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三天我來到了安徽貴池劉街村,住進了劉福民的家。63歲的劉福民跳了一輩子儺戲,劉街村每年的儺戲都是他來壓軸。大兒子劉軍的儺戲也跳得很好,不過他和妻子長年在上海打工,只有過年才回來,有機會在正月初六和父親同臺獻藝。
吸過煙喝足茶后,劉福民背著手巡視一番,坐在木椅上開始“教育”兒女,主題就是責備兩個兒子在外多年還是一無所有,不如早點回來種地。劉軍試圖說服父親,在北京做建筑工人的小兒子劉兵卻和父親吵了起來。家中的寧靜就這樣被打破了,只有女兒劉珍沉默著繼續洗菜。
我勸老人想開些,老人反而更生氣:“自家的地都租出去了,讓別人種,他倆在外明明掙不上錢,可就是不愿意回來!”
我只好轉向勸劉軍。劉軍說過,他小時候最喜歡看父親跳儺戲。劉軍說,那時全村的人都為父親喝彩。劉軍還說,其實他一直以父親為榮。
劉軍嘆了口氣:“以前村里個個都窮,大家也就只管種自己的地。后來見到有人出去打工賺了錢,想想自己種地永遠無法賺到那么多,仗著年輕,就在父親的反對下去了上海。”后來他結婚了,娶了個同樣在上海打工的女孩。再后來他有了孩子,才發現自己開始老了,他不再相信自己的上海夢,但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實現她的上海夢,一個與儺戲無關的上海夢……
直到年三十夜晚來臨,劉福民一家人開始吃年夜飯,父子間的氣氛看上去才好了起來。酒過三巡后劉兵離開座位,向父母跪了下來:“我要結婚了,娶個老婆孝敬父母。”劉福民與妻子王銀笑了,一改往日的火爆脾氣,劉福民甚至開起了玩笑“你把老婆領回劉街村來孝敬我們?”劉軍也舉杯恭喜弟弟。
一個多么和睦的家庭!可是,隨之而來的爭吵讓我不知所措。
劉兵說:“我準備過年后就帶女友回來見爸媽,然后結婚。”他頓了一下,接著幽幽道:“不過,我現在還沒有結婚的錢。”劉福民沉默了,半晌說,見過女方再說。劉軍見狀,干咳了一聲,抱起女兒:“其實我也在想讓女兒上正規學校,不再上民工子女學校了,這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