跟他學習中草藥知識,并和他一起上山采草藥。
有一次,熊開湘帶著幾個同志上山挖當歸和黨參時,看見一處山勢陡峭的山坡上有大片的天麻,他連忙往上攀爬。突然,腳下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這時他急中生智,把手中的長把鐵鏟用力插進土里,才將身體穩住了。同志們連忙趕來將他扶起,他的身上被石頭碰得青一塊紫一塊,額頭也被磕出了一道血口子,可他一點也不在乎,拍拍身上的泥土繼續向那片天麻奔去。
奉命返疆 灑淚壯行
援藏戰士到了西藏后,首先樹立起了以“藏”為家的思想,決心一輩子扎根西藏。他們克服了自然條件帶來的重重困難,墾荒造田,發動群眾開展社會主義教育活動,改變藏民們落后的生活、生產習慣。他們將先進的機械化生產工具和農業技術帶到了西藏,更將兵團人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的傳統帶到了西藏,將一塊塊山地改造成良田、果園、茶園。在短短的4年間,兵團戰士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用青春和汗水,甚至是生命建起了西藏易貢農墾團。
然而,正當援藏戰士們要大展宏圖時,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波及到了易貢農墾團,易貢農墾團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生產秩序遭到嚴重破壞。
1969年10月14日,中央軍委簽發命令:批準易貢農墾團返回新疆。1970年7月初,除少數留守人員外,絕大部分援藏戰士(包括家屬、孩子)回到了新疆。
王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說:“我們在西藏為藏民辦了很多實事,關系相處得非常融洽。當得知我們要走的消息時,藏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哭著不讓我們走。他們把我們當作最親的親人,依依不舍地為我們送行。藏民們送了十幾里路都舍不得離去。當時的場景太感人了。”
時任易貢農墾團三營營長張川銘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在西藏度過的最后一個元旦。當兵站的領導端起手中的茶杯問候戰士們時,也不知是誰先哭了一聲,接著便哭聲大起,大家抱作一團。當晚的聚會就這樣不歡而散,這與剛進藏的情形截然相反。援藏戰士們帶著哀傷離開了戰斗、工作過的地方。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是誰留下千年的企盼,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哦……呀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40年前,這首歌還未誕生,援藏戰士們已經見證了青藏高原的雄奇壯美。當20世紀90年代這首歌傳唱大江南北時,援藏團的老戰士立刻便喜歡上這首歌,人人都會唱。這首悠揚大氣的歌成為了2006年7月28日聚會的主題歌。
在王震將軍銅像前,歌聲不斷。張復瑛老人激動地朗誦了自己創作的詩:有一方水土讓我們思念/我們的青春在那里奉獻/冰雪中有我們的戰友/雪山下有我們的伙伴/泥石中有我們的血汗/易貢湖有我們的呼喚/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感動了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農墾示范團的生命之火/點燃、照亮了藏民的心田/軍墾的種子播撒在亙古荒原/四十年援藏歲月稠/屯墾戍邊寫春秋/當年握別情依舊/今日相聚淚雙流/夕陽正紅益清健/老有所為樂悠悠。
當筆者問及援藏老戰士們如今最大的心愿時,他們都說:“想在有生之年,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回西藏看看,了卻我們40年的高原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