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尋花
朋友曾笑我,說我向來喜歡“尋花問柳”。細思之。所言不謬。這個春天,我似乎真的在處處尋覓花的蹤跡。
這個春天。花好像開得特別早。開得特別燦爛。還是早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曲園的一角。我便洞察到了春的消息——那是細碎零星的薺菜花,雖瑟縮著,但依舊迎著春天開放了。
此后,是九間棚和大宅科的梨花。樹樹梨花,圣潔、飄逸,空靈似方外仙品,難怪東坡吟曰:“惆悵東欄一枝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最執(zhí)著的莫如賞杜鵑了。為賞杜鵑,我曾兩次上九仙山。第一次去,似乎早了些。只尋得一株,但這一株,也足以讓我欣喜不已。第二次去,似乎又晚了些,到山門處,被告知,杜鵑已經(jīng)謝了。頗有些失意。但折返途中。在五蓮山奇遇佛光。又委實讓我感念。那時,夕陽已近山頂。佛塔浸浴在陽光里。突然,太陽變幻成三個光環(huán)。最里面白色的光圈緊緊把佛塔包容著,中間是一圈金色,最外面變成了紅色,向外暈染著……那時。你找不到夕陽的影子了,呈現(xiàn)在你面前的分明是西天極樂世界的佛光。最妙的是,佛光周圍云海翻騰,左邊竟出現(xiàn)了一尊怒目圓睜、行色匆匆的羅漢!我驚嘆:造化!佛緣!
最有詩意的應該是藏龍灣冒雨賞槐花了。真是“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風雨中,一山的春色就在如粉蝶翻飛的槐花雨中生動起來。
我從小就鐘愛的梧桐花。今年也似乎格外讓人心動。房前屋后、山坡塘邊,處處可見蹤影,一片香艷攪得春心旌搖。
這個春天,似乎比往常更熱鬧,“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這或許是我尋花、愛花的根由了。我尋的或許就是一真法界,一個至真、至美的世界。
有時,似乎也不完全是為了賞花。坐在山頂,游心方外,悠然看云卷云舒。心緒淡然、意念游走,身心處于隨意而又自然的狀態(tài),那時。你會覺得,萬法自如,處處可成佛。時時可得道也。
(二)獵食
我向來喜歡美食,喜歡四處獵食。而且據(jù)朋友們反映,我的吃相頗不雅。初聞此言,實是羞赧,曾立志痛改前非,但無奈,見到美食,便不復淑女狀也。
曾在九仙山吃烤羊。九仙山的烤羊可謂一絕,別處烤羊。都是先煮后烤,吃起來有些油膩,而九仙山烤羊。是現(xiàn)宰的山羊,在炭火上烤整整四個小時,外焦里嫩,鮮香飄溢。那時,我們四人要了半只烤羊,另外炒了幾個家常小菜,特別是一盤金黃的炒山雞蛋,讓我們找回了久違的記憶。我們用手撕著羊肉。大快朵頤,滿手滿嘴都是油。端酒杯時。為了不讓油膩沾到杯子上。我翹起手指,用兩個大拇指根捧起杯子。朋友們笑話我。說終于見到我的“蘭花指”了。并且調(diào)侃我,要給我換大碗盛酒,這才配得上我的“梁山”之風。
不雅的還有吃螃蟹相。我喜歡吃海鮮,特別是螃蟹。席間若有螃蟹。便顧不得風度了。剝開殼,先挖出蟹黃。再把肉一一剔出。瞬間桌上便“盈盈荷瓣風前落”了。更有甚者。別人的螃蟹我偶爾也要“光顧”的。最不光彩的一次,我占了朋友的螃蟹,也稍覺不好意思。便自覺掰下蟹爪,遞給他。沒想到,掰下的爪上帶著一塊肉,我下意識地把那塊肉放到嘴里,然后又把蟹爪給他。這件事被他們結(jié)結(jié)實實笑話了很長時間。
其實,我也不是都作此饕餮狀的。對美食的追求,讓我把春天細細品味了一番。
俗語云“春打六九頭”,立春時節(jié),萬物剛剛萌動,這時的薺菜,葉還萎縮著,我們便挖出嫩白的薺菜根,洗凈了。用開水焯過,作以調(diào)料,便成一道美味。此時的薺菜根,嫩脆爽口,幾乎入口即化,不留一點渣滓。品嘗此菜,赧然面對《菜根譚》之深意也。古人云“咬得菜根。則百事可為”。此菜根雖非彼菜根,倒也能品出另外一種滋味,也能體味到淡泊沉靜的大境界。
過了雨水,薺菜苗便成為餐桌美味了。或涼拌,或作餡,或炒雞蛋,其味之奇特,只能用“鄉(xiāng)情”來描述了。
這時,芽蔥也破土了。剝一棵晶瑩的嫩蔥。蘸些自家的豆瓣醬。卷進煎餅。咬一口,甜香微辣。回味悠長。偶爾蔥咬得多了些。一股辛辣直沖鼻腔,惹得你涕淚交加。
春雨漸漸多了起來。園里的韭菜葉如翡翠、根似白玉、嬌嫩欲滴了。于是便想起杜甫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了”。炒一盤“韭菜青蝦”,煮一碗“韭菜三鮮水餃”,燙一壺酒,濃濃詩意融進了縷縷清香中,眼前此景。怎不惹得東坡吟哦“漸覺,東風料峭寒。青蒿黃韭試春盤”?
清明過后。香椿吐出了暗紅色的芽。長到一寸長時,便采下,切碎了,拌蟹肉吃,濃郁的香氣夾雜著蟹的鮮美。總能勾起你蟄伏的饞蟲。再以后,可用來炒雞蛋。等香椿芽漸漸大了,可以腌,可以曬。以備日后食用。想起小時候,用腌好的香椿末拌面條。便忍不住垂涎了。
孔夫子曾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雖達不到此境界,但也懂得“不時不食”之理,也知“天人感應”的養(yǎng)生之道。于是,我把這個陽氣上升的春天,做成我生命中的一道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