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駕車從廣州出發的第四天黃昏,我們終于抵達龍摩爺山下。這里是從下游進入怒江的大門。云南思茅市西盟佤族自治縣的新縣城勐梭鎮就在龍摩爺山下的神湖畔。
西盟處于佤山的核心地段。佤山其實是阿佤山的泛稱,具體地域是指瀾滄江西和緬甸怒江以東之間佤族的聚居地。佤山相對封閉的地理環境孕育了獨具特色的佤族地域文化,一直以來這里被視為毒蟲瘴氣橫行的“蠻荒之地”,加上歷史上就有的獵頭祭谷等原始宗教活動,更是讓這一片茂密的亞熱帶叢林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在新世紀之初,佤山的部分地區還保持著不穿上衣的舊俗,但隨著當地政府大力推行的“穿衣工程”的開展,不少佤族同胞紛紛穿上了各方捐助的新的、日的、雜牌的、名牌的上衣,今天的佤山已見不到當年不論男女老幼均赤裸上身的情景。
夜幕降陸之際,勐梭鎮的廣場上響起了陣陣鼓聲,廣場中央燃起了一堆很大的簿火,擺上了大壇的玉米酒。村村寨寨的佤族同胞穿戴著簡潔而美麗的節日服飾相約前來,沿廣場圍成一個大圈,在鼓聲和歌聲中跳起了歡快的舞蹈。組織者不斷地用個個小竹筒為歌者和舞者添酒,酒越喝越多,篝火越燒越旺,鼓聲越敲越密,歌聲越唱越嘹亮,舞蹈越跳越激昂,碩大的廣場成了一個歌與舞的海洋。觀眾只有我們幾個為數不多的外來人,隨著讓人熱血沸騰的歌聲和鼓聲,以及一筒筒推也推不掉的玉米酒,我們也掉進了這個歡樂的旋渦。眼前閃現的是一張張不斷地猛敲著象腳鼓的佤族小伙子被汗水顯透的臉龐,一個個狂扭著腰肢的佤族姑娘散發著黑珍珠般光芒的婀娜身段,以及在篝火映照下他們身上閃閃發光的銀飾。當夜,我們紛紛醉倒在龍摩爺神山下的神湖畔。
第二天清晨,我們繞過縣城邊的神湖,去拜訪掛滿千多個牛頭的龍摩爺神山。
神山上長滿攀天巨木,因為佤族人祖祖輩輩從不砍伐山上的樹木。在神山的深處,我們終于見到了那個掛著千個牛頭的峽谷。峽谷的絕壁和樹干上。全都掛滿了白花花的牛頭骨,多數的牛頭骨上都長著暗綠的青苔,往前望去,峽谷深不見底。
早上的太陽還照不到峽谷,讓人覺得倍感神秘之余還有點不寒而栗。我們十多人經過四天的奔波,就是為了看看這個掛滿了一千個牛頭的神山,而當真的走進這個峽谷之際,大家都有一個不好意思講出口的共同想法:拍過照片后趕緊離開這個陰森的地方。
沒多久進山的小道上傳來了陣陣鼓聲和歌聲,當地的佤族鄉親們前來朝拜龍摩爺神山了。
前來朝拜的人們帶來了大公雞、南瓜、玉米、燒酒、豬頭等,他們要把這些東西獻給龍摩爺神山。隨行的巫師在高聲念道:“今天所有的山神來了、水神來了、風神來了、樹神來了,我們獻上這一切,祈求來年佤山風調雨順,無病無災……”當然,巫師用的語言我們是聽不懂的,這只是隋嘎老人向我們翻譯的大意。
隋嘎老人是佤族的頭人,他說自己在上世紀的50年代曾兩次見過毛主席。那時佤山的部落之間還經常打仗,人們還把對方的人頭砍下來祭神。毛主席把隋嘎請到了北京,對他說:以后能不能不砍人頭祭神,砍老虎也可以嘛。隋嘎回毛主席說:老虎太難捉了。毛主席又說:那砍猴子吧。隋嘎又說:猴子太小了。最后毛主席說:砍牛頭吧。隋嘎同意了。從此之后,牛頭成了這里的佤族人祭神儀式中最為重要的祭品,久而久之,龍摩爺神山上掛滿了上千只牛頭。
巫師是一個張開口只剩一只牙的胖子,滿身沾滿了雞毛,在鼻子上也貼著一大撮。他還制作了一只碩大的公雞,從外觀上看非常逼真,但體形與羊一樣大。巫師從大公雞口里引出一根線,再把這條線繞到一個個上前的人手上,說此神雞把自己的腸子都獻出來了,大家來年一定得到神雞的保佑。巫師還不斷地將一把把的玉米灑向眾人,說只要得到一粒,就會十年豐衣足食,我們每人都得到了一小撮,頓時覺得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當將近正午的太陽照入林間時,他們又在掛滿上千個牛頭的峽谷里把象腳鼓敲得震山響,并又圍起了圓圈跳舞,所唱的歌沒有昨晚我們在廣場上聽到的激昂,但旋律非常優美,其中有一句歌詞是不斷重復的,以至后來我們都能隨口唱出。最后我們問隋嘎老人這一句不斷重復的歌詞是什么意思,隋嘎老人告訴我們大意:希望我們有一個公平公正的世界。
離神山幾公里外有一個司崗里村寨,佤族人都說他們的祖先就是在寨子后面的石洞里誕生的。冬末春初的司崗里,猛烈的陽光烤得人發昏,但當我們走進寨子里的一片籃球場般大的草地時,緊密的象腳鼓聲使在場的人都感到熱血沸騰。一堆很大的篝火正在燃燒,在陽光的照耀下見不到火苗,但在幾米外就感覺熱浪逼人。
一頭大水牛被綁在草地中央的木樁上,佤族村民在圍繞水牛跳了一大陣舞之后,一位佤族勇士將一支3米多長的鏢槍準確地插入水牛的心臟,水牛頃刻倒地。我們當中多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大水牛已死去。與之前想象中勇士與水牛反復拚搏,最后戰勝狂牛,就如西班牙斗牛一樣的情景相差甚遠。
巫師與勇士一起將牛頭和牛尾切開,牛頭放在廣場中央一個高高的架子上,說只要手摸牛頭說出自己的心愿,大都能實現。第一個摸牛頭的榮譽指定給當天出了2000元錢買下這頭水牛并捐獻出來的人,當他和騎在他肩膀上的女兒摸完這個牛頭之后,大家蜂擁而上,紛紛摸著牛頭許愿。巫師把還帶有鮮血的牛尾往大家的臉上涂,說是沾血者均沾上福氣。
最后牛頭由幾位佤族小伙子抬到相傳是佤族的誕生地——在村子后面的一個石洞前。佤族的子孫們開始了又一輪的祭神儀式……