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崗村位于安徽省鳳陽縣東部,距縣城40公里。解放后,一直沒有解決溫飽問題,是全縣有名的“吃糧靠返銷、用錢靠救濟、生產靠貸款”的“三靠村”。到1977年底,小崗隊社員已是一無所有,不論男人女人,只要能行動的都討過飯。1978年12月,小崗18戶農民冒死按下18顆紅手印,搞起了“大包干”,揭開了中國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的序幕。這個一窮二白的小村莊,由此成為中國改革的列克星頓。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是指農戶以家庭為單位向集體組織承包土地等生產資料和生產任務,基本特點是在保留集體經濟必要的統一經營的同時,集體將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料承包給農戶,承包戶根據承包合同規定的權限,獨立做出經營決策,并在完成國家和集體任務的前提下分享經營成果。可以說,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是中國農民被環境逼出的偉大創造,是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產物。
這項由下至上的改革,事實上可以上接1960年代初劉少奇、鄧小平等人主持中央經濟工作時主張的“三自一包”(自留地、自由市場、自負盈虧和包產到戶)。1977年鄧小平重新主政后,其得力助手萬里就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萬里在安徽調研時曾問過一名農民有什么要求?答曰,吃飽肚子。再問,還有呢?答,把地瓜干換成糧食。深有感觸的萬里在安徽主持出了一個文件: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糧食分配要兼顧個人利益,允許和鼓勵社員經營正當的家庭副業,已經收回的自留地如數歸還社員。
《人民日報》注意到此事,1978年3月27日發表了一篇文章《堅決貫徹按勞分配的政策》。盡管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爭議,但安徽的“大包干”還是悄悄干了起來。萬里給鳳陽縣委書記陳庭元打氣說:“單干也沒什么了不起。”
1980年9月14日,中央召開省市自治區第一書記座談會,對于包產到戶,地方大員們各抒己見,只有安徽和四川公開聲明在落后地區可以搞包產到戶。會后,中央發了一個語氣謹慎的文件:包產到戶是依存于社會主義經濟,而不是脫離社會主義軌道,沒有什么復辟資本主義的危險。
隨后,萬里進入中央主抓農業,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轟轟烈烈地搞了下去,中國改革大潮也由此浩浩蕩蕩奔流而出。到1983年,中國農村已有99%的社隊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中國農業也因此迅速發展,從1977年的2.8億噸,快速增長到1984年的4.1億噸,年平均增長5.35%,一舉解決了中國糧食長期短缺的問題。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計量研究表明,在該時期,中國農業增長量中大約有3/4是由于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取得,其余是農產品相對價格提高的結果。1985年以后,中國糧食產量增長趨緩,不過也不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激勵作用發揮完畢,而是糧食需求的發展進入了平緩期。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功績不僅在于解決了中國人吃飯問題,還表現在讓農民獲得經營自主權的同時,也解放了農業勞動力本身,農民有了擇業的自由。農村數以億計的剩余勞動力開始跨區域的大流動,參與創造了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的經濟奇跡,離土不離鄉的鄉鎮企業異軍突起,也是出人意料的收獲。
所有這些都極大促進了中國經濟發展和城市化進程。鄉村人口占全國的比重從1978年的82%下降到2007年的55.1%,農業勞動力占全國勞動力人數的比重也從1978年的70.5%下降到2007年的41.7%。
但是,隨著改革的深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也亟須深化。事實上,對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1978年開始的農村改革基本上是興于斯、也止于斯。進入新世紀后,農產品價格持續走低、農業效益差和土地棄耕撂荒現象嚴重,都與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制度局限性有關。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最初的出發點是解決吃飯問題和市場糧油供應問題,只是賦予了農民土地的經營權,土地的所有權仍然屬于國家。盡管政策明確30年或50年不變,實際上經常在變或在調整,很難使農民產生“恒產恒心”的“種地和養地結合”的經營信心。
現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如果不能向產權制度方向上繼續改革,將大大遲滯中國經濟改革的繼續深入。事實上,改革30年后,“三農”再度成為中央一號文件的內容,已經說明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與時俱進和繼續改革已經迫在眉睫。在這方面,目前正在大規模開始推廣的林權制度改革已經做出了積極的探索。
(文/寧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