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短信”利益鏈

垃圾短信的背后，肯定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利益鏈，“分眾”只是曾經鏈條上的一環

通常意義上的垃圾短信，是指以發布各類廣告為主的“灰色短信”、以誘發刑事犯罪為主的“黑色短信”、以傳播淫穢色情信息為誘餌騙取高額話費為主的“黃色短信”等。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短信，均可能存在經濟利益的驅動，是經營商與運營商合謀而為的產物。

近日，“分眾傳媒旗下公司制造垃圾短信事件”被推至前臺，社會輿論嘩然。

分眾有“背景”

戊子四月的北京，春風和煦，草木皆綠。4月18日早六點，家住海淀區萬泉莊紫金莊園4號樓501室的張錦萍和愛人鄒國濤分別給遠在上海讀大學的兒子發去一條短信，祝福兒子又長大一歲——在他們經歷了相當長時間的垃圾短信騷擾之后。

就在一個月前，“實力強大”的分眾傳媒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分眾傳媒”）董事局主席江南春不得不就旗下公司的“垃圾短信事件”向公眾致歉，同時表示已責成分眾無線傳媒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分眾無線”）停止“負面”短信業務。

今年3月15日，央視一臺主題為“和諧的力量”的晚會曝光了分眾無線，認為其是全國垃圾短信的源頭。晚會稱，主營短信群發業務的分眾無線掌握了中國5億多手機用戶中的一半信息，其中，僅鄭州分眾無線傳媒技術有限公司的“垃圾短信”的日發送量就達2億條。

消息一出，分眾傳媒陷入無比尷尬的境地。

自2005年10月以超過1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框架媒介100%股權開始，直到2008年1月14日對炎黃健康傳媒有限公司進行戰略投資，分眾傳媒已然成為傳媒巨無霸。但任誰也想像不到，而今其與其旗下公司，落得這樣一個名聲。

相關資料顯示，盡管分眾傳媒自稱其個別業務部門，及其“個別業務部門”收購的部分下屬公司在2007年業務發展過程中屬接了“私活兒”，并投放給未經定制或許可的用戶，但細做分析不難發現，分眾無線當初擁有兩條盈利“產道”：一是利用與運營商合作得到的合法端口經營正常業務；二是利用合法端口私發其從外面承攬的業務。公眾手機上收到的絕大部分垃圾短信，事實上就是通過分眾無線的第二條“產道”。

“他們采用的是‘精準營銷’的群發模式，把適當的廣告精確地投放到目標消費群體的手機里去。”一位詳知內情的人士表示，目標群體的資料在被分眾無線收集后，被分為九大類：小區業主、工商企業主、車主、手機大客戶、公務員、保險以及銀行貴賓、房地產投資者、編輯等各個行業人群，之后“對癥下藥”，“精準投放”。

“付出就有回報”，豐富的受眾資源讓分眾無線的客戶紛至沓來。分眾傳媒的網站上，手機廣告業務的財務報告中顯示：2007年，第一季度手機廣告營收為600萬美元，第二季度為1090萬美元，第三季度為1400萬美元。

對于外界的“指責”，江南春曾稱，分眾無線用戶數據庫中的絕大部分數據來源于用戶在WAP網站瀏覽行為的分析，和一些日常服務中積累的信息，是合法的，也未曾出售過相關信息。

公眾有“抑郁”

今年46歲的張錦萍是北京中關村一家品牌電腦代理公司的財務主管，她的愛人鄒國濤是北京某醫院外科的主任醫師。就在一年前，兩個人不同程度地患上了“失眠”。因為去年春節后，張錦萍夫婦的手機就被“網”住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收到好幾條莫名奇妙的短信。

“絕大多數是商業廣告，什么二手房、機票打折、旅行社新增境外游線路的，什么職業復仇、專業偵探、代辦假證、出售槍支的，甚至有一些色情的，讓人看了感到恐怖和惡心。起初我們都以為是熟人在開玩笑，后來發現身邊的親屬、同事、同學也能收到同樣的短信。”

張女士告訴記者，因工作需要，她和愛人的手機之前都是24小時開機。后來為了不再聽到那“滴滴”聲，兩個人不得不在入睡前把手機關掉。

“不關機怕聽到短信，關機又怕誰真有什么急事聯系不到我們。快一年了，我們變得很焦躁。”無奈之下，張女士開通了家里停了半年的固定電話，鄒先生也花錢制作了多盒印有家庭電話號碼的名片，分發給同事和患者。

自從成為一家大型健身會館的高級會員后，北京某圖書公司的項目策劃人李學斌的手機成了“健身、展會、旅游”類短信的眾矢之的。

“這些短信目標很明確，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李學斌告訴記者，最多的一次，他一天接了20多個騷擾短信。

“太郁悶了，每更換一次手機號，總要有一些朋友很長一段時間聯絡不上。對我而言，垃圾短信留下的不僅是防不勝防的廣告，更多的是割斷了人脈。” 中國傳媒大學大四學生小甘說。

北京海淀區某中學初三年組的孫向陽老師回憶說，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手機很少接到過垃圾短信，但自從任教后，就經常會接到一些“露骨的，桃色的短信息”。“班上的孩子處在性生理逐漸成熟，但心理還不成熟的階段，他們幾乎每人手上一部手機，這種誘惑性極強的信息對他們的成長是百害無一利的。”孫老師還曾在去年的一次家長會上向家長呼吁：“盡可能地不去給孩子配手機”，但“效果不是很好”。

在京工作的王明，曾因深信一條手機短信所“承諾”的內容被騙去了800元錢。2007年9月，因個人業績突出，他被公司晉升為銷售主管，但考慮到自己的學歷遠不及其他同事，怕主管的位置曇花一現，于是他撥通了手機里一條辦證短信里留的電話號碼。

“錢是第二天匯到對方賬戶里的，之前對方說10天就會接到‘本科證書’，但我等了兩個月也沒收到，我被騙了。”

“分眾”有利益鏈

記者在對北京天通苑若干小區10名年齡在20至50歲之間的手機用戶隨機采訪時發現，所有受訪者均表示曾收到過垃圾短信：其中8人表示對垃圾短信極為反感；7人認為移動通信公司是幫兇；另有5人認為即使“分眾”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還會有其他隱者“欲與天公試比高”。

鄭濤比其他被采訪者多想了一步，他認為，被公眾視為“垃圾”的短信息背后，肯定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利益鏈，這個鏈條肯定有其適合生存和發展的溫床，分眾無線只是曾經鏈條上的一個環。“只要有市場，垃圾短信就不會銷聲匿跡。”

被采訪者程宇凡再進一步：如果沒人提供種種方便，分眾無線絕不可能發展到日發數億條垃圾短信的地步。“惟有通過加強法制約束，細化懲罰條款，鏟除滋生“垃圾短信”的土壤，才能確保公民的通信權利不至于繼續受到傷害，這才是封殺垃圾短信的前提和最終目的。”

相對于手機用戶的“義憤填膺”，某手機軟件產商秦天下接受采訪時表示，垃圾短信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每年到了“3·15”，大家都會拿出這個話題歇斯底里地痛罵幾聲，但隨著時間過去，話題過了熱度，人們又似乎逐步習慣了這個現實。

“究其原因，以往我們對垃圾信息問題重在聲討，并沒有進行實質、深入地探討。對怎么解決垃圾信息騷擾問題，還沒人提出實質性、切實可行的方案，這使得最終問題不了了之，消費者依然身處‘十面埋伏’之中。”

北京方圓律師事務所首席律師李士紅也表示了憂慮。她認為，由于此前沒有法律依據，一些發送垃圾短信的SP（信息服務商）往往只會收到運營商的警告、整改，但受利益的驅使，一些SP膽子越來越大，致使垃圾短信越來越多。

民眾有“整改”期望

國家工商總局消費者權益保護局局長孫文序近日表示，今年中期始，工商部門將會同有關部門加強市場監管，出臺嚴禁違法買賣短信群發設備的法規，嚴禁買賣個人信息，嚴禁利用手機發布虛假廣告。

相關部門的負責人也告訴記者，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務院新聞辦、公安部最近起草的《通信短信息服務管理規定》正在報批，預期不久將會出臺，該規定將對短信息服務和相關管理問題系統規范，明確禁止發送違法內容和違規發送垃圾短信行為。

另據記者了解，近日，中國聯通已在四川、上海等地向其手機用戶推出了“短信寶”增值服務，賦予用戶自行設置“黑名單”或“白名單”的權力。部分專家據此分析：類似措施如果落到實處，將在接下來時間里，有效起到抑制垃圾短信業務的效果。

截止記者發稿，部分專家和普通民眾表示，他們對相關部門和企業的做法，持保留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