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學者秦暉先生日前做客南都論壇,發表了題為《城市化與貧民權利》的主題演講。秦暉教授談到:“中國很多城市的管理者和市民,一邊是希望盡可能多地享受農民工帶來的服務,一邊卻想盡辦法將農民工等貧民驅趕出城市。”秦暉說,最窮的(進城)農民和無單位者,“不僅完全沒有分房資格,自己蓋個貧民窟也被指為私搭亂建,而要被懲處。”面對弱勢群體所遭遇的這種困難,秦教授認為,應該想辦法解決窮人的居所問題。因此,秦教授建議深圳率先興建貧民區。
秦暉教授的觀點,恐怕與不少城市的規劃者背道而馳。事實上,從最近幾年來看,不少城市的管理者將弱勢群體當作了包袱。具體而言,先有大城市推出的禁止乞討的“禁討令”,后有所謂知識精英提出的“進京門檻”。這些新聞,屢屢在媒體上被報道、在網絡上被討論,并且很熱烈。這種熱烈的討論甚至爭論,本身折射出的,其實恰恰是大家(當然也包括城市的管理者)對進城的農民甚至其他弱勢群體的不同態度。
大約沒有人能夠否認,從改革開放以來,大批進城務工的農民給社會帶來了生機。這些本身并不享受城市人所享有的種種福利和待遇的農民,把城市人所不愿意做的或者做不了的臟活、體力活接了過來。就工作的性質而言,進城是城市的建設者。因此,從道理上來講,他們也應該是城市的主人。應該享有在城市的邊緣立足的機會。
看國外的影片,或者偶爾從媒體上有意或者無意地得到過一些西方社會貧民窟的信息。在大都市的邊緣,往往生存著大批的城市貧民。這些人的生活,與城市中心里居住的富人的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相對比,無疑是黯淡的。他們的存在,曾經被我們看作是資本主義制度的罪惡和丑陋。
然而眼下,我們的城市化進程也在加快。全球化已經勢不可擋,問題本身在于全球化的速度有多快,我們今天城市的發展是否也在某種程度上復制著別人的過去。——毫無疑問,爭論歸爭論,現實歸現實。在近30年的經濟發展中,我們的城市化進程本身,也產生了大批的城市貧民。這種現象的客觀存在,當然原因很多,比如城鄉“二元化”的問題。但是這種現象的客觀存在是不應該被回避甚至是被否認的。城市的經營者在帶領大家營造城市光鮮的一面的時候,絕不應該忘記了那些因為種種原因還處于相對貧窮和絕對貧窮狀態下的人。這些人和城市的其他市民一樣,應該得到市民的待遇,應該得到城市經營者的眷顧和社會的關心,而絕非僅僅是城市的包袱。
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正確看待和認識城市貧民的問題,不僅事關城市的和諧和發展,同時也事關一個社會的良心和道德底線。給城市貧民一個安頓好自己生活的場所,對于社會的穩定和各個階層之間的和諧共處而言,善莫大焉。面對艱難的底層,默認他們的存在,給他們一個(哪怕是狹小的)立足之地,比起一味否認城市貧民的存在,甚至是將他們的存在視之為丑陋和不道德的,顯然要道德得多和理性得多。這是因為,一旦城市的貧民被安定下來,那么原有的流浪于城市邊緣的所謂邊緣人規模必將縮小,甚至可能會消失。這樣,社會的治安難題也將會大大緩解。一個頻繁漂泊的社會群體和一個相對安定的社會群體,誰的潛在不安定因素更多,顯然是不言而喻的。
當然,地方政府出面建造貧民區,必然會引發所謂城市臉面的問題。在一個具有“愛面子”傳統的社會,城市的臉面很多時候關系到成功者的臉面。秦暉教授的觀點也許會引發不少人的反感,但是,“良藥苦口”,當社會的生態本身出了問題的時候,那么直視存在的問題、承認差距的存在比起漠不關心、視而不見來,都更有助于解決我們生活的城市所遭遇的難題。
這個時候,不僅是城市的管理者需要更大的道德勇氣。更重要的是,大眾應該理解并且接受這種現實。畢竟,這是事關大批城市窮人生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