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跨度長達兩個月的人物專訪,起初是緣于白巖松上海大眾奧運火炬手的獨特身份,我們想聽聽他心中的“激情與夢想”。而后來發生的一些事件,從抵制家樂福到汶川大地震,使我們關注的焦點不得不轉向其它,而白巖松此時也卷入各種大眾關注的話題中心,通過陸陸續續的電話采訪,我們試圖在這場喧囂之中傾聽他內心的聲音,展現國家電視臺主持人的世界觀,以及在面對重大災難時的思想武器。
1978年5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電視臺正式更名為中央電視臺的時候,白巖松還是內蒙古海拉爾市小學一位五年級的小學生,偶爾還有些羞澀。在若干年后,一次給臺下大學生做演講的時候,白巖松這樣開玩笑道 再窮我也照過鏡子啊,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當上主持人。
也正是從那一年1月1日起,《新聞聯播》正式開始播出,播出時間為19時至19時20分。上世紀70年代末,電視機開始進入中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電視對于每個人都是新鮮玩意,誰家買了電視機,等于把電影院、劇場搬到自己家里,相信白巖松也像大多數中國人一樣迷戀過這個制造聲音與圖像的機器。當時光進入2000年的時候,白巖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卻感嘆道:“中國人該從電視機前離開了。”
1999年12月31日,白巖松走進直播間迎接新千年的到來,凌晨走出位于復興門的中央電視臺,發現滿大街全是人,大家終于不再緊緊守候在電視機前了。

在股民經常光顧的貼吧里,你可以輕易找到一條名為“白巖松九問中國證監會”的帖子,有明顯杜撰痕跡的文字假借白巖松之口把中國股市的問題拋向一個頗遭詬病的機構——中國證監會,“為什么中石油香港發行價格僅11港元,而大陸發行價格16 7元人民幣,高出10多倍?我們的政策究竟是為什么人服務的?”人們心頭無數的陰霾需要被吹散,人們希望通過白巖松的口使自己更加明白些。
2008年3月,新聞評論節目《新聞1+1》開播,白巖松由主持人變身新聞評論員之前他辭去了3個欄目的制片人職務,呼吁理性對待抵制家樂福、安徽阜陽案、引渡法案、頂風作案的平江虎,一系列重磅話題迅速打開了央視新聞視野,作為一檔直播節目,有傳媒人士評價它是“央視的一次冒險”,直播無疑提高了說錯話的可能性,必將出現事后無法修飾的言論。
白巖松這樣看待手中的話語權, “我時常警惕,背靠著大樹,別以為自己就是大樹,拉條狗去中央電視臺,連播1個月,就是中國名狗了。而已。另一方面,它也是一種動力,你的確要說有價值的話,話語權給了你,看你怎么用。”
對于如今的白巖松看來,名氣想躲也躲不開,電視就是靠露臉讓別人認識,不會認為有了名氣就是有水平,“我曾經采訪過一個人,中國銀行的劉金寶,他現在在監獄里,但他說的一句話是非常有價值的,當時我問他 名氣、權利、錢對于男人都是非常有力量的東西,你喜歡哪一個,他說權利。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對我影響很大,他說名、權和錢都是中性詞,既不好也不壞,看在誰手里,看怎么用。”
對于一個傳播者,白巖松認為一定要明白傳播規律,理性一定要用感情的方式去表達,理性才能讓人記得住,2008年4月24日留法學生李洹關于奧運會的演講稿用很感性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理性愛國。“明天我會在節目里說,這個國家對外發出聲音都要借鑒這個小伙子的方式,要人心、入耳,合情合理,從西藏問題出現,國內的報道連篇累牘,只是給國內人聽了,而這種有理、有利、合情合理的聲音更需要說給國外人聽。”
端午節的前一天,白巖松結束一周的四川之行回到北京,空蕩蕩的北川縣城依然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座滿是廢墟的空城將來會建成地震紀念館,他希望每個遇難者的名字都能篆刻在紀念碑上。
“人要有一個前提,你要不怕失去利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獲得利益的。”白巖松自言自語地說著。
巖松面對面
“遇難者不應該只是一個數字,必須變成具體的名字。”
6月4日的時候,我跟著北川的縣委書記進了空空的北川縣城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廢墟,鼻子里聞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耳朵里聽不到任何聲音,心里非常的難受。將來北川的縣城將全部異地重建,現在的北川將原貌維持,上面建起一座地震紀念館,還要多修幾個服務區,讓未來的人們能感受到大地震帶來的巨大破壞,北川縣會將那些遇難者的名字都找到,把這些名字刻在紀念碑上。我特別強調的是,每個人的名字是不是都刻在上面了,遇難者不應該只是一個數字,必須變成具體的名字。
“9·11”的時候,當時不是中央臺不想轉播,大家把指責都放在中央電視臺身上,情況是很復雜的;后來的“SARS”,雖然也參與去制作,但不是第一時間的報道,也有各種各樣的因素。如何應對突發事件,需要一個國家的整體進步,從“伊拉克”、“SARS”再到現在的汶川地震直播,雖然艱難,但是一路走來,很自然地走到了這一次“第一時間、第一速度、第一現場”,不只是中央臺的進步,其實是這個國家的進步,我一直在說這樣一句話,門開了就不會再關上,只會越開越大。如果說以前有人認為,類似這樣突發性事件,如果立即報道會不會引起更大范圍的震蕩、社會會不會穩定,但是現在我們發現,越是快速的、透明的報道時,反而能讓大家擰成一股繩。“SARS”已經給中國上了非常印象深刻的一課,由于最初的封閉,反而導致它快速的蔓延,但是終于有一天發現不行了,必須撤掉兩個部級干部,必須每天下午直播,全部公開透明才打贏了“SARS”這場仗,那時候這個國家就已經在思考,我們怎么更好地讓輿論和傳媒與大家同呼吸共命運,用一種更開放更透明的姿態。
所以你看今年的雨雪冰凍災情也沒有絲毫的遲緩,很快就開始直播,否則不可能有這種全民族愛的涌動,這次地震就更加變成了“第一時間、第一現場”,所以它正在變成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也許是個巧合,今年的5月1日剛剛公布了《政府信息公開條例》。
過去大家表揚的是,“做了,真棒!”將來可能大家會說,“沒做,不可能吧!”在人們神情微小變化中,就是一種巨大的進步。一個民族怎么可能不在災難中學會進步,在災難過后,不能永遠用感動作為收尾,否則我們付出的代價都白付出了。
我5月11日晚上才從日本采訪完回到北京,兩個國家在預防地震上的差距太大了,6月1日我特別送給孩子們一個禮物,把《巖松看日本》里的內容重新編輯了一個10分鐘的短片。5月15日開始,在我的直播過程中不斷地講地震常識,請人來寫相關的順口溜,唯有常識才能在將來救命啊。
2002年的時候,我曾經計劃搞一個直播,當時中國要搞一個比較大型的地震演習,后來有人認為搞這樣大型的地震演習會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很遺憾那次演習被取消了。以后這種地震演習應該越來越多,從災區回來,我收獲最大的一個細節是,當我采訪當地教育廳廳長的時候,他告訴我兩個變化,第一是從新學期開始,他們將把心理課作為中小學的常備課永遠講下去,第二個是要在教育中普及防震常識。不光是四川,全國各地的學校,難道教育里不應該加上逃生、防震方面的課程嗎?
我覺得應該有更好的制度去處理如果大家只是在口號上說要建設震不垮的房子,可能那些蓋了那么多一震就垮房子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問題,不會受到相應的處理將來還會有無數輕易就會被震垮的房子產生。你到過災區就會知道假如只針對校舍進行評估,也有不公平的地方,我舉一個例子在北川縣城,縣委書記所在的辦公樓、住宿樓全部垮塌,當然有些學校是讓人很痛心的,像聚源鎮中學等等,不能只是情緒上的判定,應該交給建筑方面的專家去評定看建筑是否處于地震的斷裂帶上,只進行情感上的評估是不公平的。但科學的評估過后,必須有結果,不能不了了之,尤其要把沉重代價轉化為將來震不垮的房子。
我在直播持續到十幾天的時候,就開始關注審計方面,在直播中去追問,審計署在節目里明確地表示,6月20日第一份審計報道就會出來,我在災區做的最后一個節目就是跟了一趟審計,如果大家的愛像太陽一樣,那么不能允許有太陽黑子吧。
中國人在共患難時有很大的美德,能夠迸發出一種非常可貴的東西,但是我們也有另外的問題,我們容易健忘,我在節目中幾次說過我們現在是愛如潮水,誰知以后會不會愛如退潮呢。
我理解中國人,如果沒有“健忘”這種自我保護,這么多年的歷史,很難。但是到了目前這個發展階段,我們的經濟實力 民眾的素質都在變化,我覺得我們不能“健忘”,在采訪民政部救災司司長王振耀時,我明確提到這次大地震,我們必須用“長期化、制度化,細分化”去救助,我提出了“10年”的概念,我們必須用長跑的姿態去做這件事,等愛要退潮的時候,我們再去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在災區時,我就跟《生死不離》詞作者王平久和成龍交流,商議啟動一個“愛陪你成長”的10年公益計劃,這里最重要的是“10年”和一個“陪”字,這樣他們會恢復得更快。只要你去關注,每年都會有新聞在那片土地上發生,保持一個持續關注的心,就能吸引大家的目光,一直不會離開那里。回頭想想,5年之后,我們還有人談“SARS”嗎,我們還記得那些“SARS”當中的孤兒嗎?才5年,但是我們覺得已經非常遙遠了,連一些細節都模糊了,但是身在當初的時候,那是一個多么大的恐懼啊。
隨著經濟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我覺得會有慢慢沉下來的一些人,這次在災區我看到了很多的志愿者我們的司機就是一個志愿者,一個阿壩州的小伙子,非常棒越來越多的公民已經讀懂了公民這兩個字的含義。在5月14日那天我在直播節目里很含蓄地當著民政部救災司司長的面說了這樣一句話,“面對10年這樣一個過程,除了政府,同時要啟動社會各界的力量,包括NGO來介入這10年。”光靠政府是不行的。
我一直在告訴自己,現在不著急,因為是媒體所以我要現在去,但對于許多愛心人士和志愿者,我覺得不著急,只要你關注它年底去,明年去,都沒問題,只要心足夠細,有無數個地方需要我們,比如明年我們能否啟動“陪災區群眾過年”的活動,只占用我們一個除夕不可以嗎?在那些活動板房里,一個公眾人物去了,就能把10家熱鬧起來,那怕只是跟每一家敬幾杯酒,帶著酒,帶著煙,帶著食品過去,不然我想許多家庭在明年的除夕,伴隨他們的將是眼淚。
吳小莉在電視上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希望大事發生的時候,我存在。”我在中央電視臺,可能只是去做就好了,沒有必要去做一個廣告詞。
類似中日關系這樣的問題,對中國來說是個大的挑戰,我很好奇,中國在走向一個大國的過程中如何突破原有的概念,其中要考驗的東西太多了,國家的意志,國家的方向,大國國民的心態,如何處理與日本的關系,是一道好的考試題,不僅僅是個外交問題,還是個新問題。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善良、簡單,7年前我在莫斯科直播申奧,回去看國內的電視,我覺得中國人心里不僅僅有種“百年奧運夢圓”的感覺,更重要的是被世界所接納了。7年之后,在火炬傳遞過程中遇到一些事情,就感覺受挫了 其實既沒有被世界接納,也沒必要這么受挫,你現在玩大了,很快就超過德國,成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了,要不是歐元升值,中國去年就會超過德國 用可購買力,現在你是世界第二,再這樣的腳步堅持10年,你就是老二,而且可以跟美國掰掰手腕了。
中國1949年建國之后結束了挨打的時代,30年改革開放結束了挨餓的時代,現在該進入挨罵的時代了。
全世界每一個大國在崛起的過程中都要經過這樣的過程,前不久一位日本政界的高官也跟我說,上世紀60年代、70年代、80年代,日本在世界上被罵’慘了,哪兒都不順不也過去了嗎?哪個國家沒遇到過這樣的階段呢,中國是剛開始。我在“新聞1+1”里說過,這個階段起碼是10年,這是一個非常叫勁的過程,等有一天你真強大了這些事兒就會像風一般地散去。你沒扛住,這一路上你心態亂了,你就摔下來了,你該干什么去,該到哪個地方喊口號去嗎?
中國人要面對它,又不必太在意它,奧運會不是中國的,也不是北京的而是全世界的,所以路途當中遇到任何問題,憑什么都要那么痛苦地覺得都要自己扛著,我在節目中也明確說過,所有華人和中國人都應該分享火炬傳遞的榮耀與幸福。而不是承擔所有的責任去保護火炬這是所在國家和城市該承擔的責任,它如果不承擔,出了問題,恐怕出丑的不會只是中國人吧,我們一定要換個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恰恰因為在中央臺,我才知道普通老百姓要的是什么,他們要的是日子,我在文章里寫到,家樂福對于很多人來說是他生活中的日子,你為什么要去干擾人家的日子呢?可能他們是你我的父母和鄰居。在這次抵制家樂福的過程中 主要人群恰恰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15歲到30歲之間的人,日子過的還算不錯,網絡化的80后的一群人,青春被“愛國”二字點燃就會不顧一切,比戀愛還猛的時候屬于荷爾蒙性愛國,我非常理解他們,但我不認為他們代表了父母。
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一代人沒有經過家庭式民主的熏陶,沒博弈過 而像我們這代人,家里兄弟幾個,知道光自己說話算數是不牢靠的,都經過了一種非民主性的民主熏陶,知道一個梨是要分3份的,你說話別人要聽,別人說話你也要聽。
我覺得指望年輕人立即理性下來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年輕的時候也一樣,但如果歲數大的人也憤青,那這個國家就太可怕了,你必須得清楚你在做什么,處在哪個階段你該干什么,所以我強調“理性去面對它,不要當回事兒”。
南聯盟大使館被炸的時候我說過,反日游行的時候我也說過,沒有一種報復比你把自己變強大更牛的,你弱著,天天罵人家,沒用。假如你特強,旁邊一個人整天嘰嘰歪歪的,他的日子過的很慘,你會覺得很受傷害么,反而你會特同情他。
我現在不會再關注抵制家樂福本身的問題,而會關注中國民主進程,趕緊去錘煉我們的民主模式、民主能力和民主心理吧,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將會太可怕了。
中國馬上就要打開民主這扇門,如果民眾沒有相應的民主素養,這扇門打開的將是“潘多拉的盒子”。愛國非常容易學來,而且讓人難以用理性去拒絕,同時它又很危險。我尊重每一個個體的愛國心,并且知道自己是誰,對這個國家是什么感情,但是對所有群體打愛國旗號的行為保持謹慎的觀望態度,因為它極易被政府利用,極易被某些個人或群體利用。
但是任何個體的愛國心都是讓人肅然起敬的,我們都記得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刻,它是多么的珍貴和純潔,當被某些人利用成為一個群體事件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第二次世界大戰,不管是德國還是日本無外乎如此,全部是用愛國心煽動起來的。愛國從來就是油,一只小小的火柴就能把它點燃然后走向相反的一面。
愛國是把雙刃劍,政府、媒體、專家壓制或放縱,迎合或利用它都很可怕。假如在火炬傳遞的時候遇到金晶所遭遇到的,我下意識也會去保護它,不讓人搶走,但是如果有人把它上升到愛國的層面,我也會很臉紅的。金晶很幸運,同時也很不幸地成為了這次事件中的一個符號。
十七大正式提出了民主這個詞,而且家樂福事件所隱藏的沖突的東西,跟中國下一步即將推進的民主有極大的關系,我不同意你說話的內容,但是我要維護你說話的權力。那么你怎么可以用大卡車把家樂福的門堵住呢,怎么可以辱罵其他去家樂福購物的人呢。這不是民主,這是獨裁呀,不然中國隨時可能走向獨裁,文化大革命還會重來,中國有幾個人在反思當初用皮帶抽他的老師,我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毛澤東那里去了。沒有人去回憶,因為中國人認為“法不責眾”,都不是自己的責任,全是受害者,這是扯淡!、
導致這樣的結果在于缺乏教育、民主的熏陶,但是這兩年在進步,廈門的PX項目,上海市民采用集體購物的方式反對磁懸浮,都很成功,尤其是這次抵制家樂福事件,我既看到了糟糕的一面,也看到了好的一面,迅速聽到了理’性的聲音,雙方有爭論,有交織。我是做傳媒的,我知道里面隱藏的東西,挨罵是談不上的,我不愛上網,中國的民主進步,一定需要一批人在別人的唾液中成為犧牲品,才會警醒。
我一直認為,中國的改革是“前進一步退半步,再前進一步,再退半步”,但是它的總體方向是向前的,尤其是現在民主也拉開大幕了,我相信動作會越來越大。
中國正在接受世界普遍認可的價值觀人權,民主、自由,不是接受了西方普遍價值觀后你就是西方中的一員了,這一點老百姓要明白。蘇聯剛解體的時候,全世界都說好話,那個時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以為把共產黨改個名字西方國家都支持你后來普京就發現,這是“扯淡”,所以又重新走回自己的路。
中國也一樣,你畢竟是長時間的社會主義國家,你是東方的,13億人,中國是一個睡著的獅子,現在醒來了,天天跟別人解釋,“我不吃人”,但是人家說的話你沒聽清楚,你雖然說不吃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獅子是有吃人能力的。這就是中國威脅論越來越大的原因,日本這樣的國家沒有感到威脅是不可能的,所以說太正常的。
中國既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好,也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糟,中國的媒體管理使大家聽到的都是好聲音,大家的免疫力變得極差,但凡外面說我們不好的聲音都被篩掉了,達賴去美國三四十次,為什么這次格外地報道,如果每次有這樣雜音的時候,大家都能聽到,會有這次這么極端的反應嗎?
我一直用的一個詞叫“脫敏”,你對某件事情很過敏是因為它第一次刺激了你,假如你總跟它打交道,時間長了自然就“脫敏”了,它對你就沒傷害了。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像我們想象的有那么多好聲音。
這幾年對我影響最大的是《道德經》中一句話:無私為大私。30歲剛過的時候看到這句話,一下子就把很多事情看得很淡了,西方人為什么在眼睛里有別人他知道要想讓自己更幸福,跟別人是有關系的。你是銀行工作,他是學校工作,我是出租司機,我們每個人都從其他人那里收獲某種幸福但是前提是我自己必須做好。
眼里要有別人,缺少“非常正向的幸福觀”是中國目前最大的問題,中國現在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幸福,每一個人都是,當下絕大多數中國人的幸福觀是“錢”,是“物質”,我們信“錢”這個宗教這就很糟糕了,希望有一天中國人的幸福觀修正了,它來自一種內心的愉悅人和人之間的友善、民主,可以自由表達的聲音,很合適的生活節奏,等等。
前幾天剛看完北島的《青燈》,他的每篇文章里都會寫道酒,他有句話我印象非常深,“中文是我唯一的行李”,可以想象他在外面流浪那么多年,到現在可以回國。政治是什么,如果政治不是讓人更幸福的生活,不去照顧人內心的話,政治什么都不是但是在你熱血沸騰的時候,它又非常的有價值,當十幾年的時間,他們回不了自己的國家,各種壓力一個接一個,政治也會像棱角一樣被磨圓的。
我在河南看過一副中國畫,畫面是就是一堆鵝卵石,上面是河水,畫的名字叫《歲月》,我特別喜歡這幅畫,我們每一個人可能都是那一塊鵝卵石吧。
別人問我做新聞有沒有準則,站在政府的一邊或者是人民的一邊,我從來不站在這兩邊,只看這件事情是該做的還是不該做的,比我聰明的人多了 比我說話有分量的人多了,為什么不發出你的聲音。說句實話,我非常憤怒,迎合也是貽害無窮。可能因為我是蒙族人 我從草原出來,對于很多東西沒有那么多的禁忌。
這個位置上所擁有的一切東西,除了表達的空間之外,都不會讓我留戀,所以我不在乎。你越沒把它當會事兒,它越給你很多。當你真的不怕結果的時候,就會敢做這件事情。
這個時代我做什么都可以活著,而且不見得比現在活的差,所以我就不怕。“一言而興邦”,“一言而喪邦”的時代早結束了,文字獄的時代也結束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從改革開放到現在,共產黨所做的事情,當然也有錯誤,但是總體方向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