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還眼的酒吧競技

在任何一個場合，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一位陌生人，都會被看作是一種極為不禮貌的舉動。如果兩個陌生人的眼光恰巧對視起來，總會有一位先把視線轉移開去，誰也不想惹什么麻煩。

然而，近來在紐約大大小小的酒吧里，興起了一種另類的比賽——“盯人大師賽(StareMasfer)”。

(一)

傳統的酒吧文化中，很早就融入進一些小型的競技比賽，歷史最悠久的大概要算發源于蘇格蘭的飛鏢比賽，酒吧文化中還誕生了而今風靡世界的臺球、帶有地方特色的桌上冰球、桌上足球，在中國還有鋤大地、猜骰子等。

來美十來年，我走進過不知多少個酒吧，從東岸到西岸，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比賽。

我見過著名的白T恤比賽(white T-shirt)，也稱濕T恤比賽(Wet T-shirt)，自愿上臺的女士們身穿白色T恤站成一排，T恤里面不穿任何內衣。主持人或者將水杯里的水倒向參賽者的胸部或者直接用橡皮水管將水噴在每個參賽者的胸部，隨著玲瓏的曲線漸漸暴露無遺，臺下的叫好聲和口哨聲便瘋狂地響徹屋宇。哪位女士獲得的叫聲最響，她便成為當場的勝利者，可以獲得酒吧給予的獎品。

然而，不久前在曼哈頓中城的珊瑚酒吧里，我見識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盯人大師賽，卻是平生第一次。

盯人大師賽比賽的方式是這樣的：兩位參賽者面對面坐在桌子兩側，每個人的身后都站著一名裁判，緊緊地盯著參賽者的眼珠，兩臺支在三腳架上的攝像機直接對準參賽者的臉部，并將其投放到掛在墻上的、面對觀眾的大幅投影屏幕上。

比賽的進程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兩分鐘的預熱期，參賽者允許眨眼睛，但不得將眼光從對方視線中移開。兩分鐘后，裁判宣布正式比賽開始，這一階段叫做“干瞪眼期”(Dryeyephase)，誰先眨眼或將視線移開，誰就算是失敗了。

比賽的規則并不復雜，卻也有著極為清楚的明文規定：不許笑，不許講話，不許齜牙咧嘴，不許做突然動作，不許接觸對方，不許咳嗽，不許打噴嚏，不許叫暫停，不許飛媚眼等等。

(二)

每次比賽開始前，酒吧里都會先放映一部名叫《盯人大師》的紀錄片，這是這項賽事剛剛誕生后不久，由幾名獨立電影人拍攝的。電影記錄了盯人大師賽的誕生過程。

大約五年前，佛羅里達的兩個年輕人，蘭佐和胡佛德，大學畢業后回到家鄉小鎮，發現兒時伙伴都已不知所向，小鎮里到處是退休后前來養老的老年人，鮮有年輕人走動，平靜得近乎令人窒息。在一次酒吧閑聊中，蘭佐和胡佛德覺得要行動起來，做些什么事情，來改變這種不死不活的環境。然而，左思右想也沒有琢磨出什么好主意，感覺簡直是無聊到了極點。兩人呆呆地坐在吧臺前，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目光從呆滯變得凝重，從相互尋求一種希望變成豁然一亮的興奮，從尷尬無奈的對視變成不肯示弱的挑戰——于是，“盯人大師”賽就這么誕生了。

他們在隨后的周末舉行了第一次“正式”比賽，參加比賽的人們自然是酒吧里的常客。數位參賽者從一輪一輪的淘汰賽中，產生出兩名決賽選手，空氣才真的緊張了起來。各自的擁躉立場鮮明，賣力吶喊，決賽雙方目不斜視，真正的聚精會神。那是場“馬拉松”式的比賽，雙方虎視了將近十三分鐘，直到鼻涕眼淚順著臉頰流淌而下，才決出勝負。

蘭佐和胡佛德帶著這項發明一路北上，沿途在經過的酒吧中宣傳并組織比賽，規則也逐步完善起來。曼哈頓是他們的目的地，一來是因為這里酒吧林立，二來是紐約城里從來不缺少敢于嘗試，熱心參與的另類人群。在大學里主修哲學的蘭佐干脆在酒吧里找了份調酒師的工作，工余之時，將比賽在曼哈頓推廣開去。如今的比賽更增添了競技氣氛，變幻的彩色旋轉燈光渲染著比賽的戲劇性，專門請人配制的主題音樂自始至終伴隨著比賽的進程，攝像機和大型投影屏幕的介入使得比賽更具觀賞性。

盡管參賽者受到各種規則的限制，但臺下助威的觀眾卻可以使用任何方式幫助自己支持的一方，調侃取笑算是初級階段，吹口哨、扮鬼臉是常有的事，有些女士竟用脫掉上衣的“壯舉”來擾亂參賽者的注意力。

胡佛德說，這種比賽任何人都可以參與，你不需要有什么天賦。然而，它帶給你緊張、興奮、支持，鼓勵和專注，幾乎所有的競技類運動中可以體驗到的感覺，你都可以從中體驗到，最重要的是，它公平，所以人們肯定會被吸引的。

在多家媒體對“盯人大師”賽做出報道后，比賽開始風靡紐約，定期在不同的酒吧舉行“常規賽事”，每年還要舉辦一次總決賽。在一些“常規賽事”中，他們還特別邀請來一些演員或模特做嘉賓，借此吸引更多的觀眾，造成更廣泛的影響。

一家酒吧在報紙上貼出的廣告就頗為引人注目：您敢和莎莉對視嗎?您想獲得莎莉的青睞嗎?來吧!你見到莎莉那一刻起，她那綠色的眼睛便會直勾勾地盯視著您。她可能只給您一瞥，也可能端詳您幾秒鐘。如果您幸運的話，您可以永遠留在她的溫柔的眼波里，這就要看您的身手了，您有膽量和她對視嗎?不能眨眼，至少不能在莎莉眨眼之前……

(三)

那天在“珊瑚”酒吧，電影放完之后，比賽主持人兼裁判長蘭佐便從觀眾中挑選出最先登記的八名“運動員”，一場淘汰賽正式拉開了帷幕。

首先上臺的是一對情侶，進入干瞪眼階段還不到一分鐘，那女的就敗下陣來。她將頭一沉，臉埋進拄在桌面上的臂彎里，格格地笑個不停。“我看他那么一本正經嚴肅的表情，就忍不住了。”她指著男友對觀眾笑著說，“他從來沒這么嚴肅過。”

下一對，一黑一白兩位男士認認真真地對視了三分多鐘，最后，那個黑人堅持不住了，中年白人勝利后戴上眼鏡說：“我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這么緊張，我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最后那一刻真是非常非常艱苦，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最后兩個小伙子之間比較激烈，僵持了四分鐘還不分伯仲。臺下的叫好聲和取笑聲越來越響，音樂也漸漸震耳欲聾，其中一個家伙將眼睛微微瞇縫起來，便遭到了觀眾的不滿，人群中傳出一句：“嘿，我們家貓都比你眼睛睜得圓!”大家哄然大笑，臺上那瞇眼的家伙也不能忍俊，舉手投降。走下臺時他向觀眾席詢問，“剛才是誰喊的?帶你家貓來陪我練練?”

半決賽時，酒吧內已經擠得水泄不通了。蘭佐不得不在臺前擺上幾張桌子，以防止涌過來的觀眾對選手的干擾太過明顯。

中年男子很快又戰勝了對手，倒是棕發女士和對手的持久戰將觀眾引向又一個高潮，六分多鐘后，她的對手在眼皮開始打顫之前吐出一句：“你的眼睛真迷人。”大家敲桌子大喊，場內笑翻了天。那家伙算犯規被淘汰，女士做了個施瓦斯辛格的架勢，宣稱：“我戴著隱形眼鏡。”

決賽在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和戴隱形眼鏡的女士之間展開，雖然她接受建議將眼鏡摘下，但“感覺很別扭”而無心戀戰，很快結束了比賽。觀眾們不免有些失望，寄予厚望的一場高潮并未出現，草草就收了兵。

中年男子得到五扎免費啤酒和一瓶香檳的獎勵，他將香檳酒像賽車冠軍那樣噴向臺下的觀眾席。在大家跟隨英國老牌搖滾樂隊“皇后”的經典名曲《我們是冠軍》(《Wearethechampion》)放聲高唱之后，冠軍上臺致詞。他說他取勝的關鍵在于：“摘下眼鏡之后，眼前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對方任何表情，注意力便集中在一片虛無之中。”他說，“我練過幾年瑜伽，也許有些幫助。”

人們紛紛好奇地向蘭佐打聽，最長的盯人紀錄是多久，蘭佐對大家笑笑，說：“你們還差得遠，還有的練呢。我們的世界紀錄是17分42秒。”

(選自《女友》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